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38第 38 章
“是不是瘦了?”
周懷夏一從機場出來,周母見到她就問。
“抽條了。”周懷夏冷靜道。
和國慶前相比,她确實瘦了許多,但這個月睡得還算好,氣色沒那麽難看。
周母上下打量她的臉,果然便被敷衍過去:“長高了?等回去量量。”
由于田隊長沒有通知周懷夏父母,所以他們并不知道周懷夏在S市發生的那些事。
自從周懷夏國慶提前返校後,他們偶爾中午會在家庭群內說說話,但一直克制着不去打視頻,就怕會幹擾她睡覺。
周懷夏從小睡眠不好,她父母是知道的,也因為這個沒少去各種醫院。
不過後來周懷夏學會了假裝,一家人終于不再到處奔波。
一回家,廚房內周父正在忙碌,國慶周懷夏沒吃上飯,他一直惦記着,這回一大早就去買了菜,留在家裏準備飯菜。
“小夏,我今天早上看到市場外有人賣臘梅,挺香的。”周父聽見開門聲,探頭出來,“在桌上,你拿去插在房間花瓶裏。”
周懷夏朝客廳餐桌走去,果然見到一大捧黃色臘梅,她抽了幾支:“太多了,我拿幾支,其他放在客廳。”
周母将周懷夏的行李箱放好,轉回身過來,從她手裏接過剩下的臘梅:“是挺香的,你聞聞。”
周懷夏湊近聞了聞,面不改色:“嗯。”
随後她舉起手中幾支臘梅:“我先拿去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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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周母不忘道,“待會出來量量身高。”
周懷夏推開房門,裏面一塵不染,被子提前曬好,鋪得整整齊齊,窗簾全部拉開,冬日午後陽光灑進來,将房間內映上暖黃色。
她回頭看去,客廳內周母彎腰将臘梅插.進花瓶內,在調整合适的角度,廚房內周父忙碌地炒着菜。
周懷夏邁步走進房內,将門關上,隔絕所有。
她一只手緊緊握着把手,靠在門上,微微仰頭,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忽略突然聞到的濃重消毒水味。
熟悉的消毒水味。
她曾經有次聞到過,以為是呂謹身上沾來的。
良久後,周懷夏松開門把手,面色如常,拿着臘梅去書桌前,拿着剪刀剪短,慢慢插在花瓶內。
……
寒假內,周懷夏無事可做,照例吃了睡,睡了吃,偶爾接到呂謹的問候和沈亦的騷擾。
“你最近沒有感覺到什麽特別的?”呂謹正坐在書桌前,面前擺着一堆臨床神經科學的新書,她覺得周懷夏這段時間有點過于平靜了。
按照病症規律,這種情況要麽就是痊愈了,要麽就是在憋個大的。
呂謹擔心周懷夏是後者。
“沒有。”周懷夏看着屏幕那頭的呂謹認真道,即便此刻鼻尖還有萦繞不散的消毒水味。
從那次影響咬哥開槍後,周懷夏确實不再随便入他人的夢。
只除了時不時會聞到的消毒水味。
“沒有也好。”呂謹點了點頭道,“你能休息一段時間。”
過了會,她看着屏幕裏一眼不錯開的周懷夏,忽然想起件事,問道:“周懷夏,你撒謊的時候會一直盯着別人眼睛?”
“……”
周懷夏險些以為自己被發現,但很快反應過來她不是嘲諷,于是鎮定反問:“怎麽了?”
“哦,我學習一下。”呂謹若有所思,“田隊說我不專業。”
周懷夏:“……”
呂謹伸手挂斷視頻:“拜拜,我要去學習了。”
她剛挂斷,沈亦又來騷擾了。
“嗨,我的朋友。”沈亦不知道在哪個國家度假,背後是藍天白雲大海,他穿着花襯衫和短褲,帶着墨鏡,舉起手機到處晃悠,“給我個地址,寄特産給你們。”
周懷夏涼涼道:“怎麽還要您費嘴問,不是直接就能查到?”
