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隔離日
第36章 隔離日
标記在校醫眼裏只是一種治療手段,學校不讓早戀,但限度之內的标記行為是可以的,如果是熟悉的信得過的朋友,加以藥物輔助做标記,能控制不出現成瘾性。
“那我給你開好這幾天的藥,你讓你舍友幫你把換洗衣服拿過來,還有書本什麽的,隔離室好進不好出,最好是盡快整理好。”
“我不能回去上課嗎?”應綿愁眉苦臉。
“最少也要在這裏待三天以上,落下的功課再補上就好了,什麽都不及身體重要啊。”
“那您會怎麽跟他們說?”
“抑制劑使用不當,不用擔心,最近天氣幹燥,也是時有這種事發生的。”
“謝謝您。”應綿妥協了。雖然他不是說很愛上課,但很擔心自己進度會落下,他是屬于那種缺幾節課就會陷入糊裏糊塗的笨學生。
“但隔離室不是我看,你有事跟值班校醫彙報就行。”
“嗯。”
又打了一只輕型舒緩劑,整個人特別疲憊。女校醫領他去了獨立的隔離室,應綿在那小床上睡了一個小時。這一半覺睡得也不安穩,隔離室的床很小,被子也有點薄,他只得縮成一小團,退了燒之後身體四肢又開始發冷,只得把肩膀繃着,把手墊在溫熱的肚子上。
一個小時被值班的校醫叫醒,已經換了一個人,這次是一個男醫生。
他把應綿搖醒,看樣子有其他事要忙,話都擠在一分鐘內說,“你同學帶東西來給你了,我還得去打單子,有事你自己處理哈。回來的時候記得在門口登記牌上寫好帶進來的東西有什麽,要消毒的話去那裏機子自己弄。”
說完人就如一陣風一樣卷走了。應綿頭還暈着,從床上下來,那醫生的話還飄渺地繞在耳邊,像是夢裏的聲音。為了保持清醒,他還是打起精神去浴室開熱水洗了把臉。
接着出到醫務室外面,等了有十分鐘,才終于看到溫洵和生理委員從連廊那邊走過來。生理委員已經叫他的舍友幫他收拾了洗漱用品和幾套方便換洗的衣服,應綿只有一個舍友,不經常在寝室住,這次幫忙收拾東西也是不知他需要什麽,只把基礎能用的東西裝上。事實上應綿也沒什麽東西可以收拾的。
他打開看了一下,可能是因為袋子太小,一件厚衣服都沒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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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洵這次過來則給他帶來了書和筆記本。
“謝謝你們。”
生理委員順便拿了請假條給他簽名,醫務室和隔離間所在的這棟樓四邊都是空地公區,周圍沒有高樓阻擋,能杜絕信息素污染,但到了冬天,這棟樓便成了能長驅直入的冷籠,生理委員埋怨道:“我們是在上課的時候叫老師打的電話,怎麽這麽快就讓你出來等着了。”
“沒關系。”應綿也很想見到自己熟悉的人。
“這個給你簽好之後就可以了,這幾天好好休息吧,我會讓班長留好筆記給你。我們有時間會再過來,你好好照顧自己。”
“好。”
因為要在課間這十五分鐘到教務處弄好假條,生理委員很快就走了。溫洵則還杵在原地,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平時很感情充沛的人,現在只有具象的愁雲滿面,講不出半個字。
“你幹嘛站那麽遠?”
“怕影響到你。”
“我沒事。”
他知道自己把溫洵給吓到了,真是寫着寫着作業就失去了意識,頭撲通磕在書桌上,悶悶沒動靜了,那畫面還是很可怕的。他知道溫洵對腺體傷病的事很有個人體會,會放大那些難受,很擔心他也因此一蹶不振。
“你要的東西給你帶來了。”
進隔離室要檢查帶進來的物品,所以溫洵肯定看過他的書包了,裏面有一本筆記本和一本生物閱讀書,一個陶瓷小熊水杯還有他用密封袋儲存的兩枝柳條。筆記本是藍色封皮的白底冊子,盡管知道那筆記本和那本課外閱讀書都是無害的,溫洵也沒有随便翻開來看,還讓檢查的同學也簡單看一下就好。他知道應綿有很秀氣的閱讀習慣,總是一個人逐字逐圖研究與記錄,他不想打亂。
但生了病還想着要學習,溫洵其實不是很認同這種做法,所以他把應綿夾在書包夾層裏的手機也偷偷帶過來了。隔離室一住就是三天以上,現在醫務室這邊對電子産品的檢查挺寬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只要不帶危險器具就行。
“還有手機也拿來了。”
“好。”
“你有空就發信息給我,我可以讓校醫姐姐給你捎點零食過來。”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就要分開了,溫洵還得回去上課,走時三步一招手,慢慢消失在了連廊。
看着溫洵也離開了,應綿心底也瞬間陷入空虛,這下身邊真的空無一人了。
他背着書包回了隔離室,進去之前把衣服和洗漱杯毛巾什麽的都放到消毒的機子上過了一遍,又取下單間的登記牌,寫上這次帶進來的東西,有幾件,有什麽都寫上。
青禾很多樓都建得很漂亮,但醫務室這棟樓一直沒翻新過,基礎設施還是幾年前的,已經有些舊了。隔離室都是單間,但空間很小,裏面只有一張小床一張書桌。獨立衛浴,牆上釘着一個新的藥櫃,裏面有一些基礎的抑制貼和抑制針劑。
但應綿不是很介意,唯一比較難忍受的是這裏面很冷。才吹了兩天花店的暖氣,他那貪圖安逸的分子就悄悄萌生,但有些罪不必硬受,只是時機不對,得等到明天生理委員才能再過來,他需要一床新被子。
把門給反鎖上,隔離室裏不會裝監控,值班的那個男醫生也偷懶去了。應綿從門後聽着外面的動靜,确是悄無人聲,才收斂起神色,打開書包。先把那兩本本子拿了出來,放在床邊,又把手伸進書包內裏的夾層摸索着什麽。
