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昏影終

32   昏影終

◎Are You Flirting With Me◎

Ethan一晚上沒睡。

精神一直處在亢奮狀态,連憋氣、數羊和硬啃那本淘來的《存在與虛無》(哲學名着)都試過了,沒用。

他起來在屋子裏瞎轉了一圈,擺弄了一番沙發靠墊,吸了地毯,去廚房洗了一堆沒用過的新餐具,換了一套床品,整個卧室充盈着洗衣液的芬香,明明應該是很好睡的環境,可還是沒用。

已經折騰到後半夜,仍舊毫無困意,翻出烘焙工具,Ethan開始烤起了曲奇,這是他的解壓方式。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左等右等,到了早上九點多才聯系文璟,有點不好意思太早打擾。

今天沒有風,太陽也很好,雲層稀薄,不冷不熱,Ethan決定先帶文璟去逛逛Bricktown Canal(布裏克敦運河),從酒店步行約二十分鐘的距離,會經過離運河更近的Tinsel,所以倆人約好在酒吧碰面。

文璟到的比約定時間早,他的失眠症狀改善了很多,但依然不能睡得很好,仍在斷斷續續吃着藥,睡眠時間也不長。

Tinsel中午才開門營業(今天委托給了Liana),他也沒想着要找個咖啡店或者其他什麽進去坐着,就只是靠在外面的露臺,距離約定的十點還有十多分鐘。

9:55,同樣提前出門的Ethan閃進視線,一瞬間,文璟的眼睛好像被一束光打到,眸光如水波紋一般閃耀了一下,Ethan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變化。

“早上…好…”閃到文璟的那束光正是暴露在明媚陽光下金發的Ethan,“你的頭發…”

“啊…這是它本來的顏色”,Ethan暗地掐了一下自己,還好,不是夢,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擡手,随便抓了一下額前的頭發,問:“還好看嗎?你覺得?”

“非常好看” ,文璟真心實意地說。

“真的嗎?”Ethan紅着耳根會心一笑,被眼前人勾去注意力的他才看到文璟手裏的東西,“怎麽還帶了花?”

“真的好看”,文璟穩步走上三級臺階,将手裏包裝精致的花束捧給Ethan,說:“既然是約會,總覺得應該帶束花。”

那是一束不大的Ocean Lilies*,百合的形狀,花瓣卻要更薄一點,天藍色從花瓣邊緣順着紋理往中心的純白稀釋擴散,紅色星點随機散落在花瓣上,六只枸杞似的花蕊拖着白色半透明豆芽狀的尾巴挺立在每朵花正中,花朵縫隙穿插綠葉點綴。

Ethan接過花束的時候,心裏不禁在想:這個點,附近哪來的花點開門?哪家花店賣過這樣的花?

當然,這些問題就要去問“哆啦Mia”小姐了。

“好漂亮啊!謝謝你”,Ethan愛惜地用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花蕊,嘆了口氣,說:“不過這樣就顯得空着手的我很…遜。”

“怎麽會?”文璟隔空指指Ethan腰側的包,說:“曲奇就很好啊,我很喜歡。”

挎包裏裝了用牛皮紙袋包裝的曲奇,Ethan下意識用手捂了一下,驗證性地對着空氣聳動鼻尖嗅了嗅,驚訝道:“你能聞到嗎?” 而且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不健康的食物了?

在烘焙的味道裏泡了大半宿,殊不知自己現在在文璟的視角裏,就是一個行走的噴香甜膩的人形面團,文璟當然沒有這麽告訴Ethan,只是沖他挑了下唇角,說:“先進去吧,把花放下。”

“噢,好哦”,進門後,Ethan一邊小心地把花放在吧臺上,一邊問:“你到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在外面等着。”

“有點早,不想你着急”,文璟環顧了一下昨晚沒空仔細觀察的酒吧,窗邊擺了不少鮮花,都被照顧得很有精神,他問:“還有空花瓶嗎?”

