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湧

第11章 暗湧

他有東西要送給溫澈森。

溫澈森所在班級的教學樓離這邊其實挺遠的,在南區的兩棟主實驗樓後面,過去時必須要通過那兩棟樓,需要轉好幾趟電梯。這一路應該是又冷又長,他總算明白那兩兄弟為什麽在學校不常見面了。

好在手邊還有兩個能為自己壯膽的物件,應綿一手拿着《金光燦爛》,一手揣在兜裏,緩解焦慮般,用手指反複确認着兜裏那小包東西的存在。

課間全是高年級的人進出實驗樓,他跟着指示牌走了幾圈,現在還覺得這實驗樓的建造很神奇,那麽多冰冷平滑的建構組合起來,有種別樣的華麗感。

在最後一個大電梯裏進來了很多人,他被擠到角落裏。電梯裏有難聞的氣息,他越往角落縮了縮,突然發現身旁站着的兩人在看他。是兩個個子挺高的alpha,一開始還懷疑着只是錯覺,直到擋在前面的人在雙數樓層幾個幾個出去,前面沒人擋着他了,他從電梯鏡裏看到那兩人的目光仍若有似無地在他臉上逡巡。

滴一聲,終于到了過那邊連廊的樓層,應綿趕緊走了出去,像做賊一樣。誰知那兩人跟他也是同一個方向,就不近不遠地跟在他身後。

“同學。”

“同學。”

那兩人已經到了他跟前,其中一個長相挺清秀的男生說話了,“同學,你是哪個班的?來這邊是來找人嗎?”

他是做什麽壞事了嗎?他摸了摸兜裏的東西,還在,他也沒有不講衛生亂扔東西啊,還是說低年級的人不能到這邊來。

“我是那邊的。”應綿指了指後面的大樓,又把雙手握着拘謹地擺在身下。

“可以認識一下嗎?我看見你沒帶姓名牌。”

應綿這下才明白他們的意思,這是在搭讪。

“我是高二十六班的,我叫應綿。”他很老實地什麽都告訴人家了。

“那你來這裏是找人嗎?是男朋友嗎?”

Advertisement

“啊?”

直到應綿去到那棟教學樓,才知道他們為什麽那樣問,那是棟全alpha的教學樓。這是青禾唯一一棟這樣分班的樓,也是因為這幾年學校關系戶越來越多,部分高年級alpha無視校規,橫沖直撞,完全沒有要管理信息素的正确意識,時常仗着自己信息素在生理上天生強勢逼人,蓄意引洩,挑惹糾紛。

這樣的人只三兩人均勻分散到各個班級,信息素氣味擁在一起都能直沖天靈蓋。不在易感期時都能肆意踐踩校規,惡劣非常,常常把學校的o騷擾得夠嗆。學校前兩年便下定決心搞了改革,不顧家長不滿,強制實行了這種最原始粗暴的同類治理。

這棟樓都是高三的alpha,即将畢業,多的是最後一年才轉過來混日子的。溫洵剛才也是大夢初醒般,想起應綿是個omega,要是碰到中途壞a就不是開玩笑的了。

應綿卻說沒關系,他會快去快回的。

直到踏入這全是這alpha的地界,才切實地感受到那種可怕,喉嚨的氧氣像快要被抽幹,空氣中有陌生的信息素氣息在半空漂浮着,猶如一層滞悶的熱流,好在是冬天,冷空氣适時撫慰了些。

他在三樓找到了溫澈森所在的班級,正是課間時間,溫澈森在走廊跟人說話。

沒等多久,只交談了幾句溫澈森旁邊站着的人就離開了,應綿馬上走了過去。

“學長。”

溫澈森轉過身,對他的突然出現更多是疑惑,還花了幾秒鐘确認他的臉。

“你怎麽過來了?好遠的。”

這是第一回 只兩人這樣面對面,沒有無關的人幹擾。在清晰又平靜的背景中,他看清了溫澈森的眸色,很好看的墨黑色。

剛才都不覺得,等到溫澈森開始說話他才有了點緊張感,他從兜裏掏了掏,“為了謝謝你那天的幫忙,我要送點東西給你。”

手心裏攥着一小包東西,一個小號的用來儲存植物種子的透明膠袋,裏面裝着幾只他用白色鈴蘭花編的小手環。他打開來,拿出來一只,遞給溫澈森。

溫澈森拿過來,低頭看了看,還挺漂亮的。

應綿看他收下了,把那小包揣回了兜裏,裏面明明還有三四個長得差不多的花環。

“那剩下幾個要送給誰啊?”溫澈森忍不住問。

“班長,生理委員,還有溫洵。”

“生理委員……”

“生理委員是男生。”應綿補充道。

“他倆做什麽了?”

