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

第 80 章

畫面緩緩呈現。

冷澤飾演姜時。

徐珞然飾演陳瑾鷗。

那是一片湛藍的海連着沒有一絲雲朵的天，海浪打在岸邊，當鏡頭順着海天一線透過海水上岸，一個穿着純白T恤和牛仔褲的少年背着書包，從一天一趟的船艙下來。

剛來海島探親的陳瑾鷗人生地不熟，一臉茫然地站在碼頭。

他的皮膚白皙，在熾熱的陽光下顯得與海島黝黑皮膚格格不入。展開手中的紙條的地址，好看的臉上滿是茫然。

“你新來的？”

陳瑾鷗循着聲音擡頭，一個少年坐在樹杈上，輕輕晃着腿，人字拖在陳瑾鷗頭上蕩來蕩去。

這一擡頭，就留下華語電影史上十大難忘鏡頭之一。

每次絕美鏡頭盤點，陳瑾鷗擡眸都會存在其中。徐珞然自出道來只出演過這一個角色，卻又成為經典。

陳瑾鷗暑假到小島投奔在海島上開診所的表哥，找不到地址的他看到樹上的黑皮男生，臉上全是警惕。

冷澤祎在走紅之後，出演過各種角色，但是像姜時這樣的陽光大男孩，他也再沒有接過。

再次看到稚嫩的二人，一大波回憶殺向觀衆襲來，再看看臉龐絲毫沒有變化的直播小窗，粉絲紛紛留言。

【天哪，哥哥們吃了什麽人參果？怎麽十年不帶變樣的？】

【好偉大的臉，所以什麽時候再演一個讓我看看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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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吃十年老本，真夠可以的。】

姜時從樹上跳下來，直接奪過小紙條，對陳瑾鷗說：“走吧，我帶你去。”

“你知道這裏？”

“嗯，島上沒有我不知道的。”

兩個少年的緣分由此開啓。

他們在島上一起經歷臺風天，又在豔陽高照的烈日去海上學沖浪。

陳瑾鷗黑了一點，姜時更黑了。

島上本就沒什麽同齡人，姜時很快就和陳瑾鷗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直到島上的人要給17歲的姜時介紹女朋友，原本單純的友誼變了味。

陳瑾鷗早晚要離開島，面對自己變化的內心，他選擇遠離姜時。他躲着姜時，次次以身體不舒服而推脫。

姜時不解的背影陳瑾鷗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有辦法任由自己往下沉落。

直到再也看不到姜時的背影，陳瑾鷗失落地呆坐床邊，望着蔚藍的海面出神。

啪——

二樓紗窗被推開，沉悶的畫面和憂傷的音樂全都暫停，畫面安靜極了，觀衆的呼吸也跟着暫停。

冷澤祎的眼神非常專注，下颌線棱角分明，緊繃的線條向着結實脖頸延伸。半寸齊茬茬的頭發像姜時性格一般，直來直去。

姜時問：“你這幾天為什麽躲着我？”

“沒有。”不理人的也是陳瑾鷗，這會兒委屈的也是他。

姜時只覺得他莫名其妙，從城裏來的嬌貴孩子說話也彎彎繞繞的。

電影進行到三分之一，兩個少年的情感出現了第一個轉折點。

黎導有點激動，對直播間的觀衆說：“這場戲其實拍了很久，但是當年為了過審，剪掉很多，現在終于能重見天日了！”

冷澤祎和徐珞然對視一眼，他們印象裏這段戲就是電影中播放的片段，沒有多餘的鏡頭，黎導會這麽說，難道是那兩個大的……

只見屏幕上出現了冷澤祎和徐珞然記憶中沒有的畫面。

原本只是姜時從窗臺進入房間，此刻出現了新的鏡頭。

姜時欺身上前，将陳瑾鷗圈在窗邊的角落，逼問道：“你到底發什麽瘋？”

陳瑾鷗渾身抖了一下，頭埋得更低，他的下巴被姜時強制擡起。

原本憋着火的姜時在看到陳瑾鷗蓄滿眼淚的眼睛，直接愣住了。

【啊啊啊？壁咚了？還摸下巴！黎導你行啊，這麽好的東西藏這麽多年！】

【天啊，當年的剪輯力度到底多大啊？一個壁咚都剪掉了？現在腐劇沒個床戲都不好意思同檔競争。】

【剪輯之後的版本，真的更加流暢，我就說原本不肯說話的陳瑾鷗突然就爆發告白，原來是姜時先動的手！】

陳瑾鷗失控喊着：“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知道嗎？你說的沒錯，我是真的瘋了！我竟然會喜歡一個直男……”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什麽是直男？”

