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暮律其二
暮律其二
狐蠻蠻現在暫時還不能化成人形，如系統所說，他用自己的修為為大邺改國運，現在殘存的這些，狐蠻蠻得熟練運用才能夠勉強讓他化形，而他恰恰沒有這樣的能力。
因此，狐蠻蠻不得不用四條小細腿撲騰着在山林裏到處跑。雖然他現在已經是狐貍的外表了，但他作為人類的生活要求并未降低，狐蠻蠻想盡量為自己找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屋子，最好再有些鍋碗瓢盆，不然吃飯的時候總要吃一嘴的灰。
“我說。”狐蠻蠻跑累了，在樹下休息，“你作為系統，難道對我的處境就沒有一點看法嗎？我還以為你會給我提供一些道具之類的，讓我用積分兌換。不然你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道具？我有的呀有的呀！你也沒問我。”狐蠻蠻耳邊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吶，這裏有昙花雨絲黛綠錦服，墨灑蒼藍軟煙袍，金羅蹙鸾蜀錦袍，還有......”
狐蠻蠻暴怒道：“你看不見我現在四條腿嗎！！”
系統哽住，片刻後小小聲道：“四條腿的衣服，我也有的，而且是你的尺碼。你不要兇嘛。”
狐蠻蠻可算看明白了，這麽個智力障礙的系統讓他給撿着了。他怒吼：“其他道具！！比如碗！食物！房子！”
系統找了半天，道：“碗有免費的，目前你能免費領取的食物只有燒雞，一天一只，房子的話，你還兌換不起。”
“我要用什麽來兌換？”
系統先給了狐蠻蠻一個陶瓷狗碗，防打翻的那種，還畫着狗骨頭，又說：“甜蜜值。就是你和另一個男主有互動的話，就會得到甜蜜值，越甜蜜，甜蜜值越高，越不甜蜜，甜蜜值越低......”系統說一半自己也覺得啰嗦，怕狐蠻蠻罵它，讪讪閉嘴。
狐蠻蠻狠狠咬牙。
見他爹的鬼！
要他去找那個渣攻刷什麽甜蜜值，狐蠻蠻寧死不屈！
看來他只有靠自己了。狐蠻蠻振作精神，站起來抖抖毛，走出去兩步又不死心問道：“你的道具庫裏還有什麽啊？”
“也沒多少好東西啦。”系統很謙虛，“也就是......蟠桃荔枝車厘子，宅子地皮舍利子，金礦銀礦銅錫礦，三十六芝白琅霜。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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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蠻蠻的心在滴血。
荒山野嶺哪來的房子給他住，狐蠻蠻勉強找了個洞安身，可是食物的問題還是很難解決，系統給他的燒雞比鹌鹑大不了多少，一天一只根本吃不飽，再說他也不能指着燒雞吃一輩子啊。
狐蠻蠻困惑道：“我作為狐王，沒有小弟嗎？難道它們不該主動叼着獵物來孝敬我嗎？”
“你忘了嗎，因為狐蠻蠻之前獻祭自己的修為，為大邺改國運的事情，對狐族也産生了不小的影響，狐族子民們都覺得它們的狐王腦子有問題，你自己也理虧，不再管狐族的事了，所以它們連你在哪裏都不知道呢。”
狐蠻蠻微微蹙眉。
他不記得自己寫過衆叛親離這一段，而且他身邊應該一直跟着兩只忠心耿耿的狐小弟，最後狐蠻蠻的屍體還是他們埋葬的。
難道事情的走向和他的小說有一些微妙的出入嗎？
狐蠻蠻問道：“狐蠻蠻有兩個小弟，是同一窩的兩兄弟，做狐貍時名叫狐遠遠和狐青青，後來成了人，狐蠻蠻給他們取名雲卷和雲舒。你知道他們在哪裏嗎？”
“不知道，資料庫裏沒寫。”
狐蠻蠻惆悵嘆息。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狐蠻蠻含淚吞下一只燒雞，吃了個半飽，他下定決心虧了什麽也不能虧了嘴，于是狐蠻蠻這就下山了。
“你去哪裏啊？”系統問他。
“上碼頭整點兒薯條。”狐蠻蠻答。
*
鄒化鎮位于欽州邊境，而欽州又是大邺邊境，接壤兩個小國，以及十餘個大小部落，因而一向不太安穩。
自八王出藩坐鎮欽、展、凜三州，欽州的局勢好轉了不少。而眼下這場大戰來得突然，起因是欽州一個名叫侯昌的将軍，因屢立戰功卻長年郁郁不得志，又受元戎人重金賄賂，叛逃造反，率元戎軍隊侵擾世化、鄒化、率遠等地百姓，劫掠屠殺，罪行罄竹難書。
狐蠻蠻下得山來時，正是大戰爆發的當天淩晨。
那時村民們陸陸續續從睡夢中醒來，女人們擇菜生火，男人們則準備下地幹活，孩子們睡得遲些，飯香也叫不醒。他們的生活和從前的每一天都一樣，誰也預料不到就在幾個時辰之後，女人們被撕了衣服按在床上，男人們死在回村救人的路上，竈臺上的鍋和手邊的鋤頭都被搶走，甚至連孩童也都倒在血泊當中。
早上，狐蠻蠻在一戶人家的屋檐下偷了節香腸，被那家的女主人發現，抄起掃帚追趕。狐蠻蠻慌不擇路，跌進池塘，狗刨到了對岸，抖抖濕毛，愧疚地回頭望了一眼生氣的女主人，随即撒丫子溜了。
狐蠻蠻吃得滿嘴油光，卻聽見寫字的沙沙聲傳來，他問：“你在幹嘛呢？”
“這是我的任務，要把你每天的經歷寫下來，這樣才能湊成一本新書嘛。哎，我寫到哪兒了？”系統頓了頓，邊寫邊念，“哦，對。狐蠻蠻盜竊香腸一節，逃跑途中還放了個屁......”