“有的”,Ethan貓着腰在其中一個櫥櫃裏翻找,拿出一只細頸的半透明馬賽克花瓶,然後仔細拆開花束包裝,修剪花枝底部,并告訴幫忙給花瓶接水的文璟:“三分之一到一半就好,不要太多了。”

“知道了”,裝好水,文璟倚着桌子,好奇地看着Ethan從一個小蓋子裏蘸了點東西抹在花枝的斜截面上,好奇道:“這是在做什麽?”

“這個啊,用了一點點鹽”,Ethan翹着沾滿細白顆粒的食指腹,将花插進花瓶裏,幫它們松散開,輕柔地撫弄花瓣,“這樣,它們可以活得久一點”,沖幹淨手,他說:“Vincent, 我想把它們放到樓上。”

文璟點頭說:“好啊。”

“嗯…那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好嗎?有點亂…下次再邀請你做客吧?”

文璟被Ethan的窘迫逗樂,他站在原地沒動,生怕給人施加壓力,“嗯,take your time.”(你慢慢來就是)

出門的時候,Ethan穿着薄針織衫,外面套了件羽絨馬甲,下半身休閑褲帆布鞋,身邊的文璟連帽衛衣搭配短款夾克,牛仔褲運動鞋,走在一起,像兩個周內逃課出來不務正業的大學生。

略顯單調的城中心很快就被探索完畢,登上紅色的有點像一節破舊火車車廂的游船,因為常年貼着冰冷的河水,船艙裏有些陰冷,兩個人在能曬到太陽靠後的位置坐下。

“我倒是經常來河邊散步,買這家的咖啡,但還是第一次坐這個游船”,Ethan抿了一口稍微燙手的Pumpkin Spice Latte(南瓜香料拿鐵),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像貓兒找到窩似的,以一個最懶散的姿勢陷進椅子裏,“你知道上一次我們一起坐船,發生了什麽嗎?”

“額…”文璟有些為難,“抱q…”

“啊啊,不說抱歉”,Ethan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跟你講哦,我差點掉下去喂鱷魚!哈哈哈…”

“不好笑”,文璟聽得眉頭蹙起,完全理解不了Ethan的笑點,“很危險。”

被說了的Ethan還是很開心,看起來對這件事沒心沒肺,他沒收斂笑意,說:“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Fair”,的确是自己會說的話。(合理)

游船駛過一小片城市綠地,新綠的草坪上灑滿了生命力頑強的黃色和白色小野花。

“你生我氣了,因為你說了我不止一遍,可那時候你明明是一個什麽都不在乎了的人,我們也才剛認識沒兩周,你那麽有距離感,就連跟別人介紹說我們是朋友關系我都得再三斟酌”,Ethan恢複正經,說:“但你會關心我,會擔心我,後來經常想你,也總想起那段時間發生的事,老實說,我有想過,你會不會其實,很早,就有點喜歡我了。”

文璟的胳膊肘支在座椅扶手上,手捏着自己下巴,用食指腹摩挲幹燥緊繃的嘴唇,聽得認真,“應該是在喜歡你的。”

“你又不記得…”Ethan撇撇嘴,“哄我開心啊?”

“是不記得,但我了解自己”,文璟肯定道,“都是成年人了,你怎麽會不知道危險呢?你只是選擇不去重視它,如果不是喜歡你,我不會多嘴提醒你常識問題,一遍又一遍,更不會生你的氣。”

得出的結論是讓Ethan心裏很高興的,理智不參雜感情的推理過程卻讓他控制不住消極,他側頭看向窗外,整理自己的表情,“哈…真的是…” 文璟伸手輕輕拉扯了兩下突然自閉的Ethan胳膊肘的袖子,曬久了,衣服上多了層不屬于體溫的熱度,誠懇道:“不喜歡,不會跟你去看鱷魚吧,不是我會做的事,我很讨厭變溫動物,尤其是活的。”

“讨厭…讨厭怎麽不說呢?”Ethan轉回來對文璟說:“你就是有這個壞習慣,讨厭的事情要說出來啊,不想的事情要拒絕掉,知道嗎?”