陳瑾鷗驀地噤了聲，又将頭低了下去：“所以不要再來找我，我們不一樣。去找你的女朋友，你該跟她在一起。等到假期結束，我就會離開這裏。”

姜時不解：“我們都是男的，有什麽不一樣？”

【就是這裏，我小時候看，心都揪起來了，又心疼陳瑾鷗，又心疼姜時！】

【他們都沒有錯，是我的錯，別虐了！】

【我哭了，我又哭了。】

陳瑾鷗的一滴淚從他的臉上滑落，電影畫面絲滑轉場，變成骨湯滴在姜時的碗中。

“小時，發什麽呆，趕緊吃飯，明天要早起出海。晚上吃完飯早點睡，敢熬夜我揍你！還有你那個狗窩，求你收拾收拾吧，都快臭了。”

“知道了。”

向來沒有煩惱的姜時活了17年，頭一次感受到失眠是什麽滋味。他翻來覆去睡不着，平時習慣的海浪聲也那樣刺耳。

半睡半夢間，姜時做夢了。

彈幕也在此變得瘋狂起來。

【姐妹們，還記得當年拉片大神逐幀分析，這場夢是有顏色那種，直接導致姜時明白自己對陳瑾鷗的欲·望。】

【舊版超級隐晦，姜時只是在早晨提了一袋不太多的垃圾。前面導演鋪墊過姜時不愛收拾衛生，家裏的垃圾都是哥哥負責。他突然提垃圾這個行為，實在是反常。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他做！春！夢！垃圾袋裏是他不好意思露出來的東西。】

【黎導能不能成神，就看這裏放不放删減鏡頭！】

此時的冷澤祎和徐珞然還在為電影中的主人公未被明确的感情而傷神，完全沒發現黎銘眼中興奮的光。

原本這一部分的鏡頭轉換是一閃而過，沒想到重映版畫面逐漸模糊，仔細聽還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

删減的夢境鏡頭出現了！

姜時的夢是粉紫色的，夢裏是他熟悉的卧室，一切都和現實毫無差距，虛幻又真實。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床鋪上有一抹白，像世界上最精美的瓷器，光滑細膩，通透無暇。

那是一個人的背，肩胛骨的形狀像蝴蝶的翅膀，微微凸起，線條流暢。纖細的腰身被姜時從小蓋到大的安撫毯遮隐一半。

姜時伸手，順着脊骨一節一節向上摸去。

鏡頭角度一轉，姜時其實并沒有真的碰到那人，只是指尖虛虛地劃過而已。

陳瑾鷗翻身，姜時看清眼前的面孔，下意識在抗拒，腦海中大喊不行不行，可自己的身體就像被另一塊磁鐵吸引一般，毫無抵抗力，緩緩低下頭去。

鼻尖萦繞着陳瑾鷗常用香水的味道，很好聞，陳瑾鷗跟他說了幾次什麽調什麽調，他也聽不懂，只知道那是陳瑾鷗的香味。

光潔的額頭、小巧的鼻尖、修長的脖頸，姜時深陷其中，細細的嗅着，牙齒酸癢，好想咬上一口。

再一擡頭，陳瑾鷗睜開眼睛，靜靜地看着姜時，沒有被男生冒犯的反感與抗拒，低聲說着什麽。

姜時低頭，耳朵貼近陳瑾鷗，他呼吸的溫熱撲在姜時敏感的耳朵上，陳瑾鷗反反複複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現實與夢境交織，姜時紅着眼，低頭接近那垂涎許久的唇。

畫面中兩人沒有親上，姜時猛的睜開了眼睛，呼吸急促。

這一次他打包垃圾袋的鏡頭非常直接，慌亂無措，又忍不住偷看。

“啊？”看到這一幕，冷澤祎和徐珞然很難不害羞，這兩個不害臊的大人，看對方的眼神簡直是要生吞活剝，這場戲演的非常色！情！

線上線下一片尖叫！

【在這醒了？我要把審核剪輯都沙了！我是什麽大逆罪人嗎？這有什麽不能看的嗎？親嘴都沒親上！】

【一整個幻肢大爆炸的狀态！】

【我就說黎導是氛圍感之神，你說他倆幹什麽了嗎？也沒有，摸都沒摸上，就是低頭聞了兩下，可我剛才緊張到失語。】

【徐珞然為什麽會這麽純欲？真的是又純又欲，他後來為什麽不繼續演戲了？】

【這段看得我頭皮發麻，你們別忘了，他們那時候不到二十歲，還在念大學，這演技神了！】

黎導解釋道：“咱們主角戲裏年齡17歲，戲外18歲，那是真的不敢播啊！”

