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灼灼熔岩

第11章 灼灼熔岩

至于秦芒——

自叢臻那邊得知,她不但當着賀泠霁的面社死,還當着一群人社死後,突然就佛了。

只要自己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別人。

更別說她欣賞得是貨真價實的電影藝術。

秦芒試圖将腦子裏那句直白又勁爆的英文臺詞給過濾掉。

偏偏時不時在腦子裏竄來竄去。

還有那天搜索、看到的姿勢。

仿佛紮了根。

甚至主角無意識地換成她和賀泠霁。

不能想了!

心靈純淨無暇的仙女怎麽能滿腦子這種烏漆抹‘黃’的畫面!

幸而,在賀泠霁出差回來前,《京華舊夢》劇組通知了提前進組,圍讀劇本。

嗯。

6月9號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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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芒也不知道是松口氣呢,還會可惜呢,總之,一切心思在劇組看到沈菀音化為烏有。

清城,國內最大的影視基地。

劇組非常豪氣地包下了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作為這段時間,演員們的住宿點。

酒店大堂華麗的吊燈流光溢彩,走在最前方的墨綠色綢緞長裙的少女,指尖随意撥弄了一下卷長的烏發,舉手投足,皆是勾魂奪魄的明豔,比燈光更璀璨奪目。

連訓練有序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側目,看一眼,再看一眼。

阿童與有榮焉。

他們家芒芒就是全世界最美的女明星!

直到無意看到不遠處電梯口的熟悉身影。

沒看錯,是她。

阿童眨了眨眼睛,小聲問:“咦,沈菀音怎麽也在?”

副導演耳朵尖,主動解釋:“沈老師是女二號。”

秦芒循着望過去,美眸流轉間,自帶漫不經心的旖旎閑适。

是沈菀音瘋了,還是她經紀人瘋了?

畢竟這位可是致力于從各方面豔壓自己,怎麽可能願意自取其辱地來給她當綠葉?

……

晚上十點,秦芒結束劇本圍讀後,正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裏,眼眸半阖着,長長的裙擺拖曳至純白地毯,眉眼透着幾分倦怠的懶散。

孟庭關鍵時候效率很高,短短一天時間,便弄清楚了沈菀音零片酬當來劇組當女二號的事。

怒灌了一口水,驅散在悶熱夏夜裏奔走的煩躁。

平複心情,“沈菀音零片酬出演女二號,有演技有流量還謙遜,一副不為名利,只為跟着周導學習增長經驗,劇組自然接收。”

秦芒薄薄的眼皮上撩,嗤笑了聲:“她會這麽老實?”

當然不會!

孟庭打開話匣子,“她帶了編劇過來!”

“我打聽到,沈菀音在業內出了名的愛改劇本,無論是演什麽角兒,都會瘋狂給自己加戲,就算做配,也會要求增加與女主媲美甚至壓女主一籌的劇情。”

“偏偏她背靠最擅長公關營銷的周緣工作室,跟她合作過的藝人敢怒不敢言,生怕惹一身腥。”

秦芒膝蓋上放着翻開的劇本,上面用紅藍兩色的筆畫得密密麻麻,可見之用心。

白皙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翻着頁,涼涼道:“試鏡帶老師,進組帶編劇,她不會獨立行走?”

被秦芒這随口的話提醒到。

零片酬、帶編劇。

孟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忽而倒吸一口涼氣,有了猜測:“她不會是為了打壓你來的吧?!”

當年周緣也是靠着一路營銷打壓對手過來的,沈菀音作為旗下力捧的藝人,也不逞多讓。

縱觀已經上映的電影電視,被女配豔壓的女主不在少數。

搞不好沈菀音就是這個目的來的。

沉默許久,孟庭忽而幽幽問:“你上輩子是不是跟她有血海深仇?”