“嗯”,文璟歪頭溫柔地注視着Ethan,“我改。”

“…”好乖,總是讓別人聽話的人輕易向自己低頭,哄着自己,要說心裏沒有暗爽到那肯定是撒謊。

運河的河道不寬,不知道是依河而建的城市将它擠得逼仄,還是它就是如此慷慨地賜予了人類更多生存空間。

最窄的地方,寬度僅有幾米,如果有兩艘船在這條“單行道”碰頭,需要商量好哪一方先錯開避讓。

他們所乘的游船正緩緩駛入一段兩側都是六七層高紅磚建築的夾道,幾乎每隔一條街就會出現一座擦着船頂而過的矮橋,船艙本就不大,但因為窗戶是有半個船身高的大面積整張玻璃,所以之前的視野還算開闊。

減速後,左右晃動的幅度增大,Ethan想看外面減輕眩暈感,結果看到對面窗戶被關上了水泥色的堅硬“窗簾”。

為避免摻合進前方的阻塞造成更嚴重的擁堵,船長将船就地停在了橋下。

Ethan慌忙回頭看向身後,沒有僥幸,也是一樣的水泥隔斷,他瞬間就一有種被扼住了呼吸的感覺,近在咫尺的橋壁好像壓在了他的胸`前,沉重無比。

察覺到Ethan搭在大腿上的手細微顫唞,而且白得泛青,不正常的顏色是血管變明顯造成的,文璟用手掌覆蓋住他冰涼的手背,輕輕捏了兩下那只放松不下來的拳頭,關切地問:“怎麽了?”

Ethan抿着嘴唇搖搖頭,要是早知道這個“OKC必打卡項目”會出現這種情況,他一定不會帶文璟來,幹嘛給美好的約會平添不美好的體驗。

這副脆弱的模樣讓文璟的心,比預想中嚴重無數倍地,亂七八糟地揪在一起,“你是不是又…”脫口而出的話到這裏戛然而止,他腦海裏的景象甚至也跟着空白了一瞬。

是不是又什麽?

幾個字自發地滑到嘴邊,有什麽東西明明呼之欲出,卻被迫生生掐斷,這感覺太糟糕了,文璟罕見地露出迷茫的神情,顯得有些無助,也不知道是在問誰,他喃喃道:“我剛剛,是要說什麽?”

“Vincent…我有幽閉恐懼症…我害怕…”伴随着游船整個駛入狹窄,鋪天蓋地的昏暗盡數籠罩下來,已經沒心思去聽其他任何聲音的Ethan下意識收回靠窗那只胳膊,兩只手一起抓緊文璟的小臂,身子靠過來,氣息窒塞地向文璟發出求救:“Vincent…能不能…抱一下?抱抱我…好嗎?我有點…我好難受…”

“信任我嗎?”文璟問。

“嗯”,放棄思考的Ethan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文璟脫下外套搭在他身上遮住腦袋,将人摟過來,讓他額頭緊貼自己頸窩,一只手從身側穿過,緩拍他的後背,輕聲哄:“Shh…close your eyes, it’s okay, I am right here, don’t be afraid, you arepletely safe in my arm, nothing and no one can hurt you, it’s okay, it’s okay…”(噓…閉上眼睛,沒事了,我就在這裏,你不要怕,你在我的懷抱裏非常安全,沒有什麽可以傷害你,不怕了,不怕了…)

“Vincent”,消失的視線,隔絕的聽力,熟悉的味道,舒适的體溫,文璟說話時胸腔低沉卻穩健的震動,Ethan被這些帶入了一個平靜安全的溫室,慌亂的心跳穩穩着陸,肺泡開始重新接納氣體,遲到的困意壓着他的眼皮,“Vincent…”

“我在,我在。”

懷裏的身體漸漸舒展,直至徹底放松下來。

睡着了?

