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弄不懂的東西

第49章 有弄不懂的東西。 那,喜歡是什麽?……

江南岸不記得自己前一分鐘是什麽心情了。

他只記得耳機裏有人在尖叫,在喊Spring的名字,在喊“牛逼”。只記得屏幕裏的紅發英雄每一秒的操作都正正好好,拖延時間、點塔……當游戲角色倒下的那一秒,江南岸高高躍起的心髒又猛然失重極速墜落,但還未等他品嘗出一點勝利從指縫溜走的遺憾,屏幕中畫面亮起,大大的“勝利”二字浮現,江南岸怔愣半秒,下意識看向了身側的言戒。

有什麽東西漲在心口無法言說,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陌生的情緒在身體中滿溢,他像是被人抛到了天上,好像從來也沒有這麽激動這麽快樂過。

那一瞬間他變得有點不像自己,在大腦做出反應判斷對錯和合理性之前,他就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望着同樣眼含笑意的言戒,張開手臂抱了上去。

除了拍戲劇情需要和工作社交場合,又或者說,江南岸作為“江南岸”時,從來沒跟人有過這樣親密的肢體動作。

所以,當他從言戒身上嗅到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感受到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和心跳時,他才猛然從滿溢的喜悅中抽出一絲清醒——

他怎麽會做出這種舉動呢,好像不太合理。

這樣突然的身體接觸是可以的嗎?

他好像沒有提前問言戒的意願,他會介意嗎?

不過,還沒等江南岸想出這些問題的答案、或者再清醒一點遲疑地松開手,身後就突然撲過來一個人。

北極星一句句“我們贏了”依稀帶着一點哭腔,她像他抱住言戒那樣,張開手臂抱住了他們倆。很快inBlue和姜閃閃也加入了他們,戰隊五個人抱在一起,隊友們激動的喊聲和現場的歡呼尖叫聲混在一起,興奮狀态在沸點停留許久才稍微平息。

後來,草臺班子作為勝者,去對面和Very nice五人握手之後重新回到了舞臺中間,與那座通體亮銀色的獎杯站在了一起。

這座獎杯與江南岸之前見過的S賽冠軍獎杯并不完全一樣,代表的意義也不大相同,但卻承載了相似的驕傲與期待。

上次,那座耀眼奪目的獎杯在轉播屏幕裏,這次,卻放在了他眼前,而他從獎杯的反光中看見了自己,伸手碰上去,觸感冰冰涼涼。

五個人、十只手捧住了獎杯的底座,他們一起發力将獎杯高高舉起,舞臺的聚光燈有點刺眼,上方飄下來的彩帶像是下了一場金色的雨,和燈光一起将觀衆席化成了一片模糊的光點。

總決賽的FMVP毫無疑問給到了Spring,等到頒獎、獲獎感言等一連串環節過去、冠軍之夜直播正式結束,時間已經很晚了。

姜閃閃抱着大獎杯不願意撒手,“嗬哧嗬哧”地非要親自把它扛回休息室。

但這玩意實在是沉,走到休息室門口時,她手一滑險些把這來之不易的冠軍獎杯摔了,江南岸離她最近,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讓草臺班子五個人的心血掉在地上。

“謝謝江老師……天啊我到現在都還感覺自己在做夢,咱們真的贏了嗎?誰來掐我一把,奮鬥了三個多月我們真的拿冠軍了?”

姜閃閃摸摸獎杯表面,調整了一下姿勢,像是抱孩子似的把獎杯抱在懷裏。

“不要麻煩別人,你用腦袋往獎杯上撞一下看看疼不疼就知道了。”inBlue在邊上淨給她出損招。

“那不行。”姜閃閃撇撇唇角:“獎杯磕壞了怎麽辦。”

她又珍惜地摸摸獎杯上的标志:

“這可是老春在水晶邊上一叉一叉捅來的!真的咱當時團輸了之後我覺得天都塌了,但總覺得哪兒不對,一想怎麽沒有團滅播報呢?再一擡頭Spring都開始砸門牙塔了!心情真是跟蹦極似的。”

“還說呢,我說那場團戰怎麽打着沒有一點還手之力,我說少了個輔助而已不應該啊。”

inBlue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

“搞了半天是我們在三打五,有人早就偷偷摸摸繞出去幹大事了。”

“嗐,強者都是默默奉獻從不留下姓名滴。”

言戒搖搖手指:

“當然也得感謝隊友們一場團戰打得足夠慘烈拖住了敵人的腳步,這冠軍是咱應得的!一會兒一起吃夜宵去,慶功宴,我請客!”

隊友們歡呼着進了休息室。

這節目到這裏也算是正式結束了,選手們今晚再玩一玩鬧一鬧,回酒店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該各奔東西,回歸各自的正常生活。

江南岸沒什麽東西要收拾的,就坐在休息室的吧臺邊捧着杯熱茶邊喝邊望着其他人出神,言戒則站在他身邊低着頭看手機。

沒一會兒,inBlue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時在門口探頭朝言戒吹了聲口哨:

“老春!”

“咋啦?”言戒擡眸看了他一眼。

“晚上慶功宴帶個家屬行不?”

