第49章 Chapter 49

Chapter 49

臨近中秋月圓之夜,顧宋一連讓張管家請了幾次,讓他回家小住幾天,在家裏過中秋。張管家幾次無功而返,今日又守在顧淮之門前等候。

林施施看見張管家時,也有些許的恍惚,總覺得回到了那一年。顧淮之微微蹙眉,他知曉張管家所為何事。

“少爺,林小姐,你們都在。”張管家露出微笑,微微鞠躬,語氣和藹,卻又無奈,“少爺,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離開顧家這麽多年,這是第二次走進去,一切都恍若昨天,花園裏的花兒漸漸枯萎了,晚上的月光映照出花園裏的失落。

卧室裏顧宋倚靠在床邊,他接過柳舞手裏的藥丸,手有些微微的發顫,動作也遲緩起來。幾個月不見,顧宋病了。他一身病氣,面容憔悴,看起來竟像是老了好多歲。林施施老是想到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在機場接她的時候,那麽雄姿英發,氣勢壓人,于是,心裏不禁起了憐憫之心。但她不會做任何動作,她看向顧淮之,輕輕地握着他的手。

顧宋與顧淮之之間存在着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個矛盾在于過去顧宋對顧淮之媽媽的辜負,又在于這麽多年敵視般的父子關系。

柳舞瞥了一眼他們,神色不悅,放下水杯走了過來,輕笑道:“林施施,我是真的沒想到,你這麽厲害,能讓顧淮之對你死心塌地。”

顧淮之把林施施護在身後,他臉色一沉,冷聲道:“放尊重點,否則別管我不客氣。”

“這裏是顧家,你還能把我怎麽樣?”

顧淮之道:“把你趕出顧家。”

如果這是其他人說的話,那麽一定是恐吓之語。但這是顧淮之,這是十幾歲時就能冷着臉對他父親說,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的人。他如果當真,那麽就會成真。

柳舞一瞬間沒了言語,那些尖銳的話梗在喉嚨裏,無法說出來。

“行了,你出去吧。”顧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随後,又咳了起來。柳舞只好沒好氣地瞪了顧淮之一眼,憤恨地走了出去。

“以後如果我不叫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家了?”顧宋問,他看向顧淮之,那樣強大而冷漠的顧淮之,一個陌生得仿佛不認識的兒子。

顧淮之避開他的眼神,說:“這不是我的家。”

Advertisement

“你從小在這裏長大,怎麽不是你的家?你的爸爸在這裏,怎麽不是你的家?”

“你以為給了我優渥的條件,就有資格做我的父親嗎?從小到大,你在家多少天?我的事情我的心情,你又有多少了解?你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陪着那個女人。正是因為你,我才失去了我的家。”顧淮之道。

這段話讓顧宋一時間無言以對,他選擇不做解釋,只是嘆氣,他說:“是我對不起你媽媽。但是……我畢竟還是你的爸爸。你要的,我什麽沒給你?”

“是嗎?那你當初為什麽瞞着我把施施趕走?”顧淮之反問道,他說着,眸子裏已經含了眼淚。

他人生裏為數不多想要的東西,在他還沒有獨當一面時請求的,想要得到的,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偏偏在那一年,他的父親,親手剝奪了他愛的權利,這四年來他有多麽痛苦,多麽痛苦!

顧宋不敢再去看顧淮之的眼睛,也不敢再言之鑿鑿,這麽一想,好像也對,因為他的緣故,顧淮之最愛的兩個人都離開他。顧淮之恨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閉上眼,整個人無力地幾乎癱軟在床上。

“我今天并不是為了你回來的。”顧淮之道,他眸子堅定,把他們緊緊交握的手舉了起來,說,“我今天是帶施施回來通知你的,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會娶她。”

“而你,休想再安排我的人生,擺弄我的命運。”

離開顧家之前,張管家追了出來,他臉色憂思重重,猶豫再三,還是勸說了幾句,希望他可以留下來一起過中秋。

顧淮之搖頭,說:“你讓他保重身體。”

一路上顧淮之都沉思着,他眉頭緊鎖,想必內心也無比煎熬。林施施也不說話,陪着他安靜,但她的手一直都沒有松開。

回到家以後,小西把林施施叫到了一邊,輕聲道:“嫂子,我看淮哥情緒不太對,要不你今晚就留在這裏陪他?”

林施施點頭。

反正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留宿,上次顧淮之受傷了她也在這裏住了一晚,更何況現在名正言順。她關上門,進屋去找顧淮之,晚風浮動,吹起天藍色的窗簾上下飛舞,映出他坐在陽臺邊上的身影。月光如水,在他身上,卻有一些寂寥。這樣的夜,他又獨自一個人坐了多久呢?

