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門前
第7章 門前
說是罪臣的宅院,其實也不差,好幾進院落,還帶一個風景不錯的小花園。能看出臨時收拾出來的倉促,沒有雜草叢生也就是了。
東筱寧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又問從承佑殿一直跟出來的那位高級女官:“趙尚宮,我在這裏的一切開銷,你負責?”
“是,殿下。”
趙敏悉不卑不亢的回答,“殿下在這的一切,都由奴婢負責。”
東筱寧看了一眼後面跟着的宮人和衛士,立刻就明白這處府邸跟承佑殿的區別,大概就是一個在宮裏,一個在宮外。她也因此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打壓保護一體化。
“軟禁嗎?”
“殿下說笑了,在這裏,您可以自由行動。”
“哦?”
東筱寧微微擡高了音調,那就是說,她可以随時去拜訪任何人,那些人也可以随時登門拜訪。不過,見了誰,都說了什麽話,恐怕就沒有秘密可言了。
果然,喜歡玩弄權術的皇帝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東筱寧不是那位真正的第四皇女,軀殼還在,裝的可是另外一個靈魂。她有自己的意志,她自然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活。
……
安城公主府邸。
這段時間,前來送禮的人絡繹不絕,馬車和轎子直接把門前的路給堵住了。有人埋怨這是京兆尹不作為,連路都修不好,提議把公主府邸對面那戶人家的院牆給拆了,以拓寬道路。只是一調查才發現,對面也是權貴人家,此事只好作罷。
然而這戶人家不知道是怎麽知道了這件事,居然認真地打起要拆自己院牆的主意,還把消息主動送到公主府邸。這可直接把驸馬明豫舟給吓到了,趕緊叫停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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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慌什麽呀?別人奉承咱們,那也理所當然的事。”安城公主喝着茶,滿不在乎地說道。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這麽尾巴翹上天去了?今後還不知怎麽着呢!”明豫舟氣得一屁股坐下。
“怎麽?你還敢對我發脾氣?”安城公主放下茶杯,語氣陡然變冷,“你也不想想,我是什麽人?我可是先皇的親生女兒,當今皇帝的親妹妹,我的女兒,那自然是也是皇室血脈。繼承皇位怎麽着了?誰敢說句不同意?”
“你到底是糊塗了還是瘋了?大虞的國姓是東,哲岫跟我姓明,姓氏就是繼承權!明家人,什麽時候有資格繼承皇位了?”明豫舟也是氣的不行,說完這些,胸口還在劇烈起伏。
“……”安城公主也不是那種糊塗的人,聽到這裏總算冷靜了一些。可她畢竟是個愛面子的,這次調子起的這麽高,輕易服輸認慫可不行,于是也不說話了。
這時候,外頭傳來她們女兒明哲岫的聲音。
“女兒給兩位母親請安。”
其實是明哲岫在外面聽到這二人吵架的聲音,心中大為擔憂,又聽到後面冷了場,擔心影響母親們的感情,這才主動站出來說話。
“是哲岫啊,進來吧。”
随着安城公主話音落下,明哲岫也整了整衣裳,緩步走進室內。
“二位母親,祖母打發人過來,說要登門拜訪,這會子估計已經到門外了。”明哲岫恭恭敬敬地說道。
“哦?那得趕緊去迎接。”明豫舟即可起身,順帶瞥了安城公主一眼,見對方同樣站了起來,心中稍安。
明老太太女兒很多,她常年住在老宅,平時喜歡往女兒們的住處走動。這次過來,身邊還跟着女兒和孫女,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堵在了安城公主府邸外的大街上。
“知不知道這是誰家的馬車啊?敢擋在這兒,活得不耐煩了吧?”明家的奴仆在前面開道,跟人起了沖突。
“嘿,我管你是誰家的?大家都在這裏排隊,怎麽,你還想插隊啊?”對方也是絲毫不怕,氣勢洶洶地回敬了幾句。而且這些話還說在周圍人心坎上,導致那些看向明家隊伍的目光又多又不善。
“不長眼的東西!”明家的奴仆罵了一句,氣得揚起馬鞭,只是這一鞭尚未落下,前面人群便起了騷動。
原本圍的水洩不通的街道,不知怎麽的,就清理出一條路來。安城公主府邸的大管家親自上前,恭恭敬敬地說:“請随我來。”
在公主府大管家和衛士的引導下,明老太太乘坐的馬車暢通無阻地來到府邸前面。那裏,安城公主、驸馬明豫舟,還有她們的幾個女兒都已經在等着了。
明老太太下了馬車,在衆人的簇擁之下,笑容滿面地進了府。
路人側目,紛紛議論起來。
須臾功夫,好端端一條街道,又堵上了。
東硯寧、東沐寧姐妹騎馬而來,剛剛好遙遙看見剛才明老太太進府那一幕。待她二人靠近時,已經跟那些馬車轎子擠在一處,寸步難行。
東沐寧便吩咐手下說:“告訴公主府的人,就照着剛才那樣,清理出一條路來。”
“是,殿下。”
那人往前跑去,鑽進人群裏,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卻是哭喪着臉,說:“回殿下的話,小人沒用,連管事的面都沒見到。只有一個小管事,說什麽公主殿下正在會客,如今怕是沒工夫見外人了。叫咱們在外面等一等,還說若是等不起,那便是沒誠意。”
東沐寧勃然大怒,“你沒說我是誰嗎?哪個奴婢敢這麽大膽?”
