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綿綿

Beta?這人是Beta?

如果要問怎麽判斷ABO性別,主要還是看身型和氣勢,這人慢條斯理的,身型也高大,應該是alpha沒錯。alpha有種天生的分化優勢,成年以後身高突出,肌肉也較旁人發達緊實很多,beta則會遜色一些,除了部隊和那些在黑市的地下拳場賣力氣的,很少見beta會有這麽完美的體型。

溫洵翻了翻記錄本,記錄本不會特意注明申請人的性別,只寫了職業。原來是基地回來的,那就能解釋得通了。

不過總覺得怪怪的。

“那就這些嗎?”

“嗯。”

溫洵沒什麽性別優越病,但也得虧他是個alpha,平時不聲色俱厲都可以被人高看一眼,自尊心正直,能不被眼前人壓一頭。

“你叫什麽名字?”男人又問他,這次明顯是帶了點笑意。

溫洵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前,姓名牌還安安分分別在羽絨棉服的小兜那裏,這不有名字嗎?這男人笑得古怪,他心砰砰跳個不停。

“你文盲嗎?”溫洵皺了皺眉。

“抱歉,我視力不太好。”

“但你剛看熱鬧看得挺起勁啊。”溫洵不耐煩起來,指着牌子字正腔圓地給他讀道,“我叫溫洵,溫柔的溫,三點水的洵。”

“好的,我這下知道了。”

溫洵不管他,把他要的東西給放到了桌子上,讓他核對,“你簽個名吧。”

方修塘聽話地把名給簽了,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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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完成任務之後溫洵一陣旋風似地背着書包下了樓。

在溫洵上樓之前溫澈森就走到了後巷,看熱鬧的人潮依舊沒有願意散去的跡象,他直直往裏面走去,人确實多得連擠都不進去,他只憑着力氣硬闖,很快割開了一條道。

應綿還被人揪着領子,揪他領子的那人個子要高一點,可能是因為他看着沒什麽反應,對面那人就覺得落了面子,事态還沒怎麽惡化就先鬧了個面紅耳赤。應綿的視線迂緩平移,落到他的下巴,此時這人的下巴崩得很緊,一下子怒氣沖沖,還嘣了幾顆痘出來。

應綿面如靜水,跟他僵持着,他的領子已經松松垮垮了,只怕這男的會連帶着把他的圍巾也拽下來。

“放開我……”

他突然感覺到什麽,掙紮了一下。他覺察到男生攀上來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游動。

“滾開!”

對面人看他終于有了點反應,像是找回了掌控權,一下子把他撲倒在地。

很快男生便粗野地碾到他身上,濃烈難聞的alpha信息素沖到鼻間。

“讓你多管閑事。”

“呃……”

從沒有過的氣味沖擊,感覺眼前那人影都在晃。

應綿急躁地不可控制地尖叫起來,伸手掐住了身上人的脖子,力氣卻一時使不起來,那溢流而來的信息素讓他感到眩暈。

他依稀聽到有人在驚呼,他只顧着他的圍巾,脖子被擡起來,後頸被蹿進來的冷風刺了一下。很快他就嗅到了另一道較柔和的信息素氣息,是他自己的。

抑制貼竟然被撕開了一個角。

這是昨晚剛貼上的,撕掉太可惜了,他只用手撫了撫,那裏隐隐起了點熱意。

這時本還乘在他身上的人也像受了驚吓一樣突然彈開了,在這樣一個流氓心裏,語言欺辱和肢體欺辱都不算什麽,随意撕掉一個未成年模樣的omega的抑制貼卻是會被抓的。

應綿坐起來,謹慎地整了整自己的襯衫領子,還慶幸着自己的圍巾仍束得緊緊的。掃過去卻看到圍着他的人都臉色各異,個個像見了鬼似的。

“發生什麽事了嗎?”

傳來的聲音鎮定又冰冷。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落下來的同時空氣中也安靜了兩秒。溫澈森來到了。

溫澈森比這一大圈的人都要高,只看見下颌線流暢利落,面色平淡。一個不速之客,他的到來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身型板正,衣着也端整得如同搞治安管理的,一下子就把旁觀的群衆給唬住了。

要不是知道巡查隊的人都穿統一制服,真的會惹人懷疑。

“你是誰啊?”

