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Vincent救救我
20 Vincent救救我
◎呼嚕呼嚕毛吓不着◎
Ethan去了很久,文璟等到心裏沒底,越想越覺得人是暈在哪了,他一路左顧右盼,在廁所裏屏着呼吸找了一圈,只看到外間兩個尿尿都對不準的醉漢,和一個上鎖的隔間,關不住的粗重喘熄和銷魂呻[yín]回蕩在髒臭的空間裏。
不可能是Ethan,性別不對,無論是哪一方性別都不對,想到這裏文璟下意識松了口氣,哪怕他清楚小鬼不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
“人呢?跑哪去了?”文璟滿心疑問。
門口碰巧路過一個“熱心殷勤”的寸頭服務生,問:“先生,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文璟眼底遛過一絲詫異,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不設防到連心事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人了?“我在找一個粉色頭發的男生,差不多6ft高,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
“粉色頭發…”Ben故作思考,想了一會,仰起語調說:“想起來了!他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打掃廁所。”
直覺嗅出一絲不對勁,文璟皺了眉頭,問 :“他沒進去?”
“沒有,打掃的時候不讓進。”
酒吧裏文璟剛剛仔細看了,沒見Ethan蹤影,他又問:“還有別的洗手間嗎?”
“附近有的”,Ben一副敬業模樣,點點頭,“每次打掃我都會在門口擺上指示牌,你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去那了。”
“能請你告訴我位置嗎?”
Ben咧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熱心道:“不如你直接跟着我走好了,我正要下班回家,路過。”
關心則亂這個詞在向來周全的文璟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容忍了這場“偶遇”裏的所有不對勁,一心只想抓住關于Ethan所在之處的不确定真假的線索,“麻煩你了,謝謝。”
“不用客氣,順手的事。”
出門拐兩個彎,穿過被灌木包裹的羊腸小道,兩三分鐘便抵達一座古老的石頭小屋,正中有扇開關時吱吱作響的拱形小木門。
“就是這了”,Ben停在文璟身後指了指說。
文璟狐疑地看着眼前這座充滿迷惑性的建築,倉庫,人家,酒館,廁所…說它是什麽都可以,僅僅猶豫了幾秒,他推門,擡腳邁過門檻走進去。
小房子裏沒有光源,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文璟能清楚聞到酒桶特殊的氣味,應該是酒窖,服務生拙劣的謊言被徹底拆穿,木門在身後落鎖,但他無暇顧及,只因聽到了一連串熟悉的低且急促的啜泣。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站在門外,擡頭得逞地看了一眼吊在屋檐上早就壞掉的監控,已經将明天被發現後的說辭編排好了。
這周,小鎮搬來了兩個行為舉止親密的男人,Ben正騎在自家院子裏的橡樹上逗鳥,隔着條單車行駛的馬路,他輕易就瞧見Ethan又扶又抱地把文璟(發燒)拽下車攬進家門,作為同性戀的激進反對者,他天天都要去對面找麻煩。
第一天,他邊騎車繞過文璟家的院牆,邊高喊:“Faggy! Faggy! Faggy!”(死基佬)
Ethan趴在窗邊不甚在意地回了句:“Shut the fuck up thank you!”(快tm閉嘴吧謝謝您)
Ben扔過來一塊不小的石頭,“Go to hell, faggy!”(去死吧死基佬)
差點被砸到腦袋的Ethan氣惱道:“Did your mom fucked a gorilla. You piece of shit!”(你爹是猩猩麽大傻逼)
第二天,Ethan在院外丢垃圾,為報昨日嘴不如人之仇,埋伏已久的Ben趁人不備,從背後竄出來一把将Ethan推按在牆上,但因為歲數小,身量也差得多,被Ethan一個過肩摔利落地掀翻在地。
Ethan用膝蓋壓制着人,揪着Ben的領子,在他眼前晃着中指嘲諷道:“Are you exhaling out of your ass”(你腦子和直腸通的)
“Don’t touch me! You fucking nasty faggy!”(別碰我惡心的死基佬)