“那多不禮貌。”沈亦摘下墨鏡催促,“快點,呂謹已經發了。”
周懷夏将地址發給他,幾天後便接到陌生電話,讓她到小區門口來簽收快遞。
估計是沈亦寄來的東西。
周懷夏走到門口,就見一輛貨車停在小區路邊,兩名穿着正式,還戴着白手套的快遞員等在那。
像沈亦的風格。
于是,周懷夏上前道:“你好,我來拿快遞。”
一名快遞員擡頭問:“周懷夏女士?”
周懷夏未多想:“對。”
快遞員:“您對一下物品,就可以簽收了。”
“好。”周懷夏并沒有看到快遞在哪,“請問東西在哪?”
另一名快遞員拉開貨車尾廂門:“這裏。”
周懷夏看着裏面堆得滿滿的箱子,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哪個?”
快遞員對她微笑:“每一個。”
旁邊快遞員轉身從車內拿出一沓夾好的厚厚文件,将文件遞給她,翻到最後一頁:“周女士,您在這簽名就好。”
周懷夏:“……稍等一下。”
她拿出手機,還沒給沈亦發消息,團購腦震蕩群裏,呂謹已經開罵了。
小呂很忙:【你吃飽了?送一車東西,當所有人都有別墅?@無所事事】
別做夢了:【+1】
小呂很忙:【呂志華女士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她正在質問我和白毛男什麽關系,平白得這麽多東西。】
別做夢了:【。】
無所事事:【。】
小呂很忙:【沈亦,別躲在周懷夏後面渾水摸魚!】
無所事事:【你們拿去送人呗,反正快過年了。】
小呂很忙:【白眼.jpg】
小呂很忙:【求胡說教程@別做夢了】
別做夢了:【上次危急關頭你救了白毛男一命,這是他謝禮。】
白毛怎麽了:【。】
小呂很忙:【呂志華女士平靜了,并發表意見讓白毛男以後別再送了。】
白毛怎麽了:【。】
白毛怎麽了:【我付了錢的,這幾天想送哪送哪,他們會幫你們搬箱子,不用擔心。】
因為沈亦胡亂送了一車東西,周懷夏沒辦法拿回家,只能喊周父周母出來幫忙分配。
“這些都是……誰送的?”周母出來,見到快堆成山的箱子震驚問道。
不可能是周懷夏買的東西,她對任何東西都不太感興趣,往返學校行李箱基本是空的,平時能空手就空手。
周父走到貨車另一邊:“這還有個橫幅。”
周懷夏剛才沒注意,走過去只見貨車另一邊拉了條紅色橫幅,上面還印了句“新年快樂,我的朋友周懷夏”。
她深吸一口氣,咬牙對父母:“是,朋友送的。”
想到自己名字被印在橫幅上,被一路的人看遍。
周懷夏認為當初喻雨燒炭的動作還是慢了。
這一車東西花了三天才勉強分完,期間很忙的呂謹還不忘抽出時間在群裏罵人。
周懷夏跟在後面+1。
沈亦安靜如雞。
……
除夕夜那天,周懷夏半靠在沙發上看晚會,眼睛半睜不睜的,周父周母已經熬不住先去睡覺了。
快跨年的時候,群裏沈亦打了視頻過來,周懷夏慢吞吞接通,呂謹那邊也接了。
“你回國了?”呂謹腦袋上綁了奮鬥布條,除夕也坐在書桌前學習,她把隔音耳塞取下來,問沈亦。
沈亦正站在他家院子裏,周邊吵吵鬧鬧的,還有小孩尖叫聲,他挑眉:“過年當然要回家,就是這幫小崽子太吵了。”
他家親戚多,又愛生,院子裏長滿了小孩,正是愛叫的年紀。
“砰——”
三個地方齊齊響起絡繹不絕的煙花聲,周懷夏回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絢爛煙花在夜空綻放。
“新年快樂!”
