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博弈

第22章 博弈

“哎,小心。”東筱寧看見小浮要下床,連忙過去攙扶。

“哪裏就那麽嬌貴了?”小浮扶着東筱寧的手臂,微微一笑,這一笑倒是難得甜美。她不再隐藏自己的坤澤身份,再加上懷孕之後的些許不同,整個人添了許多魅力。

東筱寧也跟着傻笑起來,她內心覺得這樣子是有點搞笑的,又覺得很幸福。跟喜歡的人一起迎接小生命的到來,真的能給人以力量。

“你想吃什麽?”

“沒有特別想吃的,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小浮這說的是真心話,她過了許多年艱苦的日子,在飲食方面并不挑剔。

東筱寧想起韓從岄的囑咐,吩咐人去準備着。這時候,皇後宮中來人,說請皇太女殿下過去說話。

“我頭疼,就不去了。有什麽事,請母後吩咐一聲即可。”

東筱寧一口回絕,這時候明皇後來找她,多半是為了昨晚的事。她不樂意跟明皇後解釋什麽,也不在乎明皇後的态度。

小浮則是明顯面露憂慮之色,她不是東筱寧,并沒有那麽任性,需要考慮權衡的方面實在太多。

“放寬心。”

東筱寧一邊安慰小浮,一邊又吩咐宮人去告知東宮講官,就說今天要告假。反正三天兩頭告假,也不差這一天兩天。

……

“什麽?頭疼?”

“回皇後娘娘的話,東宮的人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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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醫去了嗎?有沒有說是怎麽回事?”

“奴婢打聽了,說是韓從岄大夫從昨晚開始,就住進了東宮。殿下的身子,是由她負責,只是并沒有更多消息。”

“下去吧。”

“是。”

明皇後揉着太陽穴,目光陰晴不定。

明老太太觀察着明皇後的表情,說:“皇後娘娘,這定然是那個小浮從旁唆使,以至于皇太女殿下如此——”

在東筱寧的皇太女身份确定之後,再說東筱寧的壞話,無異于挑撥皇後和皇太女之間的關系,那可是要命的大事。明老太太自知胳膊擰不過大腿去,因此轉換攻擊對象,将矛頭對準小浮。

明皇後沉默不語,她跟東筱寧這段母女關系,是需要慎重處理的。最近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要是再度緊張起來,想想都覺得窒息。

明老太太只覺得自己又有了發揮的空間,“皇後娘娘,按照昨晚的消息,這個侍女小浮的出現,多半跟康寧親王有關。康寧親王跟遲樊有舊,這些人糾纏在一起,恐怕不僅僅只是想為遲樊的事翻案。”

“哦?母親,那你認為是怎麽回事?”明皇後語氣很是随意,眼神卻是認真。

“這個啊。”明老太太接過話題,卻故作遲疑,“我這老太太也只是猜測啊。這一次皇太女冊封之後,太女妃的人選尚未定下,皇太女又是這般性子,陛下定然擔心皇太女孤立無援。皇太女既然是皇後的親生女兒,那便與我明家的女兒無異。為長遠計,還是盡快為皇太女選一位靠得住的太女妃才是。”

這話就差直接說趕緊把明家的女兒立為皇太女妃了,明皇後怎麽能不明白?她說:“母親您說的有道理,只是明家的孩子實在太多了。母親,您認為誰更合适呢?”

“那自然是哲音的同胞妹妹,哲沅了。”明老太太幾乎是脫口而出。

“可是我記得,當初哲音做了睿寧的皇太女妃,豫織就很有意見。這次,若是讓哲沅做筱寧的皇太女妃,豈不是等于兩位皇太女妃都是豫舟的女兒,豫織她能答應嗎?”

明豫織是明氏一族的爵位繼承人,占據着老宅的位置。明豫舟與安城公主成婚之後,就一直住在公主府邸,她的女兒倒是與皇族血脈更近,只是也忒近了一些。

明皇後無疑是在提醒明老太太,這偏心也不要太過明顯。誰知道明老太太竟然說:“都是為了明家,豫織她敢說什麽?況且,哲沅比皇太女大幾歲,人也更穩重,正好降服皇太女這性子。”

“這事,筱寧恐怕不會答應。”

“您是皇太女的親生母親,在這件事上,您說選誰,皇太女她能不答應嗎?”

明老太太臉上浮現出讨好的笑容,同時又隐隐流露出某種蠻橫。這就給人一種感覺,好像皇太女東筱寧的身份是時高時低。高的時候誰也不敢招惹,低的時候就是“我說什麽你敢不聽”。

也不知是不是明老太太沒有好好調整心态,還是一貫如此行事,習慣成自然,甚至都意識不到錯誤,又如何能夠改正呢?

明皇後心中冷笑,忽然說道:“明家連着出兩任皇後,不覺得太過招搖了嗎?”

