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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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的規矩:以京朝官七品以上子孫為國子生,以八品以下官子孫及庶人的俊秀子弟為太學生。

兩座學堂比鄰而建,平時井水不犯河水,從來只聽過國子學的衙內們打架鬥毆,很少見太學的學生鬧出大動靜。

想想也是,太學的學生辛辛苦苦考進來,努力學習的時間還不夠,遇到事情大多能忍則忍。

國子學裏都是高官子弟,甲班乙班的還好,要出身有出身要才學有才學,基本上都是未來的高官預備役。那些成天只想着玩的,家裏管不住的,教授不敢管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例如剛才過去的龐昱龐公子還有那不知道是哪家的王爺之子,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都在丁班。

丁班的衙內們搞起事情來能把國子監給掀了,讓他們忍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蘇景殊入學之前特意打聽過太學的情況,順帶着也打聽了一下隔壁國子學,師資和配套設施老蘇已經打聽過了,他就着重問了下學生的情況。

太學是卷王紮堆,國子學是精英與奇葩齊飛,“群魔亂舞”四個字已經不足以來形容丁班那些衙內。

雱哥兒說的對,幸好他們去的是太學,真要憑父輩恩蔭進入國子學,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卷進衙內們的争端中當炮灰。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沒背景的小透明不拉幫結派站隊的話在國子學中很難生存,不如去太學起早貪黑一起卷,至少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蘇景殊搖搖頭,生怕遇見第二撥飛揚跋扈的公子哥,趕緊加快腳步拉着王雱沖進太學的大門。

王雱扶着書箱緩口氣,試圖給隔壁國子學正名,“景哥,剛才應該只是意外,國子監真的和你打聽的不一樣。”

他爹是慶歷二年的進士,據他爹說以前的國子監才是真正的群魔亂舞,經過慶歷三年的改革,如今的國子學已經好多了。

官家親自下令規定學生一年必須在學校三百天以上才能參加科舉考試,要不是有這個規矩,他們連那些衙內的影子都見不着。

前些年的情況是只要家裏長輩的官位足夠高,只在國子監挂個名不來上學也能直接結業當官。

現在不行,現在就算不學也必須到學堂點卯,考勤達不到要求的話即便親爹是當朝太師也沒用。

蘇景殊對此持不同看法,“正是因為官家讓那些衙內們必須待在國子學,所以國子學才更危險。”

以前那些不樂意上學的都在別處惹貓逗狗,打架鬥毆也打不到他們跟前,現在把這群難纏的衙內強行關在國子學,他們不鬧騰才怪。

展護衛說了,自從國子學開始講究考勤,開封府的衙役隔三差五就要來一趟,巡邏的時候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衙內們打不得罵不得,連包大人都拿他們沒轍,只能口頭上教訓一頓然後讓家長領走。

這次走了,下次還犯,屢教不改,煩死個人。

王雱點了點頭。

好像也有道理。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找到辦理入學的地方便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

剛才那些話私底下說說還行,傳出去容易被隔壁的衙內們套麻袋。

太學對學生的年齡限制不大,下至十三上至三十都能入學。

三十歲以上就不行了,朝廷對太學生的補貼很多,但也不允許學生将一輩子都耗在學堂裏。

這兒的入學考試難度很高,能考進來的大部分都在二十歲上下,蘇景殊和王雱卡着年齡下限入學,來到報道的地方宛如小孩兒誤入成年人的世界,往哪兒站都矮人一頭。

圍觀人員看到兩個小豆丁過來報道頗為驚訝,看到倆人都分在乙班時更是跟見了鬼一樣。

太學和國子學一樣按成績分甲乙丙丁,新入學的學生最好也只是分在乙班,等過幾個月博士教授确定他們品行和學業一樣都很優秀才會将人升入甲班。

看博士這熱絡的态度,他們分在乙班是他們的水平在乙班,這兩位小友分在乙班是目前只能在乙班。

十幾歲的少年郎,看模樣也不像是權貴家的纨绔子弟,品行上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大問題。

羨慕,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世上神童那麽多,為什麽不能多他們一個?

本朝極力推崇文治,科舉考試沒有門第限制,百姓無論富裕還是貧窮,只要有條件都會讓子女讀書,因為有專門的“童子舉”,所以神童這種生物從開國到現在就沒少過。

遠的不說,就離他們最近的,晏殊晏相公十四歲便以神童召試賜進士出身。

他們十四歲的時候在幹什麽?只怕連五經都沒讀通。

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

蘇景殊和王雱從小見多了這種場面,被圍觀也沒啥反應,登記完信息領了校服就淡定的站在旁邊等博士給他們介紹太學的規矩。

和他們提前打聽好的差不多,每十日一天假,每月一小考,每季一大考,可以走讀也可以住在監舍,可以自己帶飯也可以吃食堂。

只要學業上不出問題,生活上其實還是挺寬松的。

今天只是報道不用上課,倆人都選擇走讀,找到教室放下書箱,和年紀大他們近一輪的同窗打過招呼,又簡單熟悉了一下太學的環境,溜達到傍晚才結伴打道回府。

環境優雅學風濃厚,這才是學堂該有的氛圍嘛。

國子學什麽情況不重要,太學的學風正就行,只要進了太學的門,國子學的争鬥就波及不到他們。

倆人心情極好的往回走,然而萬萬沒想到他們剛走出太學沒多久就又遇到了來時見到的兩撥衙內。

不是,你們一整個白天都幹啥去了?白天只動嘴晚上再動手?你們圖什麽啊?