【別狡辯導演，你就是自己偷偷吃好的，也不想着點姐妹。】

【黎導我就問你還有沒有好東西？都交出來！】

“這個嘛…”黎導剪輯掉的東西只有這點，不過他沒明說，留點想象空間，觀衆其實會更入迷。

再看徐珞然和冷澤祎，一個臉通紅，一個滿臉驚訝。

【怎麽這戲不是你們演的？】

【姐妹，這戲十年了忘記很正常，我們完全可以理解，請兩位現在複習複習就行！】

【算盤崩我臉上了】

電影繼續播放，發現自己心意的姜時有些害怕，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也沒有人告訴他男生是可以喜歡男生的。

還沒想明白，姜時就跟着哥哥出海打漁，一去就是一個星期。

陳瑾鷗不知道，見他真的不來了，心裏的酸楚越來越大，他離島的日子越來越近，心也一點點冷了下去。

姜時這次出海，是為了海島每年一度的慶典做準備，屆時會有許多游客慕名前來，這也是海島最熱鬧的一段時間。

陳瑾鷗在次看到姜時，是在慶典的前期準備時，他們都去幫忙。

村裏老人介紹的姜時的“女朋友”也在。

陳瑾鷗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翻起巨浪，醋壇子簡直是可以容納一整片大海。

兩個男孩被村長安排去老李家取慶典用的器具，這是他們最安靜的一次相處。

經過海邊無人的小木屋，姜時把人拉到裏面，問：“我們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陳瑾鷗搖頭：“做不成，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你呀…”

幾句交談并沒有讓關系好轉，反而注定了兩人會走向陌生。

姜時糾結痛苦，直到陳瑾鷗的假期結束，準備離開海島，他帶着禮物挨家挨戶擺放，感謝這個假期海島村民對他的照顧。

兩個人這才又一次見面，或許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次。

陳瑾鷗登船的時候，姜時沒有去，他心不在焉，被螃蟹夾破了手指。

在診所裏，姜時醞釀好久，才問醫生：“如果一個男生喜歡另一個男生，但是另一個男生只把他當朋友，這個男生就說朋友都當不成，另一個男生就一直很糾結很煩惱……哥，你見識廣，還在外面讀了博士，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醫生處理好傷口，說：“如果不喜歡，有什麽好糾結的？”

姜時瘋跑着去碼頭，陳瑾鷗正站在欄杆處，孤零零的。

看到姜時，眼睛一亮，又暗淡下去，他在等誰不言而喻。

姜時朝着陳瑾鷗大喊：“我喜歡你！”

可是風浪聲音太大，陳瑾鷗根本聽不見。

這時的電影是無聲的，畫面上只有姜時費力朝陳瑾鷗吶喊的畫面。

或許此刻聽不聽得到，已經不重要了，陳瑾鷗怔愣片刻，随即露出笑容。

明知道對方也聽不見，他還是朝着沙灘用盡力氣問道：“你喜歡我嗎？”

電影至此結束。

直播間的彈幕從未停歇，冷澤祎和徐珞然卻久久未曾說話。這部電影，是29歲那兩個拍的。

有些感情不僅僅是演技，更多的是真情流露。

黎導看到反饋喜笑顏開，對直播間的觀衆說：“朋友們，這次陪看就結束啦！澤祎給我們定了下午茶，咱們下次再聊！”

工作人員關閉攝像頭後，将攝像機拆掉放回。

網友們還沒有從電影的餘韻中走出來，就看到黑屏中眼淚汪汪的自己。

工作人員都去二樓吃甜點，偌大的客廳裏一下冷清起來。

“然然…”

“阿澤…”

還在沙發上坐着的兩人同時喚了對方的名字，又同時停下。

不論哪個年紀的他們，都在好好的愛着對方；不論去了哪個年代，他們都在努力彌補遺憾。

只有對方能懂的情愫在兩個人之間流淌，緩緩地，冷澤祎做了電影中姜時一直沒膽完成的事，他輕輕往前，親了徐珞然一下。

蜻蜓點水。

他們身後随手放置的迷你攝像機，紅光一閃一閃，辛勤地工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