狐蠻蠻抓狂道：“你不要什麽都寫！壞我名聲！這香腸，等我學會了捕獵，我會抓只野兔賠給她的！”
“......屁聲很大，好在不臭。”
“......”
下午時，狐蠻蠻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從野貓手裏搶了獵物，叼着回村，打算去賠禮道歉。
走着走着，系統忽然問他：“那你拿什麽賠給野貓呢？”
狐蠻蠻沉默半晌，道：“拿你命賠。”
他們一路插科打诨，心情輕松，可等看見村中慘狀時，狐蠻蠻叼着的獵物掉在了地上。
呆愣幾秒後，他跑進血流成河的村莊，沖天的腥臭味無孔不入，狐蠻蠻有些頭暈，又有些惡心。
屠殺已經結束，大部隊撤走，還剩零星幾十個小兵在搜刮餘下的戰利品，順便檢查是否有活口。
一只漂亮的紅狐貍乍然闖進視線裏，吸引了這群禽獸的注意力，他們紛紛張弓搭箭，想射獵狐貍取樂。
系統擔憂地提醒他小心，但狐蠻蠻此時怒不可遏，什麽也聽不進去。他勇敢地縱身一躍，撲向一個元戎士兵的臉，在他臉上狠狠留下幾條血道子。
哪有人見過這種發瘋的狐貍，不僅不躲着人，竟然還主動發起攻擊。有個士兵說這狐貍怕是有靈，乃是守衛此方的神物，不可輕動。然而還是有不信邪的，朝狐蠻蠻射出了箭。
狐蠻蠻左躲右閃，幾箭都不曾命中，他四肢有力地抓地，伏低身體，尾巴和身體拉成水平，低低地喘了兩口氣，唇縫間露出尖牙，眼神越發兇狠。
其實狐蠻蠻自己也知道，區區一只狐貍，頂多給這些禽獸留點皮外傷，可他實在無法就這樣扭頭就走。那些屍體，那些可憐的老百姓，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狐蠻蠻的注意力都在敵人身上，他沒有留意到，自己全身的毛正以驚人的速度變紅，原本的暗紅色轉瞬間一片火紅，動起來時就像烈焰在燃燒。
這景象可把禽獸們吓壞了，他們終于相信這不是一只普通的狐貍，他們也知道害怕了，撥馬欲逃。狐蠻蠻豈肯給他們機會，他騰空而起，從禽獸們上方躍過，落在跑得最快的禽獸頭頂，只聽“刺啦”一聲，頭盔連着頭皮一同掉落。其他幾個禽獸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同夥像是被人兜頭兜腦潑了一桶紅色的染料，連馬鬃毛上都沾染了鮮血。
片刻後，幾匹馬紛紛甩下背上的屍體，不耐煩地抖抖身上的血，各自奔逃去了。
狐蠻蠻的胸腔劇烈起伏，他在平靜下來後也十分難以置信。方才的暴怒不假，可他卻不知自己哪裏來的這麽強大的攻擊力，竟然轉瞬間就一個不留了。他喘息道：“系統，什麽情況？！”
系統欣喜道：“恭喜你，你的法力剛剛被激發了一點點！大約是你全部法力的5%！”
5%就這樣了，狐蠻蠻簡直不敢想100%得是多麽強大的威力。他正要說話，忽覺乍冷乍熱，遍體經脈酸脹，周身骨頭酥癢，他一時難言，只能蜷縮在地，喉嚨裏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尖叫。
尖叫過後，地上伏着赤裸的軀體，烏雲之發拂過白雪之膚，擡眼時，只見他眉隐千頃岚光，眸含萬點星芒，比女兒俊，比男兒美，若非良玉碾成的公子，定是餐霞飲露的仙客。
系統都看呆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提醒道：“你，你沒穿衣裳。”
狐蠻蠻當然知道，不然他為什麽窩在地上不動呢。好在目之所及處已無活人，剩下個系統，狐蠻蠻估摸着它早就把自己看光了。
狐蠻蠻蜷縮起來，努力用長發擋住重點部位，咬牙道：“現在怎麽辦？你給我賒賬換件衣服成嗎？”
系統正要回答，卻聽遠處兵戈聲漸起，馬蹄聲漸近，狐蠻蠻臉色蒼白，擡頭望見一面杏黃鑲紅邊的将旗，上書一個“難”字。
狐蠻蠻慌忙問道：“那是誰的軍隊？”
“想來是鎮守三州的獵月将軍！即是當今聖上的八皇子。傳聞他曾一箭射落天邊明月，故而得此美稱。你......”
系統話說到一半，只見狐蠻蠻一把扯過旁邊屍體血淋淋的披風，裹在身上，光着腳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