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冷血篇3
第48章 冷血篇3
三天後
林瑾随着林風眠來到了請柬約好的地方,晏城郊區的一大戶人家院落,好像是李氏未被推翻之前的一個貴商。
秋天的枯葉被風吹了滿地,卻無人打掃,門口的兩座石獅也被雨水沖刷的起了青苔,看得出曾經的繁榮卻抵不過時間的蕭條,屬實有些荒涼。
而在那赤紅門匾的屋檐下站了兩個人,神情有些戒備,但手裏卻拿着許多請柬。
兩人走上前去,将手裏的請柬遞給了他們。
本來嚴肅的兩人,在看了他們遞過去的請柬,随後一笑,十分客氣的給他們指了指往裏走的路:“原來是林先生,裏面請!”
二人點了點頭,繼續往裏走,但裏面也比外面好不了多少,依舊落敗,旁邊的園林早已荒草叢生,顯然這裏的主人家,已經許久未曾照料。
走了幾十米後,兩人就聽到嘈雜的交流聲。
他們循着聲音他們走到了大堂的門前,但奇怪的是這裏的門口又站了 6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交流會,這安全戒備似乎是嚴了點。
林瑾正想着,站在門邊的壯漢已經幫他們開了門,示意他們往裏走。
門一打開,裏面的場景也看的一清二楚,門對着的正前方擺了一處木架臺子,鋪了一層灰色的粗布毯子,放了兩張椅子和兩張放茶的擺桌,臺子前方擺了3排花,有些豔麗,臺子下擺了二十來排的凳子,早來的人早已坐的差不多,就空了幾個位置。
其他的人回過頭見林風眠進來,都停下交談紛紛打起招呼。
林風眠見都是熟人,還有些也是文學界藝術界的前輩,就都一一客氣的回禮握手,等都客套的差不多了,便找了兩個靠後空着的位置坐下。
“你覺不覺得有些奇怪?”林風眠壓低了聲音,靠在林瑾耳邊說道。
“是有些奇怪,這不像是交流會,倒像是宣講會。”林瑾指了指臺子和那些擺設整齊的裝飾。
明明是個交流會,但這地方也太過于整齊正式了。
在如此艱難的時期,哪有多餘的精力金錢去準備這些東西。
“那你的意思是?”
林瑾對上他的目光,沉聲道:“這‘交流會’怕是沒那麽簡單”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見整齊劃一的跑步聲,由遠及近,随後兩排穿着南區軍制服的士兵們,齊步走了進來。
軍靴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大堂內,一下下的像是踩在了心髒上,讓人不自覺的摒住了呼吸。
他們最後站在大堂兩邊,銳利冰冷的目光卻仍舊看向了門口,像是等着什麽人。
當南區兵進來的那一瞬間,整個大堂都安靜了,他們驚恐的看着那些人大氣不敢喘一個,最後只能和南區兵一樣,等着後面的人出來,因為他們知道,來的人一定不簡單。
在所有人緊張的等待中,四個人走進了他們的視線。
走在前面的兩人,一個身形較為高大,穿着一身灰綠色的制服,腰間別了一把黑色的手槍,黑亮的皮靴擦的十分幹淨的發亮,雙手戴着白色手套,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整個人籠罩着一層寒氣,凜冽逼人。
林瑾看着他,瞳孔驟然緊縮。
居然是他!
而旁邊的那人身材較為矮小,穿着同樣顏色的制服,臉上戴了一副圓形眼鏡,長相平凡,嘴角挂着微笑,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這個全晏城的人都知道,文繼生。
攻陷晏城的南區人,也是蘇振雲的先行官。
林瑾和林風眠震驚的對視一眼,果然,整個交流會是假的。
那幾人就這麽從大堂的中間走過,上了臺子。
那個男人走到椅前直接坐下,而文繼生則一個人走到了話筒前,神情溫和的開始說道。
“首先,歡迎各位來參加今天的藝術交流會。”
“至于林先生,他今天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就暫時參加不了,所以請我們來主持一下,還請大家諒解。”文繼生說完還虛僞的微微點頭示意。
随後繼續道:“而我們也不想耽誤各位太多的時間,只是想請在座的各位,在未來創作的時候,能多多宣傳一下南區軍,別再寫什麽屠殺和虐待之類的,搞得我們像是殺人狂一樣。”
林瑾聽着,神情十分難堪,一股無名之火湧了上來。
難道不是嗎?
他身邊那些死去的人,難道是笑話嗎?
而旁邊的林風眠看的出來他的憤怒,當即死死的拉着他,神色嚴肅的對他搖了搖頭,不讓他輕舉妄動。
“你們就是!”
有一人也和他一樣的惱怒,不過那人卻直接按耐不住的大聲吼了出來。
文繼生也沒惱,神色淡然的擡手:“這位先生不要着急,我們真的只是想要避免不必要的手段,也是為了減少普通老百姓的傷亡,這對于你們來說,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你們可以救更多的百姓免于戰火。”
講臺上的人面色誠懇,仿佛真的是關心那些戰火中的普通人。
文繼生挑眉瞥了眼下面的文人們,又繼續道:“所以我們需要在座各位的幫助,當然我們也會給予大家一定的獎勵,無論是金錢還是其他。”
這個文繼生當初攻進晏城時就是這樣,明明做着殺人全家的事情,卻說的冠冕堂皇,甚至還一臉僞善的告訴你,他這是在救你。
說什麽四區最後必然都會變成南區的地盤,早一點也是為大家好,一點點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不要那麽抵觸。
那你們憑什麽把槍口對準普通人,憑什麽屠了兩座城!