“小人說了,那人卻說,公主殿下其實吩咐了,今天不見外客。還說剛才的話是往客氣了說,說小人不懂事,非要刨根問底,所以便沒有好臉色了。”
東沐寧氣得說不出話來,揚起馬鞭,望着安城公主府邸的方向,怒目而視,終于還是一鞭抽在馬背上。
“二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看着東沐寧離去,東硯寧也沒有阻攔,她同樣望着安城公主府邸的方向,思考片刻,便調轉馬頭,朝着另外一個方向進發。
……
“好孩子,讓祖母好好看看。”明老太太拉着明哲岫的手,仔細端詳一番,那笑容都快把皺紋都填滿了。
此時客廳裏除了安城公主本人,皆是跟明老太太有血緣關系的明家人,大家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有喜色。仔細看,甚至還能看出幾分谄媚。
明老太太笑着笑着,忽然就感傷起來,“哎呀,這麽好的孩子,想到你不久以後就得管別人叫祖母,我這心裏啊——哎呀!”
這老太太捶着胸口,明豫舟卻只覺得有一只大錘子捶在自己腦袋上,嗡嗡作響,連忙提醒道:“母親,慎言!”
安城公主卻是毫不在意,并沒有加入驚詫的行列。而明家的小輩,則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這話有什麽不妥。
自然地,明老太太瞪了明豫舟一眼,“怎麽?難道你認為我說錯了話?我哪裏說錯了?你們都說說,來評評理。”
誰不知道明老太太是個難纏的,她目光一掃,便是安城公主也不願多說,何況是旁人。至于明豫舟,又是着急又是無奈,很想勸說一下這位老母親,奈何有些話不方便說,有些話又沒想好怎麽說,急得額頭上汗珠都冒出來了。
“豫舟啊,你是皇後娘娘的妹妹,安城公主的驸馬,這麽多孩子的母親,又不是路邊的阿貓阿狗,整天怕人。今天外面那熱鬧樣子,我早就聽說了,如今親眼見了,又有面子,又得了裏子,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給明老太太這麽一說,明豫舟忽然覺得做個啞巴也挺好的。
“陛下已經把那個孽障打發出宮,沒有回到從前的宅子,反而安排在一個罪臣住過的地方。而且,戒備森嚴,等同軟禁。這是什麽意思?這說明陛下根本不在意那孽障的死活,心裏已經認定了我們哲岫。”
明老太太說到高興的地方,又輕輕拍了拍明哲岫胳膊,滿臉慈愛。
……
東硯寧到達歸仁坊的時候,這邊要冷清許多。當年上皇駕崩、季氏倒臺,許多住在此處的權貴都受到牽連,至今還空着諸多宅院,包括東筱寧曾經的府邸。
僅僅只是在大街上瞥一眼,就可以透過倒塌的大門看到裏面半人高的雜草。當初抄家的時候,是直接破壞了府裏的建築,連地磚都撬起來,理由是懷疑裏面藏着第四皇女謀反的證據。
當然,謀反的證據是沒有找到,僭越的罪名倒是列了長長的二十七條。甚至還有人說這座府邸有皇氣,能出人君,因此抄家時的破壞實際上是在針對這些皇氣。
東硯寧回憶着往事,又忍不住去想:或許當年關于皇氣的說法,是真的呢?
這座第四皇女曾經的府邸也有門前車水馬龍的時候,只是也比不得東硯寧今日在安城公主府邸外所見所聞。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或許是看到東硯寧在這裏停留太久,随行的侍從忍不住輕聲提醒道:“殿下,第四皇女如今不住在這兒了。”
“我知道。”
東硯寧思緒收回,她今天是跟東沐寧約好,一起去安城公主府邸見明哲岫,聯絡聯絡感情的。現在,此事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