這輩子專門來報複秦芒的。

從出道就被拉出來比比比。

真不是孟庭對秦芒親爹眼,而是明明兩人壓根就不是一個級別的美人。

秦芒聽了自家經紀人長篇大論的猜測,若有所思頓了下,“如果真是如此,那本小姐佩服沈老師的自信。”

敢跟她出現在同一個大熒屏上。

再怎麽改劇情,永遠只是黯然失色的女配。

所以沈菀音哪次的豔壓通稿,是跟她正大光明出現在同一個鏡頭裏比的。

秦芒垂着眼睫,重新将注意力集中于手中劇本,琢磨着第一場戲,應該怎麽拍。

至于沈菀音。

秦芒略加思量,溢出輕飄飄的一句:“盯緊她。”

圍讀半個月後,秦芒對這個角色越發的深有體會。

對第一場戲,很有信心。

開拍那天,天氣極好,太陽在薄霧的環繞下,襯得劇組最新布景的粉牆黛瓦的老建築,都像是加了膠片質地的濾鏡,松弛又古典。

仿佛在預示着今日的順利。

秦芒做好了複古雅致的造型,不方便用獅子小風扇,但她怕熱,便從家裏拿了把純扇骨的母貝折扇,散發着瑩潤的光,精致又高級,比起扇風的用途,更适合用來收藏。

這也确實是一件古董。

不過秦芒卻拿它慢悠悠扇着風,從化妝間徐徐走來。

凝眉望着仍舊散亂的片場。

連帶着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負責人,更別提導演副導演等人。

“還沒到開拍時間嗎?”

難不成她記錯了?

秦芒随意尋了個現場的工作人員詢問,輕拍她的肩膀。

正在低頭刷手機工作人員扭頭看到她時,卻像是被驚住了。

聲調都戰戰兢兢地,“秦秦秦……”

秦芒眼底劃過一抹困惑,她長得很可怕嗎?

環顧四周。

原來一群人都散在角落,竊竊私語的八卦聲時不時傳來:

“三線小花都讓她打了,不會也随便打我們吧?”

下一刻。

去買冰果茶回來的阿童,神情驚慌地攥着手機跑過來,“芒芒姐,熱搜,看熱搜。”

熱搜?

秦芒難得見阿童這個模樣。

下意識看向她手機屏幕,入目便是熱搜上的——

#秦芒打人#

點進去,文案是:秦芒衆目睽睽之下毆打恐吓同行女演員,恐有精神疾病。

配了視頻。

視頻模糊,但秦芒那張臉太有辨識度,漂亮冷漠的臉蛋面無表情,纖細手臂拖着一個女人從窗口往外推,依稀可見外面是漆黑浩瀚的深海。

細碎雜音中隐約聽出零星字音:喂鯊魚呀。

還有對方驚恐地喊她:瘋子。

熱度節節攀升。

僅僅是秦芒刷了幾秒鐘的時間,已經從十幾名沖到了前排。

她終于知道大家眼神為什麽這麽奇怪又惶恐了。

這是——

秦芒豔色紅唇緩慢勾起,瓷白如玉的下巴微擡,烏黑剔透的眸子染上清冷冷的嘲。

其中一個躲在角落的,就跟演戲是似的,昨天看了她還一口一個秦老師,說是她的粉絲,如今說變,就恨不得離她十萬八千裏。

大家眼神更古怪了。

秦芒好像一點都不怕。

細指握着精致的母貝扇子輕遮下半張臉,僅露出一雙似水明眸,明明含着笑,偏生笑不達眼底。

仿佛複古油畫裏走出來的濃豔美人,慵懶又矜貴,軟音旖旎,很慢很慢地問了句:“怎麽,離這麽遠是怕被我打?”

空氣中安靜的像是被凍結了般。

沒人敢吭聲。

下一刻。

導演聲音傳來,讓他們散了。

衆人才忙不疊地趕緊跑了,生怕晚了一步,被抓住挨打。

周導對上秦芒清冷眼神,忍不住嘆氣。

這個戲,怎麽就這麽命途多舛呢。

最後沒轍,無奈道,“外面全都是記者,暫時不拍了,你經紀人在演員通道等你。”

秦芒淡淡地應了聲,

“是暫時不拍了,還是永遠不拍了?”