真是把虛僞兩個字寫的淋漓盡致。
這一次,林瑾站了起來。
“如果你今天來,只是為了說這些,那未免太小瞧我們了!”林瑾拂開林風眠緊緊抓着他的手,緊緊盯着臺子上醜惡的嘴臉。
“人在做,天在看,既然都已經做了,還怕別人寫,別人說嗎?”
“還是說,你們蘇振雲也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說他是個殺人魔嗎?”
堅定的眼神,挺直的脊背,他的話直白的仿佛将文繼生的面子撕碎了扔在地上,順便踩了踩蘇振雲的臉。
一時間抽氣聲此起彼伏。
在南區的地盤上,沒有人可以随便提這個名字,更加沒有人敢數落他的所作所為。
而現在,這個年輕人卻當着南區兵的面前——
圍觀的人咽了咽喉嚨,眼中卻迸發出光芒,因為終于有人說了他們不敢說的東西。
文人墨客,不就是寫的一個氣節嗎?
哪怕當着面,他們也該站出來,不能退縮!
“滾出晏城!”
“不寫!”
“有本事殺了我們!”
臺下忽然響起一陣反抗聲。
文繼生看着這些讀書人很是煩悶,他就知道和這些人說,就是浪費口舌,老大還非要派他來幹這事,弄的這麽麻煩,啰裏啰嗦。
不如直接殺了痛快,文繼生煩躁的想着。
忽然一聲冷笑打斷了他們。
“哼,敢做,當然不怕說,不過你們也沒有必要這麽大反應。”
“在這片大陸上有多少個王朝,有多少次權力的更疊,你們不是最清楚嗎,其中哪一次不是屍橫遍野,每次都死了那麽多人,怎麽到了這裏,就看不過去了。”
“權力更疊後,人不都開心的活下來了嗎?然後又不停的繁衍,不停的增長,就算殺了,反正最後也還是會有,既然這樣,你們吵什麽。”
蘇振雲略微低沉的聲音從文繼生身後響起,而他只是鎮定自若的看着,冰冷的目光越過人群直直落在了林瑾的身上。
但他的話卻冷漠的像一把冰錐,一下一下的砸在了下面所有人身上,仿佛在他的口中,人不再是人,而是一群牲口。
死這一個字,是那麽的輕,輕到沒有一絲重量。
林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但眼睛裏卻是怎麽也不服輸的光芒。
“你不過是站在高處,仗着自己可以掌控別人的生死,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如果被殺被踐踏的人,是你,你還會這麽說嗎?”
蘇振雲微微挑眉的看着他。
俊秀漂亮的臉上沒有恐懼,反正比任何人都要鎮定自若,明亮的黑眸仿佛燃燒着火焰,明明看似弱不禁風的一個人,卻比任何人都要向前,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所有人。
忽然,男人的嘴角多了一抹笑容,帶着白色手套的手,正一下一下輕輕敲着桌面,他像是看見了優雅的貓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
真是有意思,車站的時候,愚蠢,現在又莽撞。
真是一天一個樣子。
不過,他現在有點想抓住這只漂亮的貓,拔掉它的爪子,折掉它的驕傲。
一點一點的玩耍。
蘇振雲壓着眼底的趣味,接着說:“如果你有本事踐踏我,殺了我,我一定死的心甘情願。”
男人緩慢的語調不急不慢,卻一字一句的落在了林瑾的耳邊,那雙深邃而幽暗的眼睛仿佛一種可怕的震懾,讓你不得不看着他,甚至不得不幻想他所說的畫面。
到最後,他只能握緊了身側的手,沉默的看着他,不發一語。
随後,男人收回了目光,緩緩站起身,聲音不大卻所有人都能聽清:“我可以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今天只要你們踏出這道門,你們仍舊會安全的到家。”
說着他一頓,嘴角的笑容擴大,眼底的瘋狂顯現。
“但是未來将會有5萬,10萬,甚至更多的人為你們陪葬。”
“如果你們乖乖聽話,那些無辜的就可以不用死。”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臺子的正前方,面帶微笑的看着下方所有的人,那開心的樣子,似乎是無比期待他們的選擇。
臺下的人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他們知道這個人是南區軍的高層,所以他說的話,不會是騙人。
而文繼生則在後面看着前方的人,臉上的笑容如出一轍。
還是他們老大會玩,一下子就把這些讀書的給吓住了。
林瑾則在男人陰狠的目光中,緩緩站了起來。
他恨南區軍的人,又怎麽會接受他們的恐吓呢。
随後,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轉過身朝着門口走去,林風眠見狀,也緊随其後,就在即将踏出門檻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回過頭看着臺子上的禽獸。
“要殺就殺吧,我一定洗好脖子等着那一天。”
蘇振雲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眸中的黑暗變的更加深沉。
放心,那一天很快會來的。
見他們二人的離去,剩下的人也堅定了信念,接二連三的離開,原本人滿的大堂頃刻間變得空蕩,只留下穿着南區的人。
蘇振雲收起微笑,微微挑眉。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