書包隐秘夾層裏有他藏起來的東西,一個很小的方塊型打火機,像是一個褐色糖果,打火機旁還有一包用紙巾包着的東西。
小心剝開來,看到一截有明顯斷口的刀片,是平時用來剪花束的緞帶和切割包花的香紙的。既然是斷開的自然還有另一半,那一半還在花店裏,這一截則給他據為己有了。
他打開那本筆記本,翻了翻,其實只有前十幾頁有內容,上面有一些連接起來的路線和一些圓點,組成了一副很簡略的地圖。
腦中有一些畫面,恍神了片刻。頃刻還是用刀片在筆記本邊線上劃割下這有墨跡的十幾頁,盡量掩蓋住使用痕跡,然後蹲在藥櫃旁邊,把那些紙張一頁不剩折起來丢在了馬桶,随後點燃一角,看着那些紙張被火焰洞穿,慢慢燒成了灰。随着水流沖下來,那些東西最終連灰燼都不剩了。
隔離室到了點就斷電了,房間有幹燥的藥物的氣味,沒有開暖氣,像身處狹窄的病房。他打開藥櫃,拿出一張抑制貼,給自己換上。
應綿坐在床邊,在這濃稠的陌生的黑暗中,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深沉的空間仿佛和十二區緯度重疊,離得最遠的兩端,同時充滿不安。
晚上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他把能套的衣服都套上了,還是周身抖顫發冷,正是發情期最嚴重的階段。沒想過這次能到這個程度,原來前幾次的發情期都不算是真正瀕臨,他這無知的心。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門鈴準時響起,他打開門讓昨晚那個男醫生進來,男人進來檢查了他的體溫和信息素濃度,确定還在正常範圍中就走了。他的腺體只有初初為他診斷的女校醫能看,他自己對着藥櫃的鏡子揭開一角看了看,還是紅腫,溢流的氣息還是淡淡,但竟有了些成了形的甜蜜的感覺。
這是一個成年omega慢慢會顯現出來的腺體特征,還挺神奇的。他回到床邊打開手機看了看,上面有溫洵上早習課之前發來的信息。
——今天到我們組打掃實驗室了,我和生理委員沒時間去看你了,你有需要再跟我們說,我們明天過去。
——好,你們先忙吧。
他又躺回到床上,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房間的氣味有安定的作用,還是腺體失常牽連得他身體也變累,他又昏昏欲睡。
又是沒有陽光的一天,手機在手邊震動起來,應綿蓋着那張無論抱着多久都沒能暖半點的被子,手指冰凍地把手機撈過來。一個陌生人來電,來源是個人終端。
“你好。”應綿有氣無力的。
“我在溫洵那裏拿到了你的號碼。”對面男聲清朗幹淨。
“你是誰?”應綿摸了摸額頭,在他聽來,話筒那邊的聲音像是隔着一層網,模糊地傳送過來。
“溫澈森。”
“噢,我挺好的。”應綿胡亂說着,可能是因為發情期的緣故,他的情感非常低落,“謝謝你。”
溫澈森還什麽都沒說,應綿便假設了他善良的立場,溫澈森苦笑了一下,明白他接下來講什麽應綿可能都聽不明白,便直入主題,“我今天能回來一趟,你需要帶什麽嗎?”
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些用來消遣的小物件,游戲機或者漫畫什麽的。
應綿卻說:“你能給我帶一張被子嗎?我很冷。”
“好。”
應綿睡到晚上才醒來,還沒到停電的點,房間裏是黃色的燈光,手機滑掉在床下,但他已經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抓起過手機,更不會記得自己曾接過一通電話。門口放着兩盒盒飯,他中午沒有食欲,便沒有吃,眼下已經攢了兩盒,醫生也沒進來問。
這一條走廊有兩排房間,但門口的登記牌都是空白的,說明裏面沒有住人。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簡單吃了一頓飯之後,他端坐在書桌旁,看溫洵給他發來的上課筆記,今天有兩三節自習課,還有一節藝術鑒賞課,所以真正的上課內容不是很多。他用了兩個小時把這幾篇筆記給看完,中途認真地在那本被處理過的筆記本填上了新的內容。
在隔離室待着的日子過得很煎熬,一分一秒都過得很漫長,但他以前不是沒過過這樣的日子,與媽媽分開,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小房子裏,但可能現在還好點,有人會來看他,有人會記得他。
抱着這樣的心情他再一次來到藥櫃前,把抑制貼給撕下來,只給自己打了一只基礎的抑制劑,不同時用上兩項信息素特殊期抑制措施,腺體負擔會輕很多。把陽臺的門鎖上,坐在一張矮凳上,讓風把腺體溢流過量的信息素給吹散。
黑夜來得很快,他又回到那張冰冷的床上,就這樣又過了一晚,還以為無論多少次醒來睜眼都會看到自己可憐地縮成一個團子的樣子,第二天卻感覺不同。
好熱,他從被子裏探出半張臉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多蓋了一張被子。一張不算厚但很溫暖的被子,洗得很幹淨,有清新的味道。他流了許多熱汗,流汗是好的,校醫姐姐說,這樣腺體異常症狀就能徹底消失了,盡管此時像被投到水裏淘洗了一遍,看上去很狼狽。
他坐起來,看到書桌上放着一個保溫飯盒,上下兩層,有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一定是生理委員或者溫洵過來了,他放松下來,可惜那時他還沒想起自己并沒有對他們傾訴過自己睡得不好,也只字未提他冷得周身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