“班長教我認了很多字,生理委員他……”幫他去校醫那裏領了免費的抑制針劑和創可貼,還教了他一些防身小知識,但是他不好意思說。

溫澈森一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表情,他為什麽會對這些事好奇。

已經響過一次鈴了,靠近窗戶的同學發現了走廊上的兩人,好幾個人探出小半臉偷看着。應綿越過他的肩膀,看到那些人的神情,不摻偏見的打量眼神,應該是把他也當成了來跟溫澈森示好的不知名人士。

其實也是合理的,他還給人送了小禮物。

這時第二次上課鈴聲響了,要到第二節 自修時間了,旁邊的樓梯口傳來從下面平臺上來的alpha吵鬧的聲音。

“我這裏還有……”應綿剛想捧起書。

“你走吧。”溫澈森冷冷出聲,“走吧,從那邊樓梯走。”

“噢。”應綿答應了一聲,把書放下了。

在那些alpha還沒上來之前,他聽話地往另一邊樓梯走去。

溫澈森半眼不錯地目送他,直到看到人消失在轉角。

怎麽會有人可以一直那麽沒有自覺。

待心口那種急促的感覺消散,溫澈森低頭看了一下手裏的花環,也不知道是織了多久的。這是用鮮花的小花苞和細柳條牽起來的,幾個花苞一直壓在口袋裏已經癟了一些,但還是好看。他在想要不要找瓶福爾馬林泡起來。

這星期的課上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星期三。應綿手邊的《金光燦爛》已經看完了,隔壁班的文學大神不僅把書給他盤了個透,還給他留下一冊萬字解析,以後再想起來還能細細品味。

這個星期都不打算再看這種哲學書了,他的腦子裝不下那麽多東西。

和溫洵一起分享着吃完午飯,在班上休息。今天的陽光很好,半張臉被烘得暖洋洋的,他把雙手縮回袖子裏,罩在臉側,醞釀起睡意。

突然聽到外面有吵鬧的聲音,溫洵挨着他趴在桌子上,又想睡覺又想去湊熱鬧,提起腦袋問了一嘴旁邊的人,“外面怎麽了?”

那人說不知道,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溫洵知道一定是發生大件事了。應綿卻一動不動,他已經很困了。

終于有消息傳回來,說是有學生觸犯了校規在被老師體罰。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知曉發生了什麽事,一激靈,竟真的依稀聽到了鞭打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應綿跟溫洵一起出到了走廊,走廊已經站滿了人,四樓跟上面六樓都有人頭在一隊隊鑽出來。

應綿看到一個男同學正跪在樓下,只穿着單衣,一個老師模樣的人正拿着結實的教鞭往他背上抽打,一下一下,聲音很悶,血已經浸透他的校服長衫。

“他做錯什麽事了?”應綿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在這白日中,有一個人沒有尊嚴地在被鞭打着。

那個男生看上去很瘦弱,但就算此時身體正遭受酷刑,也并沒有蜷縮起身子,只挺着背咬牙忍受着。背部汗水和血水混合,浸濕白衫,明明離得那麽遠,但每個人似乎都能嗅到空氣中的血腥氣息。

溫洵的表情同樣凝重,但體罰的事在青禾見得不少了,青禾校規嚴格,對一些學生的錯誤行為是明令禁止的。他一時講不出來話。

“聽說是偷生物園的生物切片,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進去的?”有人說。

“那些東西真那麽金貴嗎?當着那麽多學生的面體罰也太誇張了吧。”

“以前說不定還好說一點,今年不是有一批在勘探基地和研究所帶回來的東西嗎,那些東西連去參觀的同學都不能碰的,他還敢偷,老師肯定不樂意啊。”

不就是屍體切片嗎?這是應綿心底的聲音。不就是屍體切片嗎?他重複地想着。

不知道是誰先嬉笑了一聲,接着惡化成一小簇子一小簇的起哄,應綿看過去,看到班裏那些高大的alpha笑着在讨論着什麽。

原來是天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灰了,一道無聲閃電,剛才還是萬裏晴空,天色瞬間變得陰沉,聯盟就不會有一個完整的好天。

下面的男生仍咬着牙一聲不吭,只是有好幾次跪都跪不住,往前倒去。那教鞭實在是殘忍,打得人皮開肉綻。

開始下雨了,細雨滴落在應綿臉上,他閉上了眼睛,心中有一絲不知是為誰的苦澀。

随着這場雨的落下,體罰也只能被迫終止,亦或是本來就夠了。那男老師停下了動作,男生則勉強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宿舍樓那邊走去。

像是一個小小插曲,又像是一場好戲的落幕,至少真有一部分人當緩解沉悶的課間鬧劇看了。應綿沒有跟着男生離開的方向看去,只是看着遠處掩在灰霾中只露出一個平頂的樓,那就是生物園……

好像什麽都沒變,應綿卻在想,原來讀書并不像電視裏看到的那麽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