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改變主意了嗎?

第43章 你改變主意了嗎?

我連夜在網上搜索了約會打卡清單,從衆多選項中選出15項,列了一份我和沈鹜年的專屬“終試”清單。

第一天,逛貓咖。

可能約會清單這種東西大多還是給異性戀情侶準備的,十個有九個裏都會提到“貓咖”。

不确定沈鹜年喜不喜歡真正的小貓,我選了一家可以看電影的貓咖館,這樣哪怕對貓不感興趣,也可以通過看電影度過周末的午後。

那天我到的很早,準備好了小零食、小貓,和一部可以看一下午的超長電影,正抱着貓看飲料單,沈鹜年被店員引了進來。

可能像沈鹜年這樣的客人在貓咖店實在不多見,店員哪怕已經很克制,還是難掩好奇,和我說着話,不時就會瞟兩眼邊上。

“拿鐵好嗎?”我扭頭問沈鹜年。

“可以。”他說話間,身上已經圍上去兩三只小貓,有的拿爪子在他腿上踩來踩去,有的站起來好奇地拍打他的領帶,還有的在他西裝上蹭來蹭去。

他就像只人形木天蓼,一在沙發上坐下,就源源不斷地吸引着屋子裏所有小貓的注意。

店員離去後,投影儀開始播放電影片頭,包廂裏暗下來。三人位的沙發,我坐在最左,沈鹜年坐在最右,好像有意要與我拉開距離。

我拿着籃子裏的爆米花一點點蹭過去,問他要不要吃,他掃了眼,反問道:“我有權拒絕嗎?”

已經預感到他要說什麽,我撚着指尖的爆米花,狀似不在意地笑笑,說:“這個你可以拒絕的。”

“那不了謝謝。”他沒有一絲遲疑地道。

看來之前在電影院與他分吃一桶爆米花的情景是無法複刻了,我惋惜地輕嘆一口氣,往邊上挪了挪。

由于是世界名著改編的戰争電影,我直覺沈鹜年就算沒看過電影也看過原著,總是拿電影裏的問題問他。起初他問一句答一句,且都十分簡短,後來可能是被我問煩了,一到劇情關鍵點不用我再問,自己就會主動為我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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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們來了又走,最後包廂裏只剩兩只留下,一只團在沈鹜年的腿上睡覺,一只趴在我們身後的沙發靠背上睡覺。

等電影結束,開燈一看,沈鹜年深色的西服上全部粘了貓毛,連頭發上都有一些,數量之密,讓他看起來甚至有些毛茸茸的。

“應該穿淺色衣服來的。”他一邊用桌上粘毛器粘着自己褲子上的貓毛,一邊後悔地呢喃。

我替他滾着身上的毛,見此心頭也像沾了滿滿的貓毛,蓬松、柔軟,撓着胸膛癢癢的。

我沒忍住,湊過去親了口他的面頰。

他動作微頓,瞥過來一眼,問:“這也不能拒絕嗎?”

我垂眼撕下粘毛器上的膠紙,心頭的毛毛蔫了一點,嘴上明确道:“不能的。”

那天回去,我在手機上問他:【你改變主意了嗎?】

【沒有。】他答。

第二天,打網球。

白天上課,沒時間約會,我便把這天與沈鹜年見面的時間定在了晚上。

本來按我的計劃,周一申請新宿舍,自己趕一下流程,一天內也能搞定了,快的話周二就能搬進新寝室。結果下午攝影社活動時,謝雲澤聽說我要搬回學校,立馬說他正在找與他一同合租的室友,問我考不考慮租房。

他租的房子就在學校對面的商業街,商住兩用,有兩間房,他住朝南的套間,還剩下一間朝北的小卧室。

“哥,你要租的話我就收你便宜些。”這房子原是他父母給他租的,他獨享整套房,若不是最近戀愛,手頭有點緊,他也不會當這二房東。

住學校宿舍雖然便宜,但個人空間有限,而且又要接觸新的室友,能不能相處得來也是個問號。同謝雲澤合租,貴是貴了點,優點卻同樣明顯——寬敞、自在,室友好相處。

看過實地後,我還在猶豫,彭黛一勾我的肩膀,低聲耳語:“小艾,你租下來吧,意思意思付倆錢就行,平時替我看着點小謝。你是娘家人,姐姐信你。”

禁不起她一再勸說,我心中的天秤很快有了傾斜,當天就與謝雲澤定下租約,成了他的新晉室友。

馬不停蹄地回酒店,拿了行李搬去新屋,匆匆整理一番,等趕到與沈鹜年約見的網球館時,我已是氣喘籲籲。

會選網球,主要是因為知道沈鹜年本來就有打網球的習慣,網球館也是他一直去的那家。唯一的意外,是我錯估了網球的難度。

作為網球新手,能快速掌握發球技巧就很不易了,更不要說穩穩接住對方打過來的球。一晚上我別的事沒做,光來回奔跑和撿球了,只打了一個小時便體力耗盡,兩腿哆嗦,跪在地上汗流不止。

“還打嗎?”沈鹜年将網球抛到地上,再彈起接住,身上都沒怎麽出汗,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

