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青年清俊，膚色塞雪似的白。似乎看到他們很驚訝，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們……老大？

老大在老熟人面前露餡兒了？

江渚懷一看領着青年進來的是他的助理周文，眉心一跳，下意識轉頭看謝唯的臉色。

謝唯示意江渚懷帶着其他人先走。

周文猶豫道：“老大？”

謝唯黑眸凝着姜飲名，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請姜教授去我辦公室。”

周文收回目光，連忙道：“姜教授，請。”

姜飲名望着先一步離開的謝唯，依舊還沒緩過神來。

這一次的謝唯與從前兩次遇到的都不一樣。像換了個靈魂，身上全然沒有少年的嚣張氣。

雖然此前隐隐窺探了青年成熟的一面，但卻沒這次來得這麽深刻。

瞧着那西裝筆挺，在一衆精英面前都毫不失色的人，姜飲名驟然想到他在謝嚴面前的僞裝。

或許他跟謝嚴的關系，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嚴峻。

姜飲名跟着周文進了謝唯的辦公室，謝唯已經在辦公桌邊倚靠着站定。

等人坐下，他示意周文：“泡一杯茶來。”

周文點頭離開。

不多時，秘書部的人上了茶水又離開，辦公室裏只剩下他跟謝唯兩人。

謝唯在姜飲名對面坐下，身體靠後，雙手交叉放在交疊的膝上。目光漆黑，始終落在姜飲名的身上。

“姜教授，好久不見。”

姜飲名睫毛掩下，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謝唯道：“我并沒有責怪姜教授的意思。”

“我不會告訴你哥。”他直視謝唯的眼睛。他的裏面不似前兩次所見的那般只有玩味與嚣張，多了些鋒芒與壓迫。

姜飲名這話一出，謝唯唇角擡了一下。

青年眉目淡然，帶着一身斯文弱氣。不過依舊很溫和就是了。

謝唯笑不達眼底，“嫂嫂，你告訴我哥也無妨。”

姜飲名眉心一動，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謝唯，我跟你說過，我跟你哥不是那種關系。”

謝唯看着他，似乎在辨別。過了幾秒，他姿态一松，靠向沙發靠背。

不是最好。

他半阖眼，凝視着姜飲名那張臉。

一次兩次被他遇上也就算了，他藏了這麽久的公司，也能被他碰上。他謝唯還沒在誰身上這麽栽過跟頭。

姜飲名明顯感覺到謝唯氣勢平和下來，他端着茶杯微抿了一口，道：“我來是巧合，我的實驗團隊跟你們公司有合作。”

他這是在跟謝唯解釋。

謝唯看着青年捏着茶杯的手，手指修長，指節微白。指腹壓着杯壁，微微泛紅。

目光移到他臉上。

唇上沾了水，色澤潤紅。細眉含蓄，眸子明亮，不笑也是很溫柔清俊的長相。

也不怪謝嚴跟狗似的護着人。

謝唯被撞破了開公司的事，害怕倒沒有，只是有些惱。惱一而再，再而三都是這個人牽扯着。

這會兒對已經變成合作夥伴的姜飲名，他沒有親近，心裏依舊防備。

謝唯只當招待了一下客人，沒多久留人家，便容着他被急急忙忙趕來的江渚懷帶走了。

謝唯聽到腳步聲消失，手蓋在眼皮上仰靠着沙發，靜坐許久。

*

下午五點，他拿起外套，起身下樓。

正巧，遇到送江渚懷出來的周文。

謝唯按了電梯，姜飲名站了過來。

青年頭發應該才剛剛修剪，白膩的皮膚毫無遮擋。似注意到他的目光，姜飲名擡頭，眼神詢問。

謝唯便道：“回家？”

“嗯。”

“開車來的？”

“沒車。”

“一起吧。”

“好，謝謝。”姜飲名淺彎起眼睛笑，客客氣氣，毫無攻擊性。

默默立在後頭的周文不敢出聲，只用一雙眼睛虛虛打量着站在他前頭的二人。

他們老大高，肩背寬厚。比姜教授高了半個頭，一個一身黑，一個一身白。立在姜教授身邊跟守着兔子的黑狼。

想到他們老江總的心思，兩人确實好像是挺合适的。

亂七八糟想着，電梯停在負一樓。

周文下意識跟着出去，走了幾步，就看自家老大解鎖了自己的車，然後轉身過來盯着他。

眼裏哪有半點溫和。

周文眼皮一跳，後退一步，恭恭敬敬笑道：“老大慢走，姜教授慢走。”

