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無常
第03章 白無常
範無救想繼續說點兒什麽,但房間裏突然又出現了一道煙門。
一個人從那裏面走了出來。
這是個皮膚青白到不輸這些鬼的人。和黑無常不一樣,他穿得非常古代。一頭長發紮成高馬尾,一身黑色圓領緊袖和皂靴,腦門上纏了一圈黑抹額,腰上別着長劍。
跟這個時代和這個家都有很強的錯位感。
他一個人出來之後,後面又跟出來了好幾個同樣打扮的人。
範無救站了起來。為首的這人走到他跟前,朝他一點頭一拱手,非常尊敬道:“辛苦了。”
範無救應了聲:“還行。”
範無救回頭,對着白無辛指指此人:“夜巡游使使長,名字就叫夜巡,隔壁陰鬼使司的,負責地獄巡邏。比我們低一級而已,我們和他家上司同級。”
白無辛愣了下,不懂為啥要跟他說這個,黑無常又為什麽要跟他自稱我們。
答案馬上就來了。
夜巡也朝着他一拱手:“白無常大人。”
白無辛腦子一白:“啊?”
啊???
一旁的九個鬼瞬間驚悚了,他們一同倒吸一口涼氣,表情精彩紛呈。
夜巡表情一皺,似乎看到了什麽很難以置信的東西似的,往前走了幾步說:“白無常大人,您還好嗎?您生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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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都不記得。”範無救拍了下夜巡,“現在傻了吧唧的很正常,以後就好了。你先把這九個帶走吧,剛才做的和交代的我都寫在生死簿上了,你不用再問了,直接帶去判官司。我這兒還有事,這次就麻煩你帶着跑一趟了。”
“好。那麽,借用一段。”
夜巡向他伸出手。
範無救拿起手上的長鎖,掐住一段,輕輕一扯,鎖鏈就分成了兩段。他把其中貫穿着這九個鬼的一段交給了夜巡,另一段随手一揮,再次化成了煙。
夜巡接過這一段長鎖。這段長鎖分成了九端,每一端都穿過了亡魂的肩骨,鎖着他們所有人。
“我收下了。”夜巡向他鄭重點頭,“等用完了,判官大人們會放在老地方,您記得取。”
範無救擺擺手:“知道。”
夜巡再次向他一躬身,而後一拉鏈子,向這些鬼厲聲喊道:“站起來走!”
鬼們灰溜溜地站起來,或驚恐或震驚地偷偷看了幾眼白無辛後,跟着夜巡和他的部下匆匆溜了。
最後走的一名夜巡游使向他們兩個一拱手,準備離開,但見白無辛還坐在床上一臉震驚茫然,就補了一句:“白無常大人,您是白無常這件事,是千真萬确的。”
白無辛如夢初醒,趕緊朝對方點點頭。
夜巡游使道了句告辭,走了。
煙門消失了。
白無辛懷疑人生地看向範無救。
範無救一翻手,一個補習班上會用到的大白板憑空冒出來了。
他又回手一掏,從空氣裏掏出一張紙來,啪地拍到了白板上。
白無辛的目光早已經從呆滞變得麻木了。鬼都見過了,地府在編人員也見過了,憑空變出個大白板子實在是屁都不算了。
範無救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不得不說,我得感謝你今天招了鬼來。”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白板底下的馬克筆,刷拉拉在白板上寫了幾行字:“不然要我跟你解釋你是白無常這件事,确實很難。”
“不是,”白無辛難以置信,“我真的是白無常??”