我咬了咬牙,艱難起身:“打。”

然而才接了一個球,我就腿軟摔到了地上,膝蓋摩擦過地面,生出火辣辣的疼痛。雖然只是蹭破點皮,沒怎麽出血,可我這樣的狀态,是怎麽也無法繼續了。

“我……我想休息一下。”我撐着網球拍,呼吸間喉嚨滿是充血後的鐵鏽味。

沈鹜年像是等這句話等了許久,聞言馬上擡手向場邊的球場教練示意:“Jane,你過來和我練。”

一瘸一拐走下場,與精神滿滿的肌肉壯漢擦肩而過。

坐到場邊長凳上,我擰開保溫杯小口補充水分,看着場上兩人酣暢淋漓的對打,羨慕之餘,也有一些嫉妒。

果然,這種運動還是要和勢均力敵的人玩才有趣,沈鹜年剛剛跟我玩,應該挺憋屈的。

那天結束,與沈鹜年在球館門口分開走,地鐵上,我還是如同昨日那樣,發信息問他:【你改變主意了嗎?】

直到我下車,他才回來信息。

【沒有。】

第三天,坐随機公交。

網上的攻略是随機坐上一輛公交車,從頭坐到尾,游覽城市風光。但我怕出纰漏,仍然進行了一番精挑細選,最後選定一條貫穿江市南北的公交長線。

從終點站出發,坐在最後一排的最邊上。我拿了相機,不時會舉到窗外拍攝,拍到有意思的,就拿給身旁的沈鹜年看。

“這家店門口的小熊玩偶好可愛哦……”

“這朵雲像不像仙人掌?”

“哇,一個大爺遛五條狗!”

他就像個挑剔的評委,大多只是淺淺看一眼,再發出“嗯”的回應,很偶爾地,會看得久一些,給出“不錯”的點評。

前頭幾站,人少的時候還好,到後面人漸漸多了,上來不少老人和小孩,我跟沈鹜年紛紛起身讓座。

擁擠的車廂內,聲音嘈雜,充滿各種好聞的、不好聞的氣味,我握着車門邊的扶手柱,沈鹜年站在我的身後,近到胸膛的溫度都能透過衣服傳遞過來。

突然的一個急剎,我沒抓穩,身體不受控制地由着慣性向車頭傾倒,眼看要撞到別人,身後及時伸過來一只大手,将我穩穩撈了回去。

心有餘悸地咽了口唾沫,我朝後看去,小聲道謝。

沈鹜年松開按在我腰間的手,視線始終落在窗外:“站穩了。”

那天的約會結束,我照舊問出前兩天那個問題,而沈鹜年的回答也一如之前。

第四天,看展。

江市作為國際一線城市,展覽衆多,畫展、藝術展、攝影展,永遠目不暇接,能夠滿足所有人群的喜好。

這天下午正好沒課,我買了門票,約沈鹜年看展。

買票的時候,看到簡介上寫着“貧窮藝術展”,還以為是向大家介紹窮人日常怎麽過日子的展,心說這我還挺熟的,結果到現場一看,才知道“貧窮藝術”是源自意大利的一種藝術形式。

展覽中展出的藝術作品大多以回收材料和日常廢棄物組成——貼滿膠布的紙板箱、綠色的玻璃酒瓶、舊衣物,還有腐爛的木頭。

“我以為藝術大多是高尚和高雅的,無論形式如何,都會有個崇高的表達。”盯着牆角那堆小山一樣的舊衣服,我說,“比如徐老師的展,還有餘曉山的展。”

不知是工作日的關系,還是這展太過冷門,來看展的人并不多,偌大的展館加我和沈鹜年也就六七個人,很難回本的樣子。

對大多數人來說,一堆舊衣服,幾個破紙箱,家裏能看的,實在沒必要跑到外面看。

“貧窮藝術的核心是反商業、反形勢,它更多的是啓發大衆思考藝術的意義以及藝術創造的可能性。”沈鹜年翻閱着手中的宣傳冊,簡單同我解說了一下,“貧窮藝術家一般認為,藝術不該拘泥于表達,任何人都能成為藝術家,任何材料都不該被輕視。價值的體現,并不是與生俱來的,還可以後天賦予。”

“好勵志的觀點。”我眯了眯眼,再看那坨衣服,都帶着欣賞和批判的眼光。

生來不起眼,偏要攬明月。衣服都這麽努力,我怎麽能不努力?回去就把這學期的微經宏經再複習一遍……

“不過這個展完全是騙錢割韭菜的,大多數展品都是抄貧窮藝術先驅雅尼斯·庫奈裏斯的作品。”沈鹜年睨着那堆名為《無題》的舊衣物,表情雖然帶笑,卻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嫌惡,“沒什麽價值,只是堆垃圾。”