導演沒答。

秦芒他們前腳抵達酒店,後腳酒店就被聞風而來的記者包圍了。

阿童偷偷掀開緊閉的窗簾看了眼,便差點隔着落地窗跟無人機對了個正着。

而下面。

全都是扛着長、槍、短、炮的媒體狗仔。

猛地合上窗簾。

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下面全都是記者,怎麽辦?”

孟庭正拿着手機跟公司公關部門對接,對着對着就開始吵起來。

見秦芒倚在沙發扶手上,漆黑卷翹的睫毛低垂,面色平靜地刷着手機,忽然細眉擰起,似乎有什麽想不通。

阿童閉了嘴,不敢打擾。

也打開平板,入目便是新熱搜:

#沈菀音手滑點贊#

忍不住罵了句:“這個小賤人。”

居然落井下石!

秦芒也刷到了。

是沈菀音點贊了那條視頻,又秒取消,還發了一條似是而非的微博——

沈菀音V: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的粉絲都在嘻嘻哈哈,仿佛過年一樣:

“笑死,原來圈內人也吃瓜啊。”

“菀菀好可愛哇,手滑~”

“聽說你也進《京華舊夢》劇組啦,有沒有一手瓜?”

這條評論一出頃刻間引起衆多圍攻。

“什麽意思,菀菀給暴力花瓶當配?憑她也配?劇組是瘋了嗎?”

“天吶天吶,秦芒也太欺負人了吧”

“快看,有人又發了秦芒耍大牌的視頻,沒想到她還是個慣犯!”

被扒出來的視頻,是秦芒拍廣告時太累了,倚在休息椅上睡着了。

有工作人員弓着腰給她遞水。

足足五分鐘,她都沒有接。

便成了她耍大牌欺負工作人員的證據。

視頻中流露出來的不對勁,他們也視而不見,反而從負面追蹤,逮到一個所謂細節,就得意洋洋地宣布:你瞧,她就是這種人。

當衆人認定一個人錯了時。

澄清亦或者沉默,都是錯。

網絡上一系列動作實在是太過迅速,仿佛背後有一只黑手,在翻雲覆雨,推波助瀾。

自然,也有渾水摸魚的。

秦芒在娛樂圈這些年,被衆多女明星當作對家。

即便尚未拍過幾部戲,但憑借這張臉,以及吸粉的速度,就足夠她們忌憚。

恨不得就此将她踩得再也翻不了身。

就在公司還沒有讨論出一個公關章程,突然有一位圈內資深老演員被記者采訪,提到今日熱門話題時。

說出了:“學藝先立德。”

引發了全網熱議。

重點是,許多一二線演員聯合發微博抵制失德藝人——

【學藝先立德】

這句話,登上熱搜第一。

直接将秦芒釘在了“失德藝人”的恥辱柱上。

秦芒自虐似的刷着熱搜,那些惡意,仿佛猙獰的兇獸,透過屏幕朝她撲了過來。

#秦芒瘋了#

#秦芒滾出娛樂圈#

#秦芒失德藝人#

#秦芒侮辱了演員這個詞#

以及曾經那些可可愛愛粉絲私信的後臺,也被辱罵,惡言塞滿。

那種惡意,仿佛秦芒殺了他們全家。

恨不得她去死。

秦芒低估了人性的惡。

她自小被護得極好,雖然父母不在,但唯一的小叔卻待她如親生,除了強烈反對她非要進娛樂圈,其他皆是寵着捧着縱着,錦繡堆裏千嬌百寵的養大。

從未讓她見識過這個世界,黑暗的一面。

熾白燈光下,少女側臉線條精致,此時淡抿着雙唇,仿佛一尊精美至極的瓷器娃娃,少了幾分鮮活氣兒。

孟庭打完電話後。

見秦芒自虐似的刷微博,探身将她手機抽出來,“別看了。”

“公司已經安排公關了。”

但游艇上那一幕。

是真的。

無法澄清。

這是有史以來、非常嚴重的公關危機!