謝唯開車，姜飲名上了副駕。

低調的邁巴赫駛出車庫，車庫的燈光在黑色的車身如流光劃過，透出黑曜石般的光澤。

謝唯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盯着前方的車流。

送人只是遇到了。

跟公司合作的人，他倒不至于慢待。

姜飲名見謝唯不說話，幹脆閉目養神，但一手卻悄悄緊握着身上的安全帶。

下班高峰期，車走得緩慢。

謝唯開車穩當，并不像他之前所見的嚣張急躁。

今天的謝唯給他的沖擊挺大。要形容的話，就是姜飲名今天是直接剝了謝唯的外皮，徹底看到他的內裏是什麽樣子。

渚洲集團在市中心，他們住的小區卻在南郊那邊。這個時間點開車回去，愣是花了快一個小時。

當車駛入小區的車庫時，天已經黑了。

謝唯停了車，正要打開車門下車。餘光看到側邊已經歪着腦袋熟睡的青年，動作停下。

謝唯坐回去，重新關上車門。

他雙手抱臂靠着椅背，側目打量着人。瞧他鴉青色的睫毛低垂，在白皙的皮膚上投下一層陰影。

眼下并無青色，不像熬過夜的狀态。

細軟的黑發泛着淺淡的栗色，輕輕搭在額頭，呼吸淺淺。

謝嚴、姜飲名……呵，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要叫上一聲嫂嫂呢？

等到姜飲名自己醒來，謝唯收回目光。

“到了？怎麽不叫我。”姜飲名舒展了下身體，剛睡醒的眸子惺忪水潤，看着更加溫和。

謝唯道：“下車吧。”

姜飲名眨了兩下眼睛，起身下車。他按了電梯等待着，卻見謝唯依舊站在自己身邊。

他道：“不用送了。”

謝唯唇角翹起，眼中戲谑：“誰送你了。”

姜飲名眼神迷茫：“難不成你也住這兒？”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

姜飲名先一步進去，謝唯長腿一邁，并排站在姜飲名身側。

“先前你怎麽沒說過？”

“你又沒問。”

樓層上到樓，謝唯先一步出去。姜飲名笑道：“再見。”

電梯門關上，眼前的嘴角含笑的姜飲名漸漸被電梯門隔開，直至電梯上到八樓。

他回身，開了自家的門。

樓上，姜飲名笑容漸漸收斂。周遭沒人，他移動的步子放緩，慢吞吞的好似擡不起腿。

他進了屋，換了一身家居服出來。

這邊的房子是他自己買的，既是為了方便上班，也是他想有安定的住處。

本以為這邊沒什麽熟識的人，但謝唯卻住在樓下。

他踩着毛絨拖鞋開始做飯，心中隐隐高興。身邊也算能有個說得上話的。

*

謝唯不知道他想什麽。

他不擔心姜飲名将他的事情告訴謝嚴，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對這件事有所準備。

回來之後，謝唯直接吩咐公司那邊時刻注意着謝氏的動靜。

又讓單池那邊的人不要撤，留意着謝嚴。一旦謝嚴跟姜飲名見面，他勢必要戒備起來。

他不相信姜飲名。

或者說，他不相信的是謝嚴。

也不知道這一次的相遇是不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在此之後，謝唯總是能夠遇到姜飲名。

有時候是扔垃圾，有時候是下樓跑步。上班亦或是上學，十有八九都能碰到這麽個人。

起先姜飲名還會說着“好巧”，越是到後面，姜飲名只會半張臉埋在圍巾裏，眼睛微彎只會沖着他道：“又見面了。”

他顯得很高興，但謝唯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高興。

難道謝嚴沒跟他說過，要離自己遠一點嗎？

*

初雪來臨時，已經是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個月。

謝唯去公司去得頻繁，他早上七點半出門，總能在電梯裏準時遇到姜飲名。

他睡眼惺忪，像正在貓冬的北極熊卻要被迫起來打工。

不過都是匆匆一面，謝唯得了他的笑，習慣了便也會回應一個還算客氣的笑容。

漸漸的，兩人的關系好像不止于朋友與朋友弟弟的關系，而是建立起了姜飲名跟謝唯的關系。

人是會養成習慣的。在與姜飲名每次遇到，隔三差五地問候中，謝唯開始将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難得的，謝唯開始對一個陌生人産生了好奇。

而好奇，往往是了解的開始。

初雪只下了一陣，雪停後，風似乎也開始割臉了。

謝唯難得周六休息，先回了一趟學校，然後被單池拉出去玩兒。

“哥，你給我把把關，要是可以我就沖了！”

單池最近在游戲上遇到個嗓音好聽的女孩，兩人成日裏組隊，一來二去竟然搞起了網戀。

謝唯搞不懂兄弟在搞什麽新奇玩意兒，但既然有時間，幫他看一看也不是不行。

雖然他也沒有什麽經驗。

單池跟暗女孩約定的地方在市中心一家出名的情侶咖啡館，路過門前，謝唯散漫的目光落在靠窗的人身上。

姜飲名？

目光挪向他對面的人。

不是謝嚴，是個裏面穿着襯衫，外面套着姜黃色毛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