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醒

第二早顧寒瑞酒醒,喝斷片了,壓根記不得自個兒昨天做了一樁糊塗事兒,躺在辦公房椅子上,桌上一堆文件,随手翻了翻又給合上,看向一旁副官,說,"哎,給我找個歷日本來,我找個日子好帶着兄弟們出發去蘇北,上邊兒催得緊了。"

副官出門去找了,等再進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本歷日,他也不說話,也不看人,直直走過來丢在桌上,然後就站在一旁緊抿着嘴,一張臉陰沉沉。

桌子邊角上放着一疊軟紙文件,半邊搭在桌上,半邊垂下來離了桌子彎向地面,本來就懸得慌,那歷日本剛好丢過來,嘩啦啦一聲帶着那沓軟紙一起幹脆利落地赴了黃泉。

顧寒瑞看得稀奇,扭頭看向身邊人,"張副官,你這是一大早就給我甩臉色看啊。"

副官不吱聲,顧寒瑞一臉莫名其妙,嘀咕一聲,"還挺拽,老子遲早得撤了你的職。"

又拿起那本歷日,翻到今天的日子,把紙捏着往後數到下個月初,再把數過的那些紙張都捏在左手指縫裏,閉上眼睛,右手伸出來按在這疊紙張上,大拇指随意翻起一頁,再一睜眼睛。

哎!這就好啦,翻到的這天就是冬月十七,就趕在冬月十七出發吧。

得虧是張副官在這兒,見怪不怪了,要是嚴旅長,保管得把歷日本全給撕了摔地上,再吼上一陣,對着顧寒瑞恨得直癢癢道:"你玩兒呢!"

副官一看那歷日本上,冬月十七,黑道白虎,好家夥,這不吉利的!這時候他便忘了自己還在生氣,指着那歷日本上,言簡意赅道:"黑道。"

顧寒瑞哈哈直笑,把歷日本丢在一旁,"什麽黑道白道的,哪來那麽多破忌諱,就定了這一天了!"

顧寒瑞算是一個比較偏執的人,認定了什麽就死活不肯改,到了風流場上他就不是這樣,笑呵呵的,好說話得很。

副官撇撇嘴,不說話了。

顧寒瑞起身,說道:"走吧,去軍裏看看,告訴兄弟們一聲。"

那四個痞子和其他幾個警衛員一起等在門口,等到顧寒瑞推了門要去軍裏的時候,立正敬禮,死命扯着嗓子嗷嗷喊:"軍長好!"

顧寒瑞冷不丁被一驚,看向這四個人,當即睜大了眼,看看他們,又看看副官,指着那四個痞子問副官道:"這怎麽回事兒?"

副官擺着一張臭臉,愣是一聲不吭,顧寒瑞眼看着從副官這裏問不出什麽,轉頭看向那四個痞子,那領頭的痞子一笑,露出滿口黑黃牙,顧寒瑞看着這四個人,真是糊塗了,叫起來,"誰把這四個人招進來的?啊?!給我叫過來!"

旁邊一個老警衛員開口,"可不就是顧将你自己麽。"

顧寒瑞:"扯淡!"

老警衛員:"……"

老警衛員也閉嘴了,心想,扯淡?得了,老子不開口了!愛誰說誰說去。

這筆糊塗賬最後還是老兵給算清的,他專趕一大早過來,估摸着顧寒瑞是酒醒了,先是坦白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說這都是因為自己沒做好本職工作,才帶着氓流子到了軍裏鬧出誤會來,然後又對着副官開始賠罪。

就這樣絮絮叨叨說了大半天,賬算清了,顧寒瑞也明白了,一揮手,讓那幾個痞子趕緊脫了軍裝滾蛋兒,那領頭的痞子不肯,說道:"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兒,叫我走?沒這個理!"

顧寒瑞被氣得都笑了,作勢要拉他胳膊,那痞子極為警覺,立馬躲開,顧寒瑞笑,"上次那胳膊好了?"

痞子呲牙咧嘴,"好了,找了個郎中接上去,花了我好幾個子兒呢!"

顧寒瑞一瞪眼:"活該!"

痞子笑起來,說道:"顧将,你就收了咱幾個兄弟們吧,這筆買賣不虧哩。"

"怎麽不虧?"

那痞子說,"我是有名的吳半仙哩,收了半仙,怎麽叫虧?"

"呸!"副官罵道:"幾個地痞流氓,倒又裝起神棍來了!還半仙,就是一地痞氓流子!"

"誰說的痞子就不能當半仙?我算得可靈哩。"那痞子又指了指後面三個兄弟,"要不靈,我帶着他們,只當痞子?早餓死了!"

顧寒瑞嗤笑起來,說道:"那行,你給算上一卦,看看靈不靈。"

痞子笑得臉上褶子都出來了,"算什麽?"

"冬月十七,出行吉兇。"

痞子一口應下來,又說,"我要紙筆。"

紙筆拿來後,這痞子把手伸進貼身衣服內口袋,掏出三枚泛青色方孔古銅錢,然後蹲在地上,開始丟起三枚銅錢來。

每次三枚銅錢丢完,他就拿筆在紙上記上一筆,待六次下來記好了,他看了看,起身,說道:

"剝卦,大不利。"

說着又看着顧寒瑞笑,"我知道顧将不信這些,只是我這卦可不能白算,顧将必得收下咱們兄弟哩。"

顧寒瑞笑,"行了,就收下了,可有一點兒,你們幾個身上不能配槍!"

那痞子也不在意,只是說道:"啧,警衛員沒有槍,到時候遇了大小軍閥,顧将可得護着我呢。"

顧寒瑞笑罵道:"去你的,留着你就算給面兒了!"

又問道:"你這幾個都叫什麽名兒?"

那領頭痞子把略長的頭發往左一甩,神氣十足道:"我叫吳小江!小草的小,長江的江!"

吳小江旁邊就是那黃卷毛,聲音有些怯,低眉順眼的,"我叫李貴。"

還有兩個痞子,一個說我是陳全,另一個說我是陳含,吳小江笑起來,指着這兩個說道:"他們是兄弟倆兒。"

顧寒瑞點點頭,又看這陳姓兄弟兩個儀表堂堂,說話神态也都落落大方的,倒一點兒不像是痞子出身。

到了軍裏,告訴了兄弟們出發日子按冬月十七來,當着弟兄們面,副官沒說什麽,回去後可是沖着顧寒瑞發了好一頓脾氣,說道:"你又不信那個,留着他們做什麽?!"

顧寒瑞看着副官,眼睛眯起來:"啧,生氣啦?行了,別氣啦,知道你委屈,剛軍裏兄弟們都告兒我了,好家夥,這沖咱副官動手罵娘的!"

又笑道:"哪兒能這麽輕易放他們走?帶着去了蘇北,路上苦他們幾月!也給你出出氣兒,叫他們路上跟着受受苦,随你怎麽使喚他們,他們不聽,你就來告訴我。"

"呸!"副官唾道:"我不是那樣兒人!"

顧寒瑞笑起來,"知道你不是那樣兒人,行啦,不生氣就好,回去收拾東西吧,預備着去蘇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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