男生好不容易站穩,還心有惴惴,看向溫澈森。

溫澈森卻先看向應綿,看着他顧前不顧後,後頸仍裸露在外也不在意,只低着頭檢查着自己的圍巾。是不是他并不知道一個omega腺體保護的重要性。

想起那張遺落在車上的紙,那麽基礎的內容,移民局的人是不會多此一舉發這些東西的,只能是醫生做檢查的時候發現了某些移民不怎麽懂得照顧自己的腺體。

如果他可以早點過來把那張紙還給他……

溫澈森略有沉重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大家都在看着他,但卻沒人知道溫澈森是誰。他的姓名牌在兜裏,在這種情境下亮出姓名牌卻是下下策,畢竟裏面可沒寫他是附近區域警察還是來自巡查隊,他只是一個學生,暫時無名無分。

溫澈森沒主動開口。

“青禾的。”旁邊有人小聲提醒了一句,“我認識他……”

“誰知道是不是啊,他也沒戴姓名牌。”

但後面的聲音明顯小了點。青禾現在已經算是大半個貴族學校了,與周圍這些學校差距很明顯。是看外表就知道有實力多龐大,光是實驗樓就建了快十棟,連聯盟近年來的考試機制的改革都由青禾教師內部決定。

放眼看是快到了直接壟斷的程度,學費自然也是逐年水漲船高,光是學費就能篩掉大部分開支緊迫的學生,如今青禾學生的大概組成就是部分學習優異被破例錄取和家裏本就有點基礎的人,剩餘那些家境一般成績又不突出的學生便分流到附近的學校。比如他們就是那部分兩邊都沾不上的差生。

來自青禾,成績很好或者家裏有錢,現在看着溫澈森,好像兩個要素都齊全,很難不覺得他身份貴重。怎麽權衡都是不能開罪。

溫澈森動作不太明顯地把應綿擋在了身後,這下子換了個人跟看過來的人對峙。

“你是他們的老大嗎?”他緊緊地盯着剛才那個男生,直接問了一句。

又不是幹架,只是組團對人無差別性騷擾,怎麽有人會想稱老大。那男生一時間啞住,只梗着脖子,搜腸刮肚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說呢?”溫澈森見他沒回應,又看向他身旁,随便揪了個人,問得斯文,“你支持他剛剛做的事了吧?”

“不關我的事!我什麽都沒做!”

那幾個人面面相觑,默契地後退了幾步。

“那這件事就是你一個人做的了?”

“什麽事?我不就是揪了一下他的領子嗎?我又沒打他。再說了關你什麽事?”男生喊起來。

溫澈森平靜地搖了搖頭,他看向登記處的少年,“我記得這種大型書店開放要有一個老師值班,你知道今天值班的老師是誰嗎?”

早上老師來了一下又出去了,只說有其他重要事要忙,其實就是偷懶去了。少年不知道溫澈森的目的是什麽,但能感覺這人是來幫他的。

“是林……”他快脫口而出。

“噢,你說你不知道。”溫澈森卻截斷了他的話語,“我來幫你查。”

少年驚醒過來,如果他先指名了老師的名字,那豈不是明白捅破了老師擅離值守的事。

溫澈森利落地替他攬過這麻煩,在記錄本上翻了兩下,看到了一條名字,“是林颢老師。”

男生本想逃走的,但人太多了,把他圍在裏面,進退不得。溫澈森竟然沒問剛才他撕那omega抑制貼的事,這樣還有回旋的餘地,只說是互相鬥毆或者只是在開玩笑,畢竟只撕開了一角,但現下溫澈森話裏的機警與捉摸不透讓人害怕。

“等于你今天性騷擾了林颢老師。”

一時嘩然,多麽可笑的結論,“我怎麽就性騷擾他了,他又不在,而且一個大男人我為什麽要性騷擾他?”

“怎麽不算,他今天值班,只是他現在不在。你知道這書店在冬天時都是歸巡查隊管理的嗎,你猜要是巡查隊的人問起來他會回答自己在不在。”

男生徹底慌了,“怎麽又扯到巡查隊了,我又做什麽了?”

