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等同道

第26章 同等同道

為捍衛喊主人貓貓的權力,紙人們委屈地跺腳悲嚎,還時不時在悲嚎間隙用圓墨大眼睛偷瞄裴牧雲的臉色,大有主人貓貓不同意就絕不停下的架勢。

小小伎倆,自是被裴牧雲觑破,只是這些小紙人是他偶然親手創造,還被師兄意外吹跑,千辛萬苦跑回來,可愛又可憐,天疏閣主素來嚴厲,此時倒不忍心教訓。

玄真觀上空厲喝不絕,劍意砸在青色屏障上轟隆作響,裴牧雲擡頭關心師兄戰況。

這幫天竺僧顯然不是解春風對手,解春風打得無聊,幹脆拿他們做劍招練習,竟是一絲修為都不用,劍都還了鞘,直接拿劍鞘用基礎劍招對戰,格擋挑刺斜劈砍,平平無奇。

對天竺僧來說,解春風此舉,殺傷力極強,而且侮辱性極大。

但無論他們如何叫罵反賊,偏偏想跑都跑不掉,一道化龍劍氣在四周逡巡着,凡是被劍鞘打飛的天竺僧,都被它用龍尾卷起,甩回戰局中。

這些天竺僧身穿天竺僧袍,本就露肩露胳膊,被解春風打到現在,各個鼻青臉腫,身上妝點的寶石金器早就掉完了,有的還僧袍大破,頗不堪入目。

裴牧雲本想叫回解春風,卻聽氣急敗壞的天竺僧依然滿口的東土賤民,碧眼深寒。

既如此欠打,不打反是罪過,還是讓師兄多玩一會。

複又垂眸,卻正好對上紙人們閃爍着淚光的圓墨大眼睛,它們再次集體發出“嗚~~~~~?”的聲音。

人參不知何時加入了它們,揮舞着參須混在紙人中間,也學它們“嗚~~~~”。

真是學壞容易學好難。

裴牧雲正要說兩句,忽覺神魂輕微刺痛。

是從他與天疏閣法士的法網聯系傳來。

裴牧雲平掌輕按,示意這些小東西不要吵鬧,凝神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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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們齊齊收了紙劍,潇灑席地而坐,用兩只紙手捂住嘴巴,睜着圓墨大眼睛,向主人貓貓表達絕不會出聲吵鬧的忠心。

人參左看右看,學紙人們,彎了參須蹲在地上,用參須捂住腦袋。

裴牧雲順法網脈絡通感,發現情緒劇烈波動的竟是離貳法士。

他昨日重披法網,與九位總領法士重建了通感,但那是天道法網自主召喚了他們,并不是裴牧雲主動重建,因此通過法網脈絡傳來的情緒不如往昔鮮明,只能辨識出是憤怒。

從天疏閣創立之初,離貳就追随在裴牧雲左右,彼此頗為了解,裴牧雲很清楚,離貳性格最是冷靜妥貼,有勇有謀,從不是輕易動怒的人。

裴牧雲微微皺眉,再不遲疑,單手結印,深青靈力躍于指尖,道印三換,喝令:“去!”

令言一出口,指尖躍動的深青靈力就疾射而出,落地化為一只獬豸神獸幻影,與昨日不周山下相同,幻影消失,原地就出現了離貳法士。

離貳法士上一秒還在荊楚天疏閣,對着水鏡開大會,下一秒突然出現在玄真觀,立刻明白閣主察覺了他的怒意,慚愧道:“讓閣主擔憂了。”

裴牧雲冷聲問:“出了何事?”