這天,沈鹜年的答案也沒變化。

第五天,浪漫晚餐。

我選了一家在我能力範圍內能請的,最好的西餐廳。環境尚可,味道中規中矩,但可能不是沈鹜年慣常吃的水準,他只點了份意面,吃了一半都沒到。

不能讓約會對象吃飽的餐廳就不是好餐廳,我停下刀叉,有些歉疚地提議要不要換家店。

“下一家還是一樣難吃,所以算了吧。”他喝了口水,一針見血地說道。

嘴巴好毒。

我沒滋沒味地吃完剩下的牛排,叫來服務員買單。

離店後,沈鹜年與我分頭走,他去停車場開車,我則獨自前往地鐵站。行至一樓,我忽然看到之前沈鹜年生日,我給他訂小蛋糕的那家店。

實體店櫥窗裏除了生日蛋糕,還售賣一些摸樣精致可愛的紙杯蛋糕。我心頭一動,讓服務員給我拿了個上頭有草莓的紙杯蛋糕,随後疾速往停車場出口處跑去。

一面跑,我一面給沈鹜年打去電話,讓他出了地庫等我一下。

跑得心髒都要跳出來,趕到時,沈鹜年的那輛黑色SUV已經在了。

我狼狽喘息着,将手裏的蛋糕袋子從降下的車窗裏塞進去,根本說不出話。

沈鹜年接過袋子,拿在手裏看了好半會兒。

我怕他不要,忙道:“你……你要是餓了,可以吃……不餓……不餓也可以給菲利亞……”

“給菲利亞?”他看過來。

我想着女孩子,大多會喜歡吃甜點的,說出來就縮減成:“她……她應該喜歡……”

“知道了。”他打斷我,重新升上車窗,絕塵而去。

這天,他還是沒有轉變。

第六天,海邊看日出。

從江市市中心去到海邊,開車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如今這個季節,日出差不多在早上五點,要是看日出,那我和沈鹜年大概需要在淩晨三點出發。

這個點,沒有公交也沒有地鐵,沈鹜年不得不來接我。到他車上的時候,我人都是蒙的,雖然努力清醒,還是很快昏睡過去。

不過到了海邊,車子一停穩,不需要叫,我自己就醒了。

車停在海堤上,從車裏就能眺望遠處的海岸線。但我們到時,除了海浪的聲音,前方仍一片黑暗。

車載音響播放着旋律柔美的英文歌曲,我從背包裏掏出小零食想分給沈鹜年,一轉頭,他已放倒座椅,抱着胳膊閉眼小憩起來。

我放輕動作,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蓋到他身上。

五點方過,天際如約現出一條金邊,我回身想要叫醒一旁的沈鹜年,卻發現他睡得正熟。

算了,反正他也是不甘願的。

太陽拖着火焰的裙擺冉冉升起,我含着笑,于晨曦中俯身,輕輕吻了吻沈鹜年的唇角。

這天的沈鹜年,答案依舊沒有改變。

第七天,露營看星星。

到了周六,可以安排一些需要過夜的項目。攝影社有位師兄是露營達人,我特地問他借了一些露營裝備,打算與沈鹜年去我拍下《重生》的那處廢棄廠房露營。

那邊雖然破破爛爛,看着一副末世景觀,但離江市近,光污染又少,很适合看星星。

五月的天氣,晚上坐在戶外并不覺得寒冷,然而廠房周圍有不少野狗,為了防止它們靠近,我和沈鹜年還是升起了一爐篝火。

幹燥的木柴不時發出“噼啪”的爆裂聲,我坐在篝火邊,捧着手裏的熱茶,問沈鹜年有沒有看過銀河。

“銀河?”他坐在鋪于地上的一塊野餐毯上,雙手撐在身後,仰頭望向頭頂的星空,想了想道,“看過幾次吧。”

這邊的星星說是比城市多一些,那真的只是“一些”,由零星幾顆變作十幾顆的程度。不過對于城市周邊來說,這樣的能見度已是極限,也不好再奢求什麽。

“我還挺想去拍銀河的,下次我們一起去看吧。”

沈鹜年聞言收回視線,看向我,聲線透着一股涼意:“我不會改變主意的,你還不放棄嗎?”

火光映照在他的玻璃鏡片上,遮擋住目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我的指尖不自覺用力,摳了摳掌心中光滑的杯身,笑道:“才過去一周呢。”

其實我已經做好被他徹底拒絕的準備。

争取了,盡力了,不留遺憾。十五天過後,能轉正自然是最好的,不能轉正……我就當談了一場為期十五天的戀愛,左右都是差不多的。

夜深了,我打算進帳篷睡覺,問沈鹜年要不要一起。

他掰斷一截枯樹枝,丢進火裏,避嫌一般說自己睡外面就行。

“好吧,随你。”我躺進睡袋,沒有拉帳篷拉鏈,側躺着,睜眼就能看到外頭的沈鹜年。

他這個人,一旦決定要劃清界限,那真是變了個人似的,無情的要死。現在的他和之前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又或者,哪個都不是?

心裏腹诽着,我小小嘆了口氣,翻身變作仰躺,緩緩閉上了眼。都快睡着,忽地想起自己忘了例行每日一問,迷糊地再次睜眼:“沈鹜年,你……你改主意了嗎?”

沈鹜年大概是沒料到我大半夜了還會問這問題,有些無語,隔了半晌才道:“沒有。”

“我就知道……晚安。”

隐約中,不知是風聲還是蟲鳴,像極了他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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