“我的朋友們,新年快樂!”
兩道祝福聲不約而同從視頻那頭傳來。
周懷夏笑了聲,也道:“新年快樂。”
跨年了,三人又閑聊了會,才終于各自挂斷視頻。
周懷夏擡眼看向電視,晚會已經結束,開始播放其他節目,她困意上來,将手機丢在客廳,也回房睡覺了。
……
“那是什麽?”
一個五歲大的女孩穿着白色病號服,頭發剃得很短,能看到青皮,她趴在車玻璃上,外面跨海大橋上,夜空綻放的煙花光芒投射過來,映亮她的臉,黑色眼睫很長,像蒼白的洋娃娃。
“煙花。”
周懷夏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入夢,她看了看陌生小女孩,又透過車玻璃看向外面,下意識開口道。
小女孩轉過臉,黑色眼睛圓圓的,但臉上很平靜,她開口問:“什麽是煙花?”
穿着睡衣的周懷夏瞬間僵住,緩緩扭過頭,對上小女孩眼睛:“你……看得見我?”
這不是在夢裏?
她低頭掐自己腕內側的肉,感受不到疼痛。
這分明是夢。
周懷夏本能後退,遠離小女孩。
這是輛救護車,她能退的空間不多。
小女孩看着周懷夏倒退直至停下來,才開口:“你也覺得我是怪物。”
“……”
周懷夏霍然看向她,小女孩神色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尋常的事。
小女孩轉過身,坐在救護車的長座椅上,歪頭看周懷夏:“你是阿黎嗎?”
周懷夏:“……不是。”
小女孩略有失望低頭看着地面,她晃着小腿:“那你不能救我出去了。”
周懷夏用力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試圖變得清醒一點,但對面小女孩子還在,她緩緩開口問:“你叫什麽,在哪裏?”
救護車忽然停下,小女孩轉頭對上周懷夏的眼睛,平靜道:“你該走了。”
她開口的一瞬間,周懷夏便察覺到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将自己重重推開。
房間內,周懷夏倏地睜開雙眼,仿佛靈魂重歸身體,她緩緩坐起身,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清晰印在記憶中。
她伸手捂住半張臉,腦中一片混亂。
周懷夏,別去管。
不過可能是個生病的小孩,消毒水的味道過了三四個月,人還在,又會有什麽關系。
如果真的生病,也只有醫生能救她。
你不是醫生。
周懷夏看了眼手表,淩晨3點32,她重新躺下,強迫自己閉眼睡覺。
……
大年初一,要拜年。
“小夏,你沒睡好?”周母看着女兒穿上新衣服,覺得她今天臉色不太好。
周懷夏搖頭:“沒有,是昨天看晚會看得太晚了。”
周父:“那等會拜完年,你回來再睡會。”
周懷夏笑了笑:“好。”
一家人先去隔壁和鄰居拜年,周懷夏跟在後面。
“你也覺得我是怪物嗎?”
周懷夏垂眼,耳邊是父母對鄰居說的一些喜慶話。
“小夏,走了。”周母伸手拉着她,“我們去爺爺奶奶家。”
等兩人坐上車,周父開車出小區,往自己父母家去。
“那你不能救我出去了。”
周懷夏扭頭看着車窗外,路上車很多,行人也多,臉上都洋溢着對新一年的期待。
“你也覺得我是怪物嗎?”
……怪物。
周懷夏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她自己也是怪物,為什麽會覺得別人是怪物。
“爸。”周懷夏轉回頭,“在前面停一下。”
周父慢慢剎車,停在路邊後回頭問:“怎麽了?”
“我朋友來A市找我玩,先不去了。”周懷夏道,“你們替我和爺爺奶奶說聲新年好。”
“欸……”周母看着她拉開車門出去,追出去喊,“把圍巾系好,別着涼。”
“知道了。”周懷夏揮了揮手,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