文璟抓着外套底邊,稍稍拽下來一點,露出Ethan半顆腦袋避免他悶到,用指尖輕輕觸碰他卷翹的睫毛尖,沒有任何反應,是真的睡着了。

從今早出門開始,Ethan就喋喋不休地和文璟回顧了好多以前的事,雖然沒有喚起一丁點記憶的共鳴,但這并不影響文璟百分百确認這個人、這樣的時光是他內心的渴求。

Ethan的卷發十分柔軟,貼在皮膚上有種毛絨圍巾的質感,文璟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他的發心,好像有一萬只羽毛在身體內忽上忽下地輕點腳步四處游走。

不太久之後,被建築阻攔的陽光重新照射,小破游船渡了金,變成劈開荊棘穿越災難的諾亞方舟。

風暴和洪水過後,方舟擱淺在亞拉臘山上(土耳其和亞美尼亞邊境),迎來上帝的“彩虹約定”,從此,不再被厄運詛咒,存留永不停息*。

不過,文璟和Ethan并沒有抵達亞拉臘山,而是換了艘更大的船,順着Oklahoma River(俄克拉荷馬河)往西,在5英裏外的Stockyards City(畜欄市)下船。

但天邊真的有彎不算明顯的彩虹,範圍只能勉強顯示到黃色,不久前,這裏下過局地陣雨,時間應該很短,地上隐隐約約的潮濕僅僅加重了一點路面的灰色而已,他們幸運地躲過了。

Ethan帶文璟走到了一家外觀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餐廳,一個高大的黑底紅字美式招牌立在停車場“Cattleman's Steakhouse”。

餐廳有百年歷史,建立于西部牛仔盛行的時代,在這個無名的牛仔小鎮,憑一己之力成為西部民間傳說中的名店,完美的牛排、傳奇的早餐和連西雅圖也無法企及的咖啡,引得一衆影視名人,包括總統在內的政客等等,慕名而來。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店裏的生意依舊火爆異常,卡座和吧臺都是滿客,連拼桌的機會都沒有。

拎着外帶,兩人在河邊找了片草坪野餐,今天午後的氣溫已經能明顯感受到春意,明朗的陽光曬得渾身暖融融,讓人直想犯懶。

Ethan找了個看起來舒服(幹燥草也多)的地方盤腿坐下,用力伸了個懶腰,視線黏在文璟身上,片刻不離,“Vincent, 你很幸運诶!上周下了整整一周連陰雨呢,你來了,雨就停了。”

文璟還站在Ethan身後沒坐下,反方向俯視着他仰起的臉,頃刻便陷入那雙藍眼睛裏無處逃遁,也不想逃,笑着問:“Are you flirting with me”(你在跟我調情嗎?)

“哎呀!”Ethan裝出一副被人抓包的驚訝,“有那麽明顯嗎?”

“No, not at all”,文璟配合這個玩笑,用手掌隔空在Ethan臉上畫了個圈,“It’s just written all over your face.”(不,一點也不,只是全寫在你臉上了而已)

“Really! Then that must be you who wrote it~”(真的嘛?那肯定是你寫的)$

打開包裝時,摞在一起飽滿富有彈性外褐裏粉的小方塊也跟着抖動,醬汁晶瑩肉香四溢,就連離得很遠玩球玩得不亦樂乎的小狗都忍不住停下動作往這邊伸鼻子,Ethan用叉子紮了一塊放進嘴裏咀嚼,享受到眯起眼睛。

河對岸右手邊幾座高樓聳立,是OKC的主城區,坐在這裏,幾乎能将城市全景收進眼底,他指給文璟看,說:“你瞧,是不是很荒涼?俄克拉荷馬城其實很無聊的,除了賽馬和芭蕾還沒有看,我們已經把該逛的都逛完了。”

不像Ethan,不上桌吃飯就丢掉餐桌禮儀把叉子叼在嘴裏玩,文璟依然規規矩矩,有條不紊,他側頭,表情認真但藏着促狹說:“有你在,怎麽會無聊呢?”

“Wait, is this your way of getting back at me”Ethan捂着臉笑着躺到了地上,“Alright, alright, I give up! That was lame!”(等等,這是你的反擊嗎?好叭好叭,我投降了!剛剛那段确實很垮啦),他翻了個身,枕着一只手臂問文璟:“要躺下和我一起曬會太陽嗎?”

“嗯,好啊”,文璟輕聲答應。

Ethan只是這麽随口一提議,沒想到文璟竟然真會在草地上躺下,畢竟那麽講究一個人,能坐已經是極限,看着那張會讓人想到大雪天的臉,Ethan久久地出了神,好一會,他才說:“Vincent, shall I continue the story”(要繼續聽我們的故事嗎?)