“你性騷擾別人了,我在樓上看到了。”溫澈森沒說是哪棟樓,但人心惶惶,都往後亂瞟着。

至于是性騷擾誰,沒人願意替他作證,更何況這作證只能基于某個事實前提,就是承認他性騷擾了某人,根本是騎虎難下。

“楊望是吧,我記下你的名字了。”溫澈森回憶着登記表的名字,快速地說着,“不止你一個,你要是積極檢舉,可能麻煩不會很大。”

楊望往後看着,慌不擇路地,“還有他!他一直在說上次搞登記的那女的!還有他們說看上這男的了,想等到晚上去堵他……”

幾乎是抱着一種同歸于盡的決心,後面的人吵鬧起來。溫澈森讓少年對好名字,在一張紙上記下那幾個人的名字。

“這男的”指的是應綿。溫澈森沒有回頭看去,他嗅到應綿的信息素,飄散在空氣裏,但很淡很淡,很快便消失了。

還真被他阻止了一單未發的惡性事件,不僅是口頭的騷擾還是真想強來,像這種年紀的青少年似乎什麽都做得出來,卻又唬唬便求饒了,又蠢又壞。

溫洵終于下來了,從人堆裏擠進來。見又來了一個人,那幾個人被指證的人更慌了,忙想擠開人群往外面跑,卻都難逃罪孽,被溫洵帶過來的警察給截住了。

溫洵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只喊着哥,哥。

溫澈森把一張寫滿了名字的紙遞給他,在他耳邊輕語了一句,“拿好這張紙,警察可能會需要,應該可以申請外出限制令。”

“好。”溫洵拿着那張紙跑了出去。

周圍的人徹底四散開來,青禾的名頭真好用,他有理有據地變成了勇于揭發罪惡的良好市民。

應綿還在他的身後站着,只是離得有些遠了,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對視了一眼。有種驟然降溫的感覺,溫澈森看了看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溫洵很快就回來了,直直向應綿那邊過去,舉着應綿的手上下檢查了一遍,“綿綿,你沒什麽事吧?”

應綿呆呆地搖了搖頭,餘光看到溫澈森向他們這邊走來。

“我哥沒打架吧?”

“沒有。”溫澈森代替他回答了,應綿看到溫澈森把溫洵往後拎了一點,目光投向他,“他們以後不敢往這邊來了,估計還要退學,不過最多懲罰到這裏了。”

“謝謝你。”應綿差點來了個一百八十度鞠躬,溫澈森被他的動作給紮得退了一步。

要不是看到他的動作,溫澈森真要以為自己是多管閑事了,畢竟剛才應綿剛才的反應算得上是平淡。

搞笑的是應綿內心裏也并不太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在十二區經常和人打架,鬧得頭破血流都驚動不了警察。聯盟真是一座文明城市。

不過要說剛才還有什麽不同,就是他似乎疏忽了自己的腺體。這是他第一次那麽近地嗅到陌生男人的信息素,一下子失去力氣。從前戴着那金屬制的項圈,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雙方的信息素都能一絲不洩,比拼的純粹是蠻力。如今沒了項圈的保護,陌生氣息入侵的風險便高起來,只是不到那一刻他意識不到。

他默默反省着,以後跟人打架要改變策略。

此時登記處的少年也出來了,臉上有一團紅暈,對着溫澈森說了好幾聲謝謝。

“不客氣。”溫澈森淡淡地發問,“你有沒有跟林老師反映過你上次還有同學被騷擾的事。”

“有,但他說這不是什麽事。”

“那拿他開涮也不算什麽事了。”

應綿臉色有點蒼白,溫澈森真聰明,他在心裏這麽想着。

溫洵以為他被吓到了,抱怨着,“想不到只是書店開放也有這麽多事,我今天還想來找你玩來着。”

“巡查隊真的會來找人嗎?”少年問。

巡查隊做事要比區域警察嚴厲很多,尤其是對于青少年的管理,巡查隊要是介入,真可能直接帶人去小黑屋關禁閉了。

少年也不知是仍有恻隐,還是怕後續還有麻煩。

誰知道溫澈森只是笑了笑,巡查隊怎麽會管性騷擾的事呢,這個冬天他們只管驅趕流浪漢,不讓他們影響市容。

但他沒有告訴跟這幾個人直說,“不會有事的,我只是诓他們。再說了,警察很負責的,他們會公正處理的。”

應綿突然打了個噴嚏,聲音很小。溫澈森看着他形成了機械記憶般再次把圍巾束得緊緊的,莫名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那晚,他脖子上系着一條潔白的飄帶。

他很怕冷嗎?

