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吾道不孤

第23章 吾道不孤

氣氛一時溫寧。

裴牧雲忽然發現人參坐在一旁,拿兩條參須捧着臉,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們看,也不知盯了多久。

才驚覺一直被師兄抱着,裴牧雲靈敏地坐到一邊。

解春風對人參如沐春風地笑了笑。

裴牧雲将靈力金魚放出,給師兄聽師父遺命:牧雲、春風,師父有兩道遺命,一是前往東萊,為師父立衣冠冢;二是替師父參加神宮集會。再往後,你們師兄弟互相照拂,一切決定,若有一人不贊成,便絕不可為。牧雲,春風,師父把家交給你們了,乖乖聽話,啊?

語罷,深橙色的靈力金魚散為點點光塵,飄遠消逝,融入晨曦。

師兄弟不免又是傷懷。

解春風輕聲道:“師父何曾在意過什麽衣冠冢?這道遺命,是給我們找個事做,不讓我們待在觀裏睹物傷情,讓我們出門走走。”

裴牧雲亦是明了:“師父苦心。”

解春風看向他:“倒是那神宮集會,師父的天柱支架草稿,牧雲,你打算怎麽做?”

“天疏閣救了不少機術師。我會安排。只要天柱不斷,依圖建造不難,只怕沒有時間。只是,”裴牧雲早有準備,冷聲道出,卻是話鋒一轉,“在那之前,就算天柱斷了,你也不許去補。”

解春風為難道:“牧雲,我是白……”

裴牧雲冷硬地打斷他:“你是解春風。是星歸道長的徒弟,是我裴牧雲的師兄。我說了不贊同,你要違抗師父遺命?”

難得見裴牧雲在家擺出天疏閣主的模樣,解春風又是窩心又是心疼,搖頭笑道:“自是不敢。只是牧雲,雖儒門陰險,天柱斷裂影響百姓民生卻是實情,師父犧牲了自己,我不能……”

裴牧雲又是冷硬打斷:“要麽你我都不去,要麽你去了,我即刻跟來。到時見了師父,你跟師父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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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春風頓時驚怒交加:“胡鬧!”

裴牧雲半點都不怕,直視師兄,一張臉冷似冰霜。

對視片刻,到底是解春風敗下陣來,難得氣得頭痛:“誰慣的這脾氣!”

“你和師父。”裴牧雲冷冰冰地實話實說。

真是養了只貓,解春風好氣又好笑。

知道此事多談無用,解春風暫罷前言,說起正事來:“我倒想問你,那卷軸中,你最後與儒門之主說的話,你是怎麽想的?”

聽師兄說起水鏡卷軸,裴牧雲下意識去看,才發現懸在半空的卷軸已卷起,想必是師兄收起來了。

裴牧雲想了想,卻問:“師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的,我那個奇怪的家鄉?”

“自然記得。”

師弟的話,解春風都記得清楚,何況是那般奇幻的描述,裴牧雲只簡短提了幾次,他和師父都頗為着迷。

裴牧雲猶疑片刻,又問:“若我說,我的家鄉是與此地全然不同的異世。而我對此方世界的認識,全是從一本史書中得知。師兄可會覺得我是瘋了?”

“我和師父都是如此猜測,”解春風毫不驚訝,反而笑道,“怎麽這時說起這個?”

裴牧雲一愣:“你們?”

解春風笑笑:“牧雲,我和師父又不笨。”

也是。他是從天而降,又短發異服,怎會不讓人覺得蹊跷?何況此後三人朝夕相對,他渾身古怪,必然早被師父師兄看在眼中。

裴牧雲垂眸:“這般古怪,為何不問我?”