“你都這樣問了我還能不答應?來來來,請進來吧,又不是沒見過。”

言戒笑着應了,江南岸聞言擡眸望了過去,就見inBlue帶着一個男生進了休息室。

看見那個男生,姜閃閃似乎也很高興,揮着手跑過去跟他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大大方方的啊老師,來了當自己家就行,都是一家人!”

言戒朝那男生招呼這麽一句,低頭時見江南岸有點不在狀況,便逗了一句:

“猜猜他是誰?”

“?”

江南岸微一挑眉,重新打量那男生一眼。

男生站在inBlue身邊,個子很高,單眼皮,氣質清淡疏離,長得挺好看,但江南岸對這張臉确實沒有一點印象。

于是他瞥了言戒一眼,言語冰冷:

“你憑什麽覺得我能在十四億人裏精準說出一個陌生人的姓名?”

“哎,不算陌生人,你跟他一起玩過游戲,回憶一下?”言戒彎唇笑着看他。

“?”江南岸思索片刻,實在想不起來:“什麽?”

“‘小羊咩咩叫’,記得嗎?之前咱訓練開自定義房間的時候,藍兒老帶着他,就那個很厲害的輔助。藍兒他對象兒。”

聽言戒這麽一說,江南岸有點懵。

“小羊咩咩叫”?

他對這個ID确實有印象,之前他們五個人訓練拉人內戰的時候經常能看見這賬號的身影,但他對小羊本人的記憶并沒有多少,只記得小羊玩輔助确實很厲害,跟inBlue的配合也很好,姜閃閃的輔助能進步到現在這個程度,少不了小羊的一對一指導。

inBlue一開始好像是介紹過,說小羊是自己的對象。

但……

江南岸定睛看了一眼又一眼,确認好幾遍,現在站在inBlue身邊的确實是個男生沒錯。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和恍惚,言戒又補充了一句:

“也就是藍兒他男朋友。”

……男朋友。

江南岸微微睜大眼睛,看看他們兩個,又轉頭看看言戒,有點懵。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嗎?”

言戒垂眸看着江南岸,無意識地用視線掃過他的唇角:

“能建立戀愛親密關系的不止異性,同性也可以。”

江南岸試着理解了一下他的話,卻沒太能想通:“不合理。”

“哪裏不合理?”

“男性和女性戀愛結婚成家是為了繁衍後代,大自然中所有動物包括人類都會這麽做,這是自然規律。”

“嗯?”

“但是同性不行,同性在一起沒法生育,那麽同性建立戀愛關系的意義在哪?”

“意義?”言戒微一挑眉:

“意義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就能變得幸福,因為互相喜歡互相愛慕,想變得更親密,想參與對方的生活,這就是意義。”

“……”江南岸聽見這話,卻不大認同地搖了搖頭:

“意義難道不需要是真實存在的、能看見摸到的、能抓在手裏的東西?你說的這些太抽象了。”

“也不能這麽說吧。”

言戒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站在這裏跟人探讨這些:

“雖然确實看不見摸不着,但幸福、喜歡和愛不也是能感受到的?精神滿足,情緒價值嘛。”

“……”江南岸擡眸看向他的眼睛,定定地望了一會兒才挪開視線。

言戒瞧這樣子就知道江南岸肯定沒聽懂,畢竟他沒忘記,江南岸可是一個連“友情”都七拐八繞倒騰不清楚的人:

“不理解啊?”

“嗯。”

“沒事兒,有些東西也犯不上非要理解透徹。等哪天真切感受到了,自然而然就能懂了。”

說着,言戒瞧見江南岸隊服外套的後領亂了,便随手幫他翻了一下。

江南岸注意到他的動作,微微一愣,像是想躲,但意識到他在幹什麽,又稍稍放松了些,任他擺弄。

言戒注意到這細微的反應,指尖微微一頓,不過很快就神色如常替江南岸整好了衣領,只是收回手時,他唇角不自覺向上揚起,那是一個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弧度。

“那……”

江南岸看着休息室裏,姜閃閃和inBlue抱着獎杯打鬧,“小羊”就在邊上看着,後來inBlue從姜閃閃手上搶了顆糖,二話不說抛給了小羊,小羊把糖接在手裏,抿起唇角輕輕笑了一下。

“嗯?”言戒注意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江南岸頓了頓,把那句話問了完整:

“你的意思是兩個人只要喜歡就可以在一起,不用考慮規律和合理性,那,喜歡是什麽?”

“喜歡啊……喜歡,”言戒習慣性笑了一聲,正想解釋,話音卻頓在了那個微妙的字眼。

“喜歡……”

言戒難得在某個話題上遲疑了,像是電子設備計算失誤的卡頓,所有數據遇到Bug被清除成一片空白,沒法再進行下一步演算。

如果現在在言戒面前問出這個問題的是另一個人,那言戒會毫不猶豫地說,這還需要問啊,喜歡那當然是想把一個人當寶貝似的捧在手裏還怕摔了,事事以他為先,瞧見他就高興,高興了就想一直瞧着他。是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弄得人心髒七上八下,想天天跟他待在一起,沒事兒就跟他說話,覺得他哪哪兒都好,看不得他受一點兒委屈,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給他。

但現在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江南岸。

那種着了道了鬼迷心竅的感覺又來了。

“喜歡,就是……”

言戒看着江南岸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略微失了神,于是有點不自然地挪開視線,輕咳一聲,喃喃道:

“……喜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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