Ethan甩了他一耳光,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極強,“If I throw a stick, will you just fuck off Idiot.”(給你扔個木棍,你能不能滾去自己玩蠢貨)
第三天,Ethan趕在Ben出口成髒前就先發制人,用水管劈頭蓋臉地澆了他一身,“Thank you but no thanks, if I need someone like you to talk with, I’ll just shit one out.”(你是屎我不想跟屎說話)
Ben這幾天一直沒見過文璟,也從Ethan那讨不到一點好,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錯了,直到又一次爬樹,他看到文璟站在門廊下攥着Ethan手腕,眼神毫無清白可言。
之後兩天,文璟和Ethan都沒出過家門,直到汽車旅館放映露天電影那晚,知道正面剛不過學聰明的Ben才逮到陰人的機會,他用吃剩的吐了口水的熱狗砸了文璟的車窗後逃之夭夭。
今天酒吧老板要清賬,賬本理了好幾遍都對不上,便打發輪值到下午班的Ben在酒窖搬了一下午酒,一瓶瓶一箱箱地做記錄。
酒吧服務生流動性非常大,也正因此,他們多少都幹過偷雞摸狗的事,不湊巧,東窗事發在了Ben這個暑假工身上,而他最近正好也偷過酒。
一個頭三個大,懷着大難臨頭的心情,Ben爬回地面,結果冤家路窄,正巧看到摟摟抱抱黏糊不清的文璟和Ethan,他胃裏泛起一陣劇烈的惡心,扶着牆弓腰幹嘔了好一陣,也嘔出了一個馊主意。
這一片屬于教區,大部分居民都是同性戀反對者,他在心裏盤算:如果把屎盆子扣在兩個外來同性戀的身上,污蔑他們盜竊,那橫豎都輪不到他去面對老板的問責了,可是…要怎麽做才能嫁禍呢?
還沒想出一個具體方案,機會就自己送上門了。
看到Ethan醉懵了找洗手間,Ben借口有人吐在廁所需要打掃,并故意錯誤擺放指示牌,他百分百确認到明天中午開門營業前,都不會有人再進酒窖,酒窖便是石頭屋,有兩個門,一個在酒吧裏方便取酒,另一個在石屋外供進出貨。
Ethan被誤導順着一旁窄長的樓梯走到酒吧地下,Ben躲在暗處,等人一推門進去便立刻從外面鎖上門。
鑰匙圈套在受過傷伸不直的醜陋食指上轉啊轉,他聽着被厚重木門阻隔的隐約的砸門聲和呼喊聲,心滿意足地吹着口哨,腳步雀躍地離開了犯罪現場。
等啊等,等過了自己的下班時間,Ben終于如法炮制地将文璟也鎖了進去,他為自己在這場戲裏安排的角色是一個路過發現酒窖在非進貨時間卻沒鎖門,時刻謹記保護老板財産安全的好心員工,他嗤笑一聲,翻着白眼咒罵着走遠,“死gay還玩深情,呸!真tm惡心死了!”
從酒吧地下的門進去,要走過一條低矮狹長的通道才能抵達酒窖主體,電箱在酒吧裏,酒窖的電閘被Ben拉了,裏面的開關成了擺設,Ethan在漲潮般的窒息感裏徒勞地求救,直至筋疲力盡。
黑燈瞎火中,他扶着牆,身體顫唞到使不上力,幾乎是跪趴着,他一寸一寸艱難地挪到通道盡頭,指尖被粗砺的石頭磨破出血,卻找不到通往外面的門。
有年份的沒窗戶的大門緊鎖的石頭房子,空氣中飄浮着夾雜絲縷黴味的幹木頭味,安靜到極致,黑暗到極致,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最深刻的恐懼被從骨頭裏勾出,蔓延。
Ethan抱緊膝蓋,臉埋進腿間,縮成小小一團将後背牢牢夾進牆角,他的感知逐漸錯亂,分不清這是哪裏,是哪一年。
他開始認為離家後的自由記憶其實是自己被關成瘋子之後的臆想,事實上,他從來就沒有從“牢房”裏走出去過,也可能,他早就已經死在了“牢房”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救我…救救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求求了…誰都可以…來個人吧…來個人吧…”
“媽媽…媽媽救救我…”
“爸爸…我不喜歡男人了…不喜歡了…放我出去吧…我不喜歡男人了…”
“媽媽…你在哪…我好像…快要死掉了…我好想…再聽聽你的聲音…”
“神啊…請寬恕我吧…”
文璟循着聲音,摸黑找到了狀态差到極點的Ethan,他終于知道小鬼為什麽會對橡樹莊園的刑房望而卻步。
幽閉恐懼症嚴重到應激,Ethan神智不清地重複着什麽,文璟費了些力氣才聽清這些呓語,小鬼抖得太厲害了,連呼吸都變得不正常,他用手抹去那張讓人心顫的臉上的眼淚,不厭其煩地回應着每一句含糊的呢喃安撫着。⑧
在這場時空錯亂醒不來的噩夢裏,Ethan恍惚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讓他呼吸,不是媽媽,但同樣令人安心。
是誰呢?