“你确實是。”
範無救寫完東西,沒急着給他看,再次一拍白板,翻到了另一面。
這一面早就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多半是範無救提前寫好的板書。
範無救敲了敲板子:“信息量很大,你打起精神。畢竟你留下的爛攤子确實很爛。”
白無辛目光麻木。
範無救道:“聽好了,我是地府的黑無常,而你是地府的白無常,我們兩個已經一起共事了兩千四百三十七年。你現在之所以會在這裏做凡人,是因為你被閻王爺踹下來輪回受罰了,因為你撕了一頁生死簿,讓那一頁的人名全部消失了。”
白無辛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範無救平靜地重複了一遍:“你撕了一頁生死簿,讓那一頁的人名全部消失了。”
白無辛小臉煞白。
他顫抖地指着自己:“我,撕了一頁,生死簿??”
範無救點點頭。
白無辛一口老血憋在喉頭。
“我居然,撕了一頁,生死簿!?”他難以置信,“生死簿那麽重要的東西我他嗎是怎麽撕下來的!真的假的啊我是憨批嗎!!!”
“你可不就是?”
白無辛一頓:“我是什麽?”
範無救字正腔圓:“憨、批。”
草,二筆陸回。
白無辛怔了一下。
陸回是誰?
他怎麽突然想到這麽個名字?
範無救見他怔愣,以為他是不信,就道:“你也別不信,你仔細想想,你不覺得你平時太倒黴了嗎?時不時就在平地上摔一下,兜裏的零錢和紅鈔子說沒就沒,上大學寫作業電腦說藍屏就藍屏。你就沒想過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麽詛咒?比如閻王爺給你下的輪回轉生受罰受苦debuff。”
“debuff”這種詞從黑無常嘴裏說出來實在太有違和感。
白無辛搓着手說:“倒是有過,不過後來就想開了,覺得萬般皆是命,誰想過閻王會特殊照顧啊。別說這個了,你剛說我撕了一頁生死簿,不會是那一頁上的人,都在那一瞬間被我弄死了吧?”
白無辛說得十分惶恐,渾身發抖,吓得想要當場以死謝罪。
“沒有。”範無救一臉關愛智障,“生死簿只負責記錄名字和罪業功德,不是真的管人死不死的。要真是那麽嚴重的事情,你以為輪回二十年就能解決嗎。”
白無辛松了口氣:“這樣啊。那你是來,領我回去受罰的?”
“不,我剛剛說了,受罰的話是現在進行時,你下來輪回的這一世就是罰。”範無救擡手,看了眼腕表,“原則上來說,可以到今天晚上十二點就結束。你今晚可以選擇結束懲罰,回歸無常的職位,所以剛剛那些鬼才會覺得你身上味兒香的。白無常法力大,地位高,現在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當然想要來一口。”
白無辛眉角抽搐:“我唐僧嗎我是。”
範無救笑了聲:“少說沒用的,我大體給你總結一下閻王爺的決斷。你這一輩子要活到67歲,受67年的苦,這是撕掉生死簿的懲罰。但是,如果你在20歲這一年選擇跟我走,跟我一起找回這一頁生死簿上的所有人的話,就可以将功抵過,我剛剛說的你那些倒黴debuff也會被收回去。等這一頁的工作完成的那一天,你就可以提早回到地府……”
白無辛大叫:“我跟你走!!”
範無救默默:“我話還沒說完。”
“你不用說了!我走!!”
白無辛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爬下來,跑到範無救跟前,跟他離得死近,一雙紅眼睛炯炯有神大放異彩,急得說話跟機關槍一樣:“走啊走啊帶我走!快帶我走帶我走帶我走你帶我走吧!這狗屁日子誰愛過誰過我不過啦!!”
範無救沉默兩秒,食指抵住他的額頭,把他頂遠。
“太近了。”他說,“這個距離,你是想跟我來個熱吻嗎。”
白無辛嘴角抽抽:“沒有。”
“有也不是不行。”
白無辛:“?”
範無救輕咳了聲,拍拍白板,裝作無事發生。
“我先把話說完。”他說,“你如果選擇跟我走,那這一趟免不了受罪,你要自己想好。”
“我想好了!”白無辛毫不猶豫,“你不要說了!我走!我肯定走!”