四個人各站一角,溫澈森沒再說什麽,不知道第幾次看起表來。

少年想起了什麽,羞澀地問道,“你們還要借書嗎,今天還有幾個名額。”

應綿最先反應過來,“要的。”

“溫洵,你要嗎?”溫澈森突然問。

溫洵感覺他哥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看過去表情卻是沒有破綻的和平。

“……”

看他沒立刻回答,還不死心地又捅了幾下。

溫洵最不愛看書了,他哥很清楚,此時卻似福至心靈,忙答應道,“我也要。”

幾個人進到書店。

可能是早有了目标,應綿很快就把自己要借的書都從書架上取了下來。

兩本寵物漫畫書還有一本閱讀課老師說要看的文學書,文學書的名字叫《金光燦爛》,聽起來就無聊,當時好像身邊的同學都沒記下來。應綿是個上課時專注力極高,連老師講課時随口丢擲的邊角料都撿的人,他想他确實需要提高自己的文化素養。文學書壓在了漫畫書上面,封皮書名上面有銀色的紋路。

只能免費借三本書,還是有點可惜。在這附近沒有看到溫澈森和溫洵,溫洵對兵器裝備感興趣,一定是往那邊去了,但不知道像溫澈森這樣的優等生會借什麽書來看。

另一邊溫澈森在比較靠裏的分區取下了一本書,趁着其餘兩人都還沒回來,他拿着那本書去了前臺,讓少年用溫洵的名字做了登記。

“我買下了,你待會兒送給那個同學。”

在這裏的最後一次看表,超出他設定的時間快兩個小時,今天處理變故所耗費的時間不在可控範圍內。

“麻煩你待會兒跟我弟弟講我在車上等他。”

少年看着他離開了,不一會兒溫洵捧着一本槍械圖解書到前臺,看見登記表已經有他的名字,見怪不怪,“麻煩你再幫我寫上這個。”

看着少年記錄下來,溫洵也得走了,但少年明顯還有話要說。

“同學,你可以告訴我你哥的聯系方式嗎?”

果然是這個。

“我哥不玩手機的,”他們的父親這麽多年對他哥一直管理都很嚴格,出去半天都得嚴查,貼身的個人終端都沒開,手機更懶得玩了。

在別人眼裏卻不太可信,這個時代還有誰不玩手機。溫洵也不想讓一切顯得太無情,幹脆給他寫了自己的社交賬號,“要不你加我吧,我哥偶爾也玩我的手機。”

應綿回到前臺的時候溫洵兩兄弟都已經不在了,應綿松了一口氣,把自己懷裏攬的書推了過去,“麻煩你幫我登記一下,兩周之內我會拿過來還的。”

少年嗯了一聲,想起了什麽,把旁邊一本書遞給了他,“這是學長送給你的。”

應綿低下頭一看,封皮上寫着《omega的腺體認識,初級圖書繪本》。

看到這書裏面好像還夾着點什麽,紙張白花花的一角突出在外。他打開來,看到了他那時遺失在車上的那張腺體保養紙。整潔如新,連折痕都沒變。

莫名呆了兩秒,随後耳朵染上些潮紅。

車平穩地離開了舊城區,車前挂了一個模樣已經有點發舊的平安符,此時随着車行一晃一晃的,溫澈森操作着方向盤,平靜地望着前方,喃喃了一句,“原來你每天念叨的同桌就是他啊。”

溫洵拆了一條巧克力吃着,“就綿綿啊,難道你以前見過他?你要是我班門口多晃悠幾圈早就認識人家了。”

“……”誰會想到。

“不過哥你放心,我這次絕對不是為了找他玩才陪你過來的,我是真的想學習當志願者。”

“我都還沒問你你就招了。”

在沒見到那張臉之前,溫澈森絕不會想到應綿能和溫洵聯系上。他從沒想過這樣一個穿得破破爛爛,對聯盟充滿好奇的人能進青禾。青禾移民入學政策近年越來越苛刻了,而低年級的人幾乎還沒覺察到變化,依舊相信着老一套,默默猜着來的那些學生來自外面的哪一區,但溫澈森知道,這些年那些分散而來的轉學生其實都是有聯盟戶口的人。

應綿還是個背景神秘的人。

溫洵仍在啃着巧克力。

溫澈森轉頭看向窗外,心不在焉的,“你整天說綿綿,綿綿的,我還以為世界上還有第二個綿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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