她不一樣,她這四年,想他的時候,喜歡寫日記,寫了厚厚一沓,舍不得扔掉,一直封存在房間的密碼鎖裏。

那他呢?就這樣一個人坐着嗎?

林施施走了過去,理了理裙子,正要挨着他坐下。顧淮之回過神,拉了拉她的手,又從衣服裏拿出紙巾,認真地擦了一下臺階,這才讓她坐了下來。

他身上總是帶着一小袋香氣撲鼻的紙巾,在她需要時,他就會抽出一張。林施施主動地挽着他的手臂,輕聲道:“能不能把你的心事說給我聽。”

“嗯。”他說。

顧宋和江暮知是年少自有婚約,屬于兩家聯姻,後來大學畢業就結了婚開始自己創業。顧宋起初經驗不足,創業接二連三地失敗,家中所留資産也不足,江暮知便讓江家出資幫忙,自己也參與經營與決策,可以說,顧氏企業的原身就是江暮知一手扛起來的,等到企業漸漸走上正軌,江暮知也懷了孕,就退出了公司的管理。

顧淮之只記得從年少開始,顧宋就經常因為工作早出晚歸,只有江暮知陪伴着他。後來,不知道怎麽了,他們僅有的見面也充斥着争吵,推拉,沒有了往日的和睦。那段時間,江暮知每天以淚洗面,人也開始變得憔悴,後期經常一個人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有時候就連顧淮之也不看不理。

當某一天顧淮之放學回來打開江暮知房間的門時,江暮知已經吃了安眠藥,永遠地睡着了。後來在整理她的物件時才發現江暮知其實一直都有抑郁症,再次複發的時候已經很嚴重了,但是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一個人默默承擔,直到最後選擇不再自救。

顧淮之依舊記得那天午後的陽光,就這麽溫柔地落在安靜的房間裏。而他那美麗又溫柔的媽媽,已經很久不理他的媽媽,永遠地離開了他。其實,不理他也沒有關系,只要媽媽安安穩穩地在那裏就很好,顧淮之當時想,他可以每天努力地逗她笑,只要媽媽那個時候笑一下,看他一眼,他都會很開心。

從那以後他的性子就變了。

林施施把顧淮之抱在懷裏,在他在自己的懷抱中放心地流淚,他的眼淚無聲地落在她的身上,但他的語氣還是那麽的平靜,仿佛心死了一般的平靜。

他道:“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清楚,被媽媽呵護着長大,被爸爸保護着長大是什麽感覺……”

“很多很多時候,我都很恨他們。可是,最後我還是選擇原諒了我的媽媽,我知道,如果有選擇,她也一定不會離開我的……”

從那以後,顧淮之和顧宋本來就不親近的關系變得更加僵硬,當顧淮之還在深陷噩夢夜夜無法安眠的時候,他領着柳舞進門告訴他今後可以把她當做媽媽的時候,他有多麽的恨。顧宋越是幸福,他就越恨,為什麽他這麽痛苦,而顧宋卻能如此幸福?為什麽江暮知愛而不得,他卻如此心安理得的美滿?

顧淮之能做的只有抵抗和遠離,而這樣冷漠的他也讓顧宋無法理解,只覺得他纨绔不羁,性子冷淡。

林施施緊緊地抱着顧淮之,她的眸子裏也浸滿了眼淚,她溫柔安慰道:“以後有我呢。”

“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的,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林施施道。甚至于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後悔,後悔當初權衡利弊還是離開了他。

“你要是在離開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顧淮之道。

林施施抿唇一笑,她用手抹去他的眼淚,道:“知道了。”說完,她還舉起手,鄭重其事地發誓,“如果我離開你,我就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顧淮之擡眼,眸子裏是雨過天晴的澄澈,他說:“誓言無效。”

“啊?”

“我肯定會娶你。”

“啊?我離開你你不是恨死我了嗎?還要娶我啊?”林施施訝然。

顧淮之堅定道:“要娶的。”

“你怎麽那麽沒有原則?”林施施嘴巴上這麽說的,其實心裏美死了。看來顧淮之是被她吃定了,她可不能欺負他,再讓他傷心。

顧淮之說:“你就是原則。”

“喂,你老是交代,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林施施忽然好奇問。

顧淮之避開她的眼神,說:“不告訴你。”

“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林施施笑,打算逗一逗他,她說,“我去你家之前,我就去學校論壇找你的照片了。當我一看到你的照片,我就想,怎麽會有那麽帥的人啊,我一定要嫁給他。”

顧淮之看見她那故作誇張的神色,不禁被她逗得勾了勾唇。林施施見他終于笑了,心也放松了,開心地湊到他臉上,狠狠親了一下,說:“笑了,獎勵你。”

他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挑眉,反問:“我可以一直笑,你可以一直獎勵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