明老太太說:“明家世代忠良,又不是季氏那等小人。皇後不要聽了外頭的閑話,就真的懷疑起自家人。”

這話說的有些嚴厲,一旁侍立的女官也是不禁皺起了眉頭。

明皇後反而笑了起來,“如果為遲樊平反,小浮這個侍女也不再是罪臣之女,更何況她又懷有身孕,要做太女妃,未嘗不可。”

明老太太急了,立刻就說:“不可不可,萬萬不可!皇後娘娘一定要三思啊。”

明皇後說:“侍女小浮懷有身孕,若是順利生下女兒,後繼有人,我也沒有道理不高興。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明老太太看着明皇後的意思,很有默認此事的可能,也不肯低頭,繼續說道:“皇後娘娘,一定要三思啊。在明氏外戚之外,不可以形成新的外戚啊。”

聽到這裏,明皇後心中一動,“小浮如果真的是遲樊的後人,遲樊又真的無罪,就是成為皇太女妃也未嘗不可。到時候,小浮也是孤身一人,并不會有新的外戚。母親大人,您似乎忘了這件事。”

明老太太微微一怔,就像是沒想到自己提出方案被一個接着一個否決。她心裏不甘心,又不知道該拿出什麽樣的言辭來說服眼前已經變得堅定的皇後。

……

東筱寧來到禦書房,拜見皇帝。

“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既然遲樊是冤枉的,那就為遲樊一家平反吧。”皇帝語氣淡淡的,“鄭大緣,這件事交給你和康寧親王去辦。記住,當年出手陷害之人,也要繩之以法。”

“是,陛下。”

“臣遵旨。”

那一瞬間,東筱寧是高興的,只是她忽然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皇帝似乎并不在意遲樊是否被冤枉這件事,平反什麽的,也無需證據多寡,全在皇帝一個人的看法而已。

這喜悅,突然就淡了下去。

皇帝看向東筱寧,“皇太女,你覺得這樣處理,如何?”

已經下達命令的情況下,再詢問意見,也真是好笑。東筱寧可不上當,她說:“陛下英明,女兒靜候佳音。”

皇帝笑了,“聽說小浮這一胎挺穩當,你是怎麽打算的?”

東筱寧說:“我打算讓小浮做皇太女妃。”

皇帝笑容微微收斂,“希望成為皇太女妃的坤澤實在太多了,可這個位置只有一個。你把無親無故、孤身一人的小浮推上去,你是希望她怎麽樣呢?”

東筱寧心中一驚,面上不顯,她感受到皇帝話裏威脅的意思,卻不打算妥協,“我會護着她,一直護着她,除非我死了。”

話說到後面,東筱寧的眼神也變得堅毅起來。

“那就先解決平反的事,再議一議皇太女妃的事。”

皇帝給出了結論,似乎并不着急。

東筱寧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

京城越來越冷了,明哲岫仍然穿着單薄的衣裳,盡管已經凍得嘴唇發紫,身體忍不住地顫抖,她卻仍然在這小院裏發瘋似的奔跑。

這是安城公主府邸的後院。

明豫舟過來探望女兒,見此情形,心疼不已,連忙吩咐人将之送回屋內。

當天夜裏,明哲岫就發起了高燒。

明豫舟次日方才得到消息,連忙帶着大夫過來看望,這時候明哲岫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見了她,忽然又清醒過來。

“母親,我要走了,這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簡直如夢一般。”明哲岫抓着明豫舟的袖子,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

“胡說什麽呢?”明豫舟大吃一驚,又是心疼又是擔憂,一顆心像是被人揪着一般疼痛,“莫要擔心,府裏的大夫在這裏,還可以去請禦醫。對了,那個醫術高明的韓從岄,母親也可以去東宮把她請過來——”

“沒用的了。”明哲岫打斷她的話,搖搖頭,“這是女兒的命運,不是什麽神醫可以改變的。”

明豫舟聽了,哪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她想說安慰的話,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自從明哲岫被推上皇太女候選人的位置,有些事情其實是可以預料的,而現在不過是事情朝着壞的方面發展罷了。

由心底生出的無能為力,變成了明豫舟落下的滾燙熱淚,她拿手帕擦拭着,卻不敢哭出聲。

當初,明哲岫遭遇刺客後不久,東筱寧便在第二皇女東硯寧的護送下回來,住進了暢漪園。那時候,皇帝公開表态,東筱寧将是皇太女。至此,這場皇太女人選之争落下帷幕。

安城公主一家都需要自保,明哲岫尤其如此,明家人當中甚至有直接建議明哲岫自殺的。明豫舟不舍得女兒去死,也不敢搭上一大家性命。最後,只能對外宣布明哲岫瘋了,軟禁在這後院之中。

可如今,明哲岫還是主動送了性命。

“母親,別哭。只希望女兒将來托生在普通人家,一輩子不争不搶的,好好活到百歲才是。”

說完這句話,明哲岫眼中的光芒就像是熄滅的燭光一般消失了。她把頭一歪,嘴巴微微張開,面向門口方向。

直到此時,安城公主才姍姍來遲。

這小小的院子裏響起了哭聲,入冬以來第一次場雪也在此時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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