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四天前，T市機場。

“我到機場啦，馬上登機。”發完語音，徐珞然擡起頭，猛地與對面的女孩對視了一眼。

對方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手機往下扣。

機場高大的落地窗能完全透過陽光，徐珞然的眼眸在午後暖光的照耀下呈現淺棕色，白皙的肌膚如瓷器般找不出一絲瑕疵。他朝女孩點點頭，接着起身拖着行李箱準備登機。

女孩立馬将照片發給好友，尖叫着發語音：“啊！我看到明星了，徐珞然！他好帥！還朝我笑！好溫柔啊！”

照片很快在微博上傳開，徐珞然臨時去E國的行程這才被粉絲知曉。

落地E國，氣溫驟降，徐珞然沒忍住攏了攏外套。

林星早早的等在出口，見到徐珞然興奮地跑上前去。

“珞然！”林星留了到肩的中長發，人比上學時胖了一點，他将一束向日葵塞進徐珞然懷裏，說：“你怎麽瘦這麽多！”

“星星，太久沒見了，你倒是胖了一點點。”

“你說什麽胡話，我到E國水土不服，都瘦了二十斤了……”

徐珞然眉眼彎彎，接過花，伸手抱住林星。他仔細端詳，好似沒有時間的隔閡，吐槽道：“你這頭發……”

“文藝吧！搞藝術的不留點頭發，顯示不出身份。”

“是挺文藝的。”

“話說回來，我留學這一轉眼都第三年了。”林星拉過行李箱，撞了撞徐珞然，挑眉道：“你可以啊，貝西墨剛上市的行李箱，E國代購都排到半年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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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澤祎買的。”

“啧啧，大幾萬呢，冷哥确實豪橫。”

“他年紀比你小。”

林星撅撅嘴，說：“別總是那麽護犢子，該吊着他點，你對他太好會不珍惜你的。”

“你話變多了。”

“在國外不能盡情用中文對話，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難受，這幾天我說再多你也得聽着。”林星将行李搬上車，探頭說，“先去吃飯，再去酒店。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咱倆就去看展。”

“好。”

“對了，你跟明老師說了來E國的事嗎？她最近上課還挺忙的，你要見她的話要得提前說。”

徐珞然動作一滞，問：“你和我媽……”

“這學期我選修了明老師的課，”林星眼睛一亮，趁着紅燈轉頭問徐珞然，“你跟明老師說說，平時分給我滿分呗。”

徐珞然顯然這情況搞懵了。

二十九歲的自己和媽媽關系這麽親密的嗎？

十九歲的徐珞然顯然沒有準備好，“這次時間挺緊的，就不去了吧。”

“好吧。”林星明顯的失望了一瞬，接着精神抖擻，開始吐槽E國的飯到底多難吃。

Jamekim的活動分在兩個區三個場館，當天的安排時間很緊。

到了第二天傍晚徐珞然才有時間跟冷澤祎分享今天滿滿的收獲。

等了一會兒沒見到回複，徐珞然一拍腦袋，只覺得自己開心過頭了，忘記時差這件事。

他有些無聊，難得刷了一下朋友圈。

徐珞然不僅不登陸社交平臺，就連微信的朋友圈都不用。

剛一刷新，就看到林星發了與自己的合照。

他與林星有不少大學時期的共同好友，刷到後紛紛點贊。

徐珞然點了個贊，沒過一會兒，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頭像出現在提示中。

很顯然，明千彤也是剛剛才刷到這條朋友圈。

微信震動了幾下，徐珞然秉着呼吸點開來自“媽媽”的微信。

“到E國了？”

“明天下午到我住的地方，我們聊聊。”

【位置分享】

徐珞然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母子二人的對話不鹹不淡。倒也能看出來，近幾年關系逐漸緩和。

這放在十年前的徐珞然身上，是想也不敢想的。

比起和母親沒聯系這件事，徐珞然更害怕看到聯系後明千彤煩惱的模樣。

似乎徐珞然是個處理不掉的麻煩。

徐珞然反複了好久，拒絕的文字打下又删掉，最後只回複了一個字。

“好。”

***

林星将人送到明千彤住處，拍了拍徐珞然的肩膀，說：“好兄弟的學分就靠你了！”

“我說的又不算。”

“開個玩笑。”林星看了看手表，“我正好回趟學院，幾點來接你？”

徐珞然看了眼手機，說：“如果我給你發消息，你就跟我視頻通話，懂？”

林星似懂非懂，最後點點頭，看徐珞然步伐沉重地走向馬路對面，啓動車子嘴巴嘟囔道：“明老師也沒這麽可怕吧……”

明千彤住的地方是一棟三層的臨街小樓，徐珞然站在門口，核對着門牌號，直到快把那五個數字看爛了，才擡手摁下門鈴。

徐珞然慢慢呼吸，內心隐隐有種期待。

門很快被打開，明千彤穿着棕色的羊毛毛衣，看起來柔軟又保暖。她與徐珞然印象中沒什麽不同，依舊明豔美麗，高挑的個子，瓜子狀的臉是非常古典的東方沒人模樣。明千彤十分漂亮，徐珞然的長相很大程度上繼承了這份漂亮。