“正要禀報閣主。”

離貳法士定了定神,理清思緒,才道:“昨日回到閣中,我們九座天疏閣所有法士,包括我們這些年救下的機術師、道士、儒生、僧人、妖修、鬼修、化形精怪及少數百姓,大家一起開了個會。

“我們九個是這樣想的,閣主既要對儒門動作,應該是按照咱們曾探讨過的,先從壯大隊伍開始。這些年咱們少納新人,想加入天疏閣的修士只恨沒機會,咱們救下的修鬼精怪中,想加入天疏閣的就不少,昨日之事後,更有許多修士等在閣外。因此,從各方面看,咱們天疏閣都到了該納新招賢的時候。

“閣主還有玄真掌門後事需費神料理,我們九個就想着,先同大家夥一同探讨,議出一些共識來,再交給您參考定奪。眼下正好提前跟您說一聲,待會兒會開完了,還請閣主召我們九個過來一趟。”

一番解釋,條理清楚,對事務的預判處理也非常合适,那麽,想必是探讨中有了争執。

裴牧雲冷聲認可:“勞你們費心了。如此很是妥當。”

得到閣主認可,離貳法士內心欣喜,略微放松緊繃的心神,才繼續說道:“咱們救下的這些修鬼精怪,成分複雜,要求也各個不同,因此探讨了一夜,到現在,會都沒開完。閣主常說不可強求進步,但我認為,咱們眼下問題,并不是缺少進步,而是絕不可妥協退步。

“剛才,是吵得最厲害的一次,起因是有女修提出,凡是鼓吹纏足與貞節牌坊的儒修都不可收。我等以為這是共識,法士們都很贊同。咱們救下的那位大儒,鏡清先生,他也是極贊同的,還将酸儒習氣痛罵一通。但原儒門高層陳珠陳大人,就糾集一些儒修與他對峙了起來。

“陳珠大人的話,還是儒門內鬥那套,大帽子壓人,我也姑且轉述:他意思是,誰都知道,儒門這些年對女子松懈管教,全都是因為儒門之主姬肅卿的私生女,秦無霜,在儒門內步步高升。而鏡清先生也是有女兒的人。因此,鏡清先生支持女修提議,就被陳珠大人污蔑為是學儒門之主為女兒鋪路,指望女兒也加入天疏閣,像儒門秦無霜那樣,在天疏閣步步高升。

“咱們天疏閣救下的儒修,大體分兩類:一類是本就不在朝野中,因批評朝廷或儒門而獲罪的,比如鏡清先生;一類是身為朝野清流,因派系傾軋或直言勸谏而獲罪的,比如陳大人。這兩方互不對付很久了。

“在我冷眼看來,前者還是接受咱們思想,抱着儒家經典與咱們探讨,摒棄糟粕,互相進步的。而後者姿态拿捏,依然是滿腦子做官的心思,大有手握籌碼觀望之意。這次争執,更像是在試探咱們的容忍限度。若容忍了這次,不僅與咱們思想相悖,恐怕以後他們要搬出更多的儒家禮教來規訓咱們。”

“閣主,天疏閣是天道法網賜下的寶物,可庇天下寒士,卻不能成為藏污納垢之地!

說到這裏,離貳法士稍作冷靜,自嘲地笑了笑,對裴牧雲拱手道:“這都是我個人觀感,難免不夠公正。閣主也知道,我母親是罪臣之女,被禮教和儒修高官逼着嫁給癡傻的大族公子為妾,一生郁郁,因此,凡是滿口仁義禮教的儒修,我可都懷恨在心。”

聽完他的話,裴牧雲就明白了。

部分儒修把天疏閣當成了新朝廷,想趁招新争權奪利,搶走話語權。

裴牧雲眉間霜雪,毫不遲疑道:“恨得理所應當。你回去告訴他們,天疏閣永遠不會有高高在上的官,更不會把進步當作公主王孫的特權。凡是鼓吹禮教的,迫害女性的,無論是人是鬼,我天疏閣都不收,請他們離開。相反,無論修鬼精怪、男女百姓,只要能将自己和他人視為同等同道,與我們志同道合,我天疏閣都有其一席之地。”

聞言,離貳法士內心激動,緊咬牙關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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