“你可以喜歡男人。”
到底是誰呢?
這個聲音還說:“你不會死掉”,如此篤定。
是神終于來救贖我了嗎?
“Ethan! Ethan!”文璟席地而坐,将呼吸越來越困難的小鬼整個圈抱進懷中,他擡高了音量,手上拍拍的力道也重了許多,“醒一醒,醒醒了,沒事了沒事了,是夢,都是夢,不怕了不怕了…”
終于從夢魇中抽離,Ethan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文璟的衣服,身體嚴絲合縫地貼着文璟的胸膛,他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猛吸一口氣,來不及喘出去就掙紮着喊:“Vincent! 咳咳…”
“我在”,文璟一刻不停地輕撫Ethan後背。
“咳咳…Vincent! Vincent…”
“Vincent’s here, Vincent’s here…”
“救救我…救救我…”
小鬼哭得太兇,太讓人心疼,文璟都不知道要怎麽哄了,他一邊幫Ethan順氣,一邊切換成小鬼的母語,溫柔地重複:“Sana, sana, colita de rana, si no sana hoy, sanará maana.”*(呼嚕呼嚕毛吓不着)
“No me dejes, no me dejes solo, qué miedo, qué miedo.”(不要離開我,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好可怕,好可怕)
“Estoy aquí, estoy aquí, no me voy a ninguna parte, no tengas miedo, no tengas miedo, no te voy a dejar solo.”(我在這我在這,哪裏都不去,不怕了不怕了,不會丢下你一個人)
Ethan的精神逐漸穩定,只是身體的顫唞一時停不了,雖然仍花了不短的時間,但是是頭一回,他沒有吃任何鎮靜藥物就平複下來,文璟的體溫和獨屬于文璟的味道以及萦繞耳邊的低語成效顯着,他的臉緊挨着文璟的頸側,小小聲說:“我沒有不勇敢”,明明是倔強地挽尊,卻因帶着哭腔像在撒嬌。
“沒有不勇敢”,肩膀的衣服淋了眼淚,和小鬼的委屈一樣,濕噠噠地黏在文璟身上,“怎麽會有人覺得你不勇敢呢?”
Ethan搖搖頭,腦袋在文璟肩膀上蹭了兩個來回,“我有一只腳永遠陷在過去的泥潭裏拔不出來。”
文璟被這個“十分 Ethan”的形容莫名戳中,唇角不合時宜地挑了一下,“可你依然努力往前走了這麽遠,不是麽?”
Ethan直覺文璟的話沒說完,他禁聲安靜地等,不知道文璟在想些什麽,總之停頓了很久,他的耳後傳來一聲像笑也像嘆,比正常呼吸略重的呼氣。
“小鬼,你比我勇敢。”
“你還會,走更遠的。”
Ethan吸進的空氣忽然變成了刀片,好疼。
他将文璟抱得更緊,巴不得就這樣箍着文璟永遠不放他離開,他茫然無措地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地問:“Alone”(一個人)
大而空的道理不是Ethan需要的,文璟正因為知道他想聽什麽才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咬了幾下嘴唇,最終選擇了沉默。
夏天的衣服不好裝東西,兩人出來都沒帶手機,帶了也用,酒窖裏沒有信號。
仍舊暗無天日,但Ethan的觀感和剛剛一個人的時候徹底不一樣了,現在,似乎整個世界都只剩下自己和Vincent,只要窩在Vincent的懷抱裏,他的不安就潰不成軍,反倒還因為與世隔絕沒了許多顧忌,他第一次因為文璟的沉默而抱怨:“你又不說話…”
【作者有話說】
BGM: in a different light (feat. Troves)——Tim Schaufert / Troves
西班牙語裏哄孩子的話,好啦,好啦,小青蛙的尾巴,傷口會愈合,明天會更好
坎有點多啊,但…人在囧途怎麽不算是一種公路呢,啊哈哈
【小劇場】
小狗日記2
Ethan默默把屁股挪遠了一點,“還要怎麽努力?你還要怎麽努力?肚子都要被你捅穿了!現在裏面還…還像在抽筋一樣…”
“還抽呢”,文璟把人撈回來用手掌輕輕按摩,“今天不做,我開玩笑的,不過你要真喜歡孩子,可以收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