明千彤見到兒子，眼前一亮，笑起來露出一只小酒窩，可愛極了。

“然然。”明千彤伸手擁抱比自己高出好多的兒子，拉着他左看右看，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問：“怎麽瘦了？”

“媽。”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的徐珞然還是拘謹起來，他實在是做不到面對許久未見的母親那樣游刃有餘，“最近工作比較忙。”

明千彤拉着他進屋，屋裏淡淡的清香，是明千彤慣用的香薰味道。

“你的行李呢？有地方住嗎？你打算什麽時間入學？”

“啊？”

明千彤這人自我慣了，出于母愛，還是看了一下徐珞然的臉色，小心翼翼問：“你分幹淨沒有？”

這幾個問題直接給徐珞然整懵了，磕巴道：“什麽分…分什麽…”

“你這優柔寡斷不知道随了誰。”明千彤嘆息道，她憐愛地摸摸兒子的頭，難得像個母親一般慈愛。

對于徐珞然，明千彤從不遮掩自己作為母親角色的缺失。

她并不是一個世俗意義上合格的母親。

在扮演母親與成為自己，明千彤毅然選擇後者。

前幾年，她可以明顯感受到兒子對自己的疏遠，說不失落那是假的，不過明千彤從不強求，畢竟她從沒有教給徐珞然如何與父母相處。

後來，兒子找了個男朋友，母子二人的關系反而漸漸變得親密了不少。

與親家見面那一回，明千彤就知道，冷家對于徐珞然，更像一個家。

冷澤祎的大家族教會了徐珞然怎麽當一個受寵愛的小孩。

所以相比較徐賀的遲疑，明千彤并沒有阻攔兩個小孩的交往。

直到上個月，徐珞然跟自己咨詢E國音樂學院留學的事情，在反複詢問下，明千彤才知道兒子的戀情出現了大危機。

“你和冷澤祎的事，我即便是你媽也不好随便評論，但是如果一段感情只剩下內耗，最好的就是遠離。”

“媽，我其實……”

“分手沒那麽難，你們畢竟既沒公開也沒領證，好聚好散吧。”

徐珞然聽着這些陌生的話，心髒好像突然被一只手攥緊了，一陣恐慌在他的心裏蔓延，雙手不自覺的交握在一起，徐珞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雙手在顫抖，冷汗在這溫暖的室內就像幾滴粹着冰的刀，順着他的後背劃下，留下刺痛，他的心跳的很快，寬廣的空間只覺得窒息。徐珞然猛地用雙手死死捂住口鼻，盡可能讓自己不要呼吸的那麽快，修長的身子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看起來快要碎了。

明千彤急上前，抱住徐珞然，雙手輕輕拍打他的後背，說：“慢慢呼吸，慢慢的。”

明千彤早就給徐珞然收拾出房間，等他來到E國後可以居住。

一切來得太快，徐珞然蜷縮在陌生的床上，陷入了漫長的噩夢中。

十年間的記憶一股腦沖進他的腦袋，痛苦的、快樂的，各種複雜深刻的情緒在徐珞然身上交織。

明千彤埋怨徐賀摧毀了她的事業，歇斯底裏吼着要是沒有結婚沒有生孩子就好了。

那時徐珞然也不過三歲，明千彤的話卻牢牢印在了他的記憶裏。

所以在冷澤祎想要繼續捆綁甚至公開時，徐珞然害怕了。

他怕因為自己，冷澤祎發展的不好。

他可以接受自己在娛樂圈沒有什麽成就，但是他不能接受為了演戲那麽辛苦的冷澤祎摘不到他想要的桂冠。

他最怕的，是冷澤祎會像明千彤一樣，埋怨是自己綁住了他的腳步。

可是徐珞然低估了自己缺乏安全感這件事，冷澤祎的每一次宣傳都像一把鈍刀子，将心裏那塊空缺，慢慢地越開越大。

直到他猛然發現，即便是冷澤祎在他身邊，他也止不住地害怕失去。

徐珞然才知道，自己病了。

可是他再也難以開口要求公開戀情。

直到心理醫生為他診斷急性焦慮症。

據說驚天動地得那次吵架，冷澤祎跪坐在地毯上，擡着頭，一雙深邃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腰，生怕徐珞然跑了。徐珞然知道自己的眼淚像落雨般落在冷澤祎慌亂無措的臉上，他不想看到冷澤祎露出這樣的表情，伸手為他擦拭着。

不曾想眼淚越擦越多，早就分不清到底是哪個人的。

聲音忽遠忽近，冷澤祎不斷地哀求像是加快了那把鈍刀，反複淩遲徐珞然的心。

“然然，別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這樣的卑微，不應該是冷澤祎。

徐珞然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他只知道自己開口後，冷澤祎渾身僵硬，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緊了些，就像要把自己揉進身體裏一般，試圖用這種方式留下徐珞然。

不知過了多久，徐珞然睜開眼睛，他渾身已經被冷汗打濕，粘膩的觸感卻沒能讓他動彈一下。

昏暗的房間內，只有手機屏幕不斷地亮起又熄滅。

反複很多次後，徐珞然才拿起手機，看着冷澤祎不斷發來的消息和數不清的未接通話。

冷澤祎知道了嗎？

他們在十年後注定會分手這件事。

“原來十年後，我們已經分手了。”

徐珞然發完信息，渾身猶如脫力一般，手機從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