“Please, I’m all ears and listening closely.”(求之不得,我在聽)

“Vincent”,Ethan又戳戳文璟的胳膊,不知足地問:“Can we hold hands Please”(可以牽手嗎?)

文璟完全側過身,和Ethan面對面,“If that’s the ticket for the story, I’ll purchase it then”,他笑着攥住被自己說蒙了的Ethan的手,“No, I’m kidding”,将手指插進Ethan的指縫,認真地說:“I would be more than happy to hold your hand.”(如果這是聽故事的入場券,那成交了,不,我開玩笑的,我非常樂意牽你的手)

體力消耗殆盡,Ethan講着講着又開始犯困,說話也黏糊起來,“你怎麽能總覺得我可愛呢?還喜歡叫我小鬼,我不可愛,那不是我的形容詞…”

可愛?

确實可愛,文璟想。

到底是有多喜歡,才會讓他這種冷冷淡淡的人總把可愛這種形容宣之于口呢?

輕輕捏住小鬼話說到一半就睡着而微微張開的嘴唇,看着他眼下的烏青,文璟無奈道:“困成這樣,晚上不好好睡覺,在想什麽呢?”

太陽的角度逐漸向西傾斜,在Ethan得天獨厚的立體五官上畫出一條整齊的明暗分界線,一個冬天沒怎麽見過太陽的皮膚只剩純粹的白,鼻梁、指尖和關節透出淡淡的粉。

文璟的目光順着被自己攥在手中的淡粉往上游 移,掠過交疊的修長雙腿、平穩起伏的胸膛,最終停在那張因為過分精致而讓人忍不住想用漂亮來贊美的臉上。

不知道看了多久,文璟用力按壓着自己鼓噪的心跳,卻無法緩解一絲一毫那種五髒六腑都在肚子裏無限下墜的感覺,認輸似的,他用鼻尖“輕吻”小鬼的鼻梁,然後轉頭看向遠處的天,長舒一口氣,自嘲道:“我是二十七歲還是十七歲?”

太陽落山時,平坦的地方常常起風。

側躺着的Ethan被草葉相互拍打的聲音驚醒,睜眼,腦袋還混沌着,空曠的紫色便急不可耐十分霸道地入侵感官。

孤身一人明明應該是常态,此刻卻哪裏都透露着不對勁和不應該,彌散的意識在這樣的刺激中迅速聚攏。

Vincent…Vincent!

他不自覺活動身體,手的動作卻被一股外力攔住。

“醒了?睡得好嗎?”

如此溫柔,從斜上方傳來,是夕陽的聲音嗎?

Ethan一瞬間錯愕,表情木讷地尋找聲音來源。

從朦胧的剪影,到清晰的人像。

從咫尺天涯的平面,到觸手可及的立體。

是無法釋懷的思念,是許下誓言的愛人。

是單手撐在身後坐着,回頭,深情注視着他的文璟。

被微風撩起的草浪在文璟的腿邊推搡,額前的碎發在他俊逸的眉骨上嬉戲,那雙深色的眼睛背着光,就連火紅的太陽也無法剝奪它的絢爛。

身上蓋着的夾克,其中一只袖口還套着文璟的手腕,白山茶的味道被風從衣領裏揪出來,撲進鼻腔将Ethan徹底喚醒,他蜷起身體,腦袋挪下去,用臉頰和額頭去蹭那只一直牽着自己沒放開的手,酸着眼眶,嘴裏小聲地重複着:“太好了…太好了…”

文璟的手蓋在他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揉他的發尾。

Ethan視角中陷入無止境循環的日落,終于又開始更新了。

【作者有話說】

BGM: First Date——Adib Sin/Bao The Whale;Love Songs——Sarah Barrios

Ocean Lilies直譯就是海洋百合,其實是人工染色的,但是非常非常漂亮

諾亞方舟的故事參考《創世紀》,洪水是上帝耶和華降下的神罰,他選定諾亞建造方舟拯救他的家人和動物,神的約定為:我使雲彩蓋地之時,必有虹現于其中,我以此與你們,有血有肉的活物,立誓,洪水将不再泛濫,毀滅世間所有的一切

昏影終:日落後暮色消失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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