“你自己真的決定好就行。”範無救無可奈何,敲敲白板,“那看這裏。你如果選這條路,就要熟悉你的無常業務。”
白無辛看向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字:“不會是業務培訓吧?”
範無救點頭:“沒錯。不過首先,在業務培訓開始之前,你要了解一下跑這趟業務的須知——你能行嗎,你要不要先睡個覺緩一緩?你看起來很恍惚。”
白無辛确實非常恍惚。
今晚這些刺激事情暫且不提,他凄慘日子過了二十年,突然得知自己是白無常,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這個憨批在地底下撕了一頁生死簿——擱誰誰不恍惚。
況且這個時間點了,現在業務培訓,他并不覺得自己能記住多少。
“那我能睡一覺嗎,”白無辛誠懇問道,“我睡一覺還能起來嗎,我睡一覺還有明天嗎?”
範無救無語:“有,我不收搭檔的命。”
“那晚安?”
“可以。”
得到可以放松的消息,白無辛松了口氣,打了個哈欠。一放松心情,他真的就困得不行了。
他問範無救:“那你睡覺嗎?我給你打個地鋪?”
範無救一拍白板,讓它消失了,頭也不回道:“不睡,你睡你的。”
白無辛就說:“行,那你随便呆着。”
白無辛去洗了個漱,拿着被子上床,裹住自己就睡了。
今晚過得很刺激,他也睡得很香。
以至于第二天被蛋餅的味道香醒的時候,他都覺得事情沒有任何不對。
他甚至恍恍惚惚間以為昨晚出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一場荒唐夢,傻了吧唧地哼哼笑了兩聲,翻了個身。
正要再睡一場,一個很無語的聲音在他腦袋頂上響起來:“不是夢,憨批。”
白無辛吓得一聲豬叫。
他回頭。惺忪的視線裏,一身黑的黑無常站在他床頭。
白無辛拉住被子,緩緩入土:“早,哥。”
“哥什麽哥,你是我哥。”範無救胡亂撸了把他的白毛,“你比我大三歲的,起來吃飯。”
白無辛被他一揉頭發,就沒來由地心情很好。他跟個傻狗一樣嘿嘿傻樂了兩聲,很聽話地爬了起來,洗漱完之後坐到了桌子前。
昨晚面目全非的蛋糕在睡前就被白無辛放回到了冰箱裏,但現在它又出現在了餐桌上。範無救一早起來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術,竟然變回了白無辛昨天在蛋糕店裏看到的樣子,好看又精致。
除此之外,桌子上還有一張蛋餅,一鍋熱粥,還有一點兒小鹹菜。
白無辛奇怪道:“鹹菜哪裏來的?我記得冰箱裏好像沒有啊。”
“買的。”範無救點着手機說,“黑白無常是游走人間的鬼使,連身份證地府都給辦的,超市可以進。”
白無辛驚奇:“你有身份證啊?”
“有。”
白無辛試探着問:“那那個身份證上的名字,是不是陸回?”
範無救手指一頓。
他莫名其妙轉回過頭來:“陸什麽?”
白無辛說:“陸回。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範無救一挑眉:“完全沒有。怎麽,你找的新男人?”
白無辛簡直想噴一口老血:“沒有啊!我為什麽要找男人啊!!”
範無救冷笑一聲,低頭繼續玩手機,說:“我沒聽過這個名字,地府裏沒人叫這個。”
白無辛嘟囔:“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吃飯。”範無救敲敲桌子,“不恍惚了吧?不恍惚我就給你培訓了,得抓緊點兒。”
白無辛懂,他立刻捧起粥來喝。
剛半口下去,範無救就說——
“晚上你還得去跟我抓個殺人犯,多吃點。”
白無辛噴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我們小黑他确實是陸回,但他自己不記得,活太久了他已經忘了(撓頭
所以這波是什麽,這波是我醋我自己(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