孟庭從口袋掏出煙點上,猛吸了口,整張臉上神色凝重。

明明早晨他們還在暢想秦芒好好拍這部戲,能拿到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的入圍,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誰知。

短短幾小時,天翻地覆,

她現在能不能繼續待在演藝圈都是問題。

秦芒沒去搶。

她仰躺在沙發上,過亮的光線刺得眼睛發疼,纖細羸弱的手腕擡起,擋住了眼睛。

許久未說話。

半晌,才慢吞吞說了句:“我困了。”

向來驕傲肆意的大小姐,突然安靜下來,別說是阿童了,就連孟庭這煙抽的都有點不是滋味。

……

夜色漸濃,酒店外人群久久不散去。

此時,頂層華麗套房內,密閉的空間唯獨壁燈亮着兩盞,光線昏昏暗暗。

一只雪白的皓腕拿着玻璃杯,輕晃了晃,折射出的碎光極美,秦芒滿意地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烈酒入喉,化作絲絲縷縷纏繞在身體之上的絲線。

原本清醒的腦子,逐漸醺醺然。

秦芒原本躺在床上,怎麽都睡不着,才爬起來想小酌一杯助眠,沒想到,越喝越多,一個人将剛開封的威士忌喝了小半瓶。

起初是辣的。

後來越喝越上瘾。

“吧嗒。”

不知過了多久,剛倒了滿杯的烈酒玻璃杯差點從手心脫離,幸而被她及時抓住。

半杯潑了出去。

長毛地毯被浸濕了一片,安靜空氣中,烈酒氣味仿佛炸開了般,逐漸擴散至整個房間,幾乎遮蓋了原本殘留的淡香。

幾乎是同時。

門外傳來‘滴——’

寂靜空間內,聲音分外清晰。

賀泠霁垂眼望過去,厚重的黑色真皮沙發左側。

秦芒一襲霜白色的睡裙坐在地上,露出大片瑩潤肌膚,纖細小腿與地毯糾纏,蔓延出美麗的弧度。

被酒精浸得緋色的眼皮慢慢擡起,逆着昏黃的燈,如同一枝孤獨卻燃燒的濃豔玫瑰,連帶着倒映在牆壁上的光影,都被勾描出了驚心動魄的瑰麗。

視線觸及到賀泠霁時,眼波輕晃——

男人仿佛從重要場合匆匆而來,西裝革履,西褲筆挺修長充斥着滿滿的禁欲感,特殊定制的淡金色金屬領帶夾如高級藝術品。每一處都寫滿端方風雅,矜貴至極。

偏生俊美眉目卻冷得徹骨。

對視間,他修長指骨扯開一絲不茍的領帶,動作肆意,不拘小節,甚至連領口的扣子都崩開幾顆,也渾不在意。

“咕嚕嚕”

其中兩顆滾到了秦芒壓在地毯的膝蓋旁。

跟往日那副風雅規矩的模樣,判若兩人。

莫名的,秦芒腦海中浮現出他開直升機時的畫面。

也是這般吧。

她仰頭望着突然從天而降似的男人,美眸閃過困惑,濕潤的唇張了張,半晌才溢出一個單音節:

“你……”

話音未落。

男人從她手裏拿起剩餘的半杯烈酒,薄唇微啓,一飲而盡。

修長脖頸間,性感的喉結随着吞咽,起伏出迷人弧度,讓人移不開眼睛。

賀泠霁俯視着她,灰藍色眼瞳神秘而冰冷,仿佛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冰域神明。

在秦芒迷朦的眼神下,不急不慢地俯身。

似冰川之下的灼灼熔岩,炙熱呼吸緩緩蔓延開來。

幾秒後。

耳畔傳來神明渺遠幽寂的聲線:

“被欺負了。”

“借酒消愁沒用。”

“什麽有用?”

冷冽的音質,一字一句:“自然是,千倍百倍地欺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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