國子學是憑父輩恩蔭入學,學生的平均年齡要比太學小一些,兩邊學堂都禁止帶小厮入學,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郎鬧哄哄往胡同裏沖,誰都沒看出來中間夾了兩個無辜路人。

蘇景殊:救救QAQ——

誰家好人這麽倒黴啊!

龐昱打起架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沒學過武也不妨礙他往前沖,“小爺我長這麽大吃什麽都不吃虧,你姓趙又能怎樣,我姐姐還是貴妃呢!”

和他對峙的趙姓宗室子眼角帶着不知道誰打出來的烏青,嚣張的氣焰比之龐昱更甚,“反正今天全國子學都知道你被胡直講逮了個正着,就等着回家被你爹收拾吧。”

龐昱氣到跳腳,“分明是你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又能怎麽着,能成功就是小爺的本事,你咬我啊!”趙姓宗室子越發得意,臉上帶傷也不妨礙他嘚瑟。

戰局越發焦灼,蘇景殊拉着王雱左閃右躲,努力在混戰的夾縫中求生存,倉促中還聽了一耳朵隔壁的八卦。

如果沒有猜錯,這兩個帶頭的應該是積怨已久,這次趙姓宗室子憑借“聰明才智”略勝一籌,龐昱氣不過,所以放學後又打了起來。

這些衙內在國子學中也不是沒有任何顧忌,趙姓宗室子剛才提到的胡直講胡瑗就是其中之一,那可是範文正公親自請到國子監坐鎮的當世大儒,別說這些衙內,就是衙內們的爹來了也得彎腰。

胡直講在太學協助博士的考教訓導,同時執掌學規,名望之盛堪稱當世之最,朝中大部分文臣都受過他的教誨,衙內們白天敢招惹他,晚上回去就得被親爹拎着棍子滿街追。

打不打不重要,态度得擺出來。

今天的争端碰到別人還好,被胡直講逮個正着龐昱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龐小公子平時嚣張的跟螃蟹似的,好漢不吃過夜虧,國子學中有師長盯着,出了國子學的大門,誰敢攔他他跟誰急。

國子監旁邊都是租給學子們的公租房,附近的學子見多了這種打群架的場面,二話不說扭頭去找巡邏的官差。

在京城生存的小技巧:遇事不決找開封府。

半刻鐘不到,烏泱泱打成一團的少年們就全被提溜到了開封府。

全部落網,無一人漏掉,包括被迫牽扯進去的無辜路人小小蘇和小王。

巡邏的官差對這種場面也很熟悉,這群衙內他們一個都惹不起,只需要把人帶去開封府,剩下的就是包大人和衙內們的爹交涉。

很顯然,衙內們的爹對這種情況也很有經驗。

除了還沒能讓兒子當上衙內的蘇洵和王安石。

倆小子結伴去太學,第一天就因為打群架被抓進開封府,這合理嗎?

蘇景殊和王雱灰頭土臉的躲在一群衙內中間,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臉震驚的老父親。

然而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也得面對,小小蘇深吸一口氣,對着他爹就開始瞎比劃。

不管兩位爹信不信,他們真的是無辜的。

是被殃及的池魚,是被卷入的路人,是世上最最清白的無辜倒黴蛋!

蘇洵抹了把臉,堪堪找回神智,“介甫,我沒記錯的話,景哥兒和雱哥兒去的是太學?”

王安石重重點頭,臉色黑的和包青天有一拼,“明允兄沒記錯,是太學。”

那麽問題來了,他們去太學報道的兒子,為什麽會和國子學的衙內們打群架?

打架也就算了,還得他們來開封府領人,這讓他們以後怎麽再和好友炫耀兒子?

恰在這時,龐昱也發現了小弟中出現了兩個生面孔,“诶?你們是誰?怎麽從來沒見過?”

蘇景殊幽幽擡眸,“我也想說,我們根本不認識,你們打架為什麽要連着我們一起打?”

龐昱不在意的擺擺手,“當時只顧得找趙清報仇,沒注意你們是路過,對不住對不住。”

蘇景殊沒想到嚣張跋扈的小螃蟹還會道歉,得寸進尺繼續說道,“我爹膽子小,第一次因為兒子打架鬥毆被喊到開封府,被吓出個好歹怎麽辦?”

龐昱尴尬的撓撓頭,“我去幫你解釋?”

蘇景殊立刻錯開身子指出他爹在哪兒,“多謝龐公子,您請。”

話音未落,旁邊的王雱也弱弱開口,“龐公子,我也是過路的,要不您連我的那份一起解釋?”

龐昱:……

作者有話要說:

胖頭魚(茫然):我是不是被忽悠了?

小小蘇/小王(理直氣壯):難道不應該你去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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