“你不願多提,必是有傷心事,我們怎會多問?”解春風笑得溫柔,理所當然地用裴牧雲自己的話勸道,“何況,不論從何方異世而來,你都是裴牧雲,是星歸道長的徒弟,是我解春風的師弟。”

裴牧雲寒目微濕,咬了咬牙,凝神斂意,才接着前言往下道:“師兄,那個世界是真實的、我生活過的世界。”

解春風溫柔道:“不知是何神機将你帶來這裏,若有機會再造,師兄真想陪你回去看看。”

“若有辦法,我也想帶師兄師父回去。”裴牧雲看着師兄,解春風是裴牧雲在這個世上遇到的所有人中,最有覺悟的一個,甚至比師父更接地氣,解春風深知百姓疾苦,是在走南闖北行俠仗義的過程中自行體悟出的,在裴牧雲出現之前,他的想法就已是不同尋常。

師兄是個超越己身時代的人。

假如不是穿書而來,是出身于這個世界,裴牧雲不敢斷言自己也能像師兄那樣覺悟。

因為有師兄這個明證,裴牧雲才會創立天疏閣,去尋找更多真正為民的修士。

裴牧雲憶起往昔,解春風卻在思索師弟的驚天之論,籌劃道:“合你我二人之力,推翻明樑帝和儒門也不過是一日之間……”

等等!

裴牧雲即刻叫停快進,冷聲道:“胡鬧。你我或許能推翻舊朝,卻無法以二人充當九州駐軍。何況,你我不能代替萬民覺醒、代替萬民選擇。這般急功近利,等你我不再,必遭反撲,于民何益!”

“此話有理。”

解春風點頭受教,卻還是有不同看法:“但你的天疏閣法士們,不就是預備之軍?他們各個與你想法一致,而且幹什麽的都有,什麽都會。尤其是遭到打壓迫害的機術師、妖修、進步修士平民等,這些能人異士都被天疏閣所救,大多都加入了天疏閣。

“外人不知,你我都知道,連當世大儒鏡清先生都在天疏閣中,他可是想推翻儒門很久了。加上水鏡卷軸這個創造,天柱之事,你的法士們不會放任儒門污蔑你,今日必會公布卷軸,我敢說,将有更多人因此加入天疏閣。假以時日,別說預備之軍,天疏閣可取朝廷而代之。

“況且,長公主的造反之心,對你我來說不是秘密。天疏閣要推翻封建王權,還得看朝廷亂局發展。而儒門,我們是有血債要他們償的。無論借力,還是直接殺上門去,儒門必得先滅!”

裴牧雲被師兄的篤定之言說得一愣。

創立天疏閣時,他确實就是抱着傳播火種的心思,但他本以為自己只是在深灰之下藏起餘燼微光,等待千百年後,百姓修士中的覺醒者将它拾起,燃起一點照夜燭光。直到不周山下那時那刻,他驀然回首,才發現身後竟已有燭光千點,長夜不再漆黑。

解春風所說的這些,正是裴牧雲的所思所想。

但或許是他生性太過理智,即便決定了要發奮進取,他也依然謹慎,反複推演,不敢預設萬事順利,全然沒有師兄這麽狂放篤定。

而解春風言之慷慨處,心劍随念而動,一道劍氣破空而去,又是一聲龍吟。

“甚好,我打破儒門岸然宮殿,你挖去儒門立身之基,”解春風朗然一笑,“正該掀翻他們享用千年的瑤池宴,分還萬民。”

聽到瑤池宴三字,裴牧雲想起師父曾說過,師兄頭一回出門,就大鬧了儒門高修開在災城附近的所謂瑤池宴,師兄把宴中高修打了一頓,綁起來倒吊在城門口,然後将名貴酒菜全都送給了災民。當時師兄張口編的那個假派假名,至今都還在儒門的通緝榜上。

不愧是師兄。

裴牧雲凝望着師兄,忍痛勾起嘴角:“吾道不孤。”

解春風糾正道:“是你得道多助。”

這一刻,解春風有心劍在手,有裴牧雲在眼前,心中柔情千種豪情萬般,溫柔了眉眼,又道:“你只管前行,師兄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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