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推杯換盞
她到了雅間的時候,空氣中一股馥郁的黃酒香,這酒是鐵寧要來的,預備和她喝一個交杯酒。
酒下了肚就上了頭,鐵寧醉意熏熏的,走過來拉着紅鹽,一直把她拉到八仙桌旁,遞她一盞酒水兒,而後自己也舉起一盞,笑說:"娘子喝一杯兒?"
兩人推杯換盞,都飲盡了那一盞甜蜜水。
鐵寧很爽朗地笑起來,看着桌上衆人,不容置疑地開口:"今日在座的都是見證人!趕明兒我辦了婚宴,都得來捧場兒!啊?哈哈!"
又拍了拍顧寒瑞和副官的肩:"我說,還沒請教兩位大名呢?在哪兒住呀?到時好給兩位送請柬。"
副官起身遞過去兩張名片,上面記着兩人的地址、電話還有姓名,鐵寧接過來看了,放在大衣口袋裏收好,然後又看着徐淮宣笑道:"我說這話倒有些唐突了,婚宴那天我要在酒樓裏辦堂會,規矩是按老祖宗的來,禮服倒要個西式樣式,徐老板可否賞臉唱一折?"
徐淮宣一臉的不置可否:"這樣罷,既是你大喜的日子,滿堂賓客自然是該眼落在新娘那裏的,在戲臺上再來個旦角兒倒不好,我少不得反串扮個架子花,唱個鐘馗嫁妹這一折,這也是昆曲裏少有的熱鬧歡快的曲子,你看是怎樣?"
鐵寧喜道:"好!好!徐老板,難為你肯唱,這出也熱鬧,好極!好極!"
徐淮宣只笑道:"事先說好,這是為你大喜的日子唱的,就當是我賀禮,唱堂戲的錢我一分也不要的,你要是不肯,我也就不唱了。"
鐵寧道:"噫!徐老板這樣說,我也不客氣了,只是你不收堂戲錢,我也不要你随禮錢。"
徐淮宣笑了笑,看了一眼白文卿,說道:"到時我叫文卿他替我随上,難道你還能查出來不成?"
鐵寧笑着拍了拍白文卿肩頭,叫他:"文卿,不許你替他随禮!你和他又不是一家子親兄弟,哪有這個誰替誰随禮的道理!"
徐淮宣笑道:"嗯,他替我随了禮,以後可不就是一家子了?"
鐵寧聽了這話也不理論,倒是顧寒瑞特意瞅了一眼白文卿,他那臉又紅了,顧寒瑞在心裏只嘆氣,這小貓兒也太沒出息,動不動就臉紅,好在冷心冷情的,臉紅也只是害臊,談不上動心。
鐵寧定好了徐淮宣的堂戲,可到底婚宴是哪一天,他還沒想好,他一個風流才子,其實先前也從來沒有想過結婚這種事情。
今天的事情,也不過是随心而動罷了,但這并不是說他對紅鹽不夠認真或是不夠愛,愛情的事情,本來就是随心而動的,說不清楚。
紅鹽卻早已想好了,她在自己的夢中無數次為自己贖了身,追随着那一個并不确切的完美的情郎,站在一派春宵豔陽天裏載歌載舞,結婚,這是每個女子都會想過的。
她定在了舊歷二月的十五,這天正是民國十七年的三月六號,數九最後的第七天,鬥指丁一一驚蟄時節的初候,也就是桃始華、陽和發生、而自此漸盛的時節。
在桃花初開的時節結婚,她以為這是一件再爛漫不過的事情,她要在好人家的屋舍前摘上一大把的桃花,用絲帶紮了做捧花、做頭花。
在這樣桃花爛漫的時節,身邊的新郎又是一位大衆情人般的風流才子,何況又有徐老板肯捧場唱堂戲,還是西式禮服,想想就是很浪漫的事情,她迫不及待要等到那天了。
紅鹽歡喜着又拿出帕子來,看着鐵寧說道:"你要為我題定情詩!"
鐵寧笑着接過帕子,一揮而就,末了遞給紅鹽,紅鹽展開來看,寫的卻是:
琵琶相思曲未終,弦弦牽扯芳心動。
蘇卿雙漸終夢好,繞蝶梁祝東風送。
紅鹽含笑把帕子收了,又對衆人行了行福身禮,笑道:"我去和姐妹們告別則個。"
鐵寧飲了口溫酒,揮了揮手,"去吧,為夫的小娘子。"
紅鹽似嗔似喜地睃了他一眼,帶上門歡喜喜出去了。
雅間裏便又飲酒,鐵寧笑着奪下徐淮宣手中酒盞,說道:"徐老板,顧着點嗓子,我婚宴上的那出戲可還眼巴巴地等着你唱呢。"
徐淮宣劈手奪過來,毫不以為意地飲了一大口,把酒杯擲在桌上,很豪氣地把手一揮:"偶爾喝一盅,不妨事!"
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快吃盡了,紅鹽這才款款從門外走過來,鐵寧看着她問道:"和姐妹們都告過別了?"
紅鹽搖搖頭:"還有兩位。"
"哪兩位?"
"一位碧桃姐姐,一位流蘇姐姐,她們都陪着客人,一時不好脫身的。"
鐵寧看了看手中懷表,"不急,再多等一會兒,你們姐妹一場,好歹告個別再走,不然乍乍地走了,惹得她們心裏空落落的不說,也要怪你不和她們打個招呼就走了。"
紅鹽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不多時酒闌人靜,直到了那遍燭昏街時分,碧桃才和流蘇一道扶着頭出來了,早有幾個姐妹在旁邊推了她們去雅間和紅鹽告一聲別,碧桃醉醺醺開了雅間門,只朝紅鹽笑道:"好妹妹,你今日大喜呀!"
紅鹽羞着給碧桃和流蘇福了一福禮,說道:"好姐姐,妹妹今日就要走了,望姐姐們自己千萬保重。"
碧桃只嘆道:"好狠的心!你這一走,我只有你流蘇姐姐可以閑着聊天解悶了。"
三姐妹正訴說着衷腸,顧寒瑞在一旁只是看着碧桃笑,副官悄問他:"軍座笑什麽?"
顧寒瑞壓低聲音道:"沒笑什麽,就是覺得有趣。"
"什麽?"
"我說女子有趣。"
"這是什麽話?"
"你不覺得有趣麽?"顧寒瑞笑道:"張副官,我以為大多數的女子都是天生的表演家,背後裏怎樣嚼舌根,到了被嚼人的面前,還是一派姐妹情深,你以後若是娶妻生子,要小心提防被女人騙呢。"
副官明白過來,也嘆道:"真是,表面上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