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勇氣是有時限的
第10章勇氣是有時限的
文雅連忙放下碗,走過來輕輕拍打時漾脊背,“哎呀,穿的好厚,平常隔着衣服骨頭都硌手,現在摸棉花似的。”
“怎麽還在發抖,還是很冷嗎?”文雅轉頭問遲斂,“部長,需要量體溫嗎?”
遲斂眉頭緊擰,大手蓋在時漾摁在杯蓋的手背,然後又撥開時漾圍巾,摸他脖頸溫度。
掌心下,時漾因咳嗽,喉結在滑動。
遲斂動作很明顯停頓了幾秒,不着痕跡抽回,“體溫偏低,最好多煮些熱的給他喝。”
文雅說:“那我來煮點湯。”
對面譚潇卓突然想起什麽,在外套摸了摸,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玻璃扁瓶。
“酒行嗎?度數很足,喝下去保準暖和。”
遲斂垂眸,時漾不像會喝酒的,問:“酒量怎麽樣?”
時漾緩過那陣咳,雪白的頸子上青筋微凸:“大概,三十毫升。”
其實時漾很少喝酒,他也不肯定,只能往少了說。
加上身體由內而外的冷太磨人了,還有遲斂的那句“不婚主義”,時漾心理有準備,但是聽見,依然無法控制自己不要難過。
遲斂接過酒瓶,倒入水壺中放爐子上加熱。
奧林國的夜晚,溫度已達零下,酒瓶握在手裏透心的涼。
時漾看着遲斂忙碌,發了會兒呆,開始擔憂剛才心思可能太明顯了,于是拿起還很新的保溫杯。
遲斂溫好了酒,端來給他,同時時漾也捧着保溫杯還給他,并且很小聲道歉。
遲斂聲音和他同樣的輕,好似不想驚飛了這只蝴蝶,“杯子我沒有用過,介意嗎?”
時漾下意識搖搖頭,長睫耷拉着,他縮在厚實衣服裏,就像背上結實外殼的小動物。
“給你用。”遲斂重新放回他身邊,輕晃一次性紙杯中溫熱的酒液,“酒量不好,那就淺嘗兩口。”
很有刺激性的白酒竄入鼻子,時漾淺淺擰眉,試着喝了一口,辛辣在口腔中炸開,嗆紅了眼睛。
一直在觀望的文雅立即想要阻攔。
卻見時漾捧着紙杯,仰頭一飲而盡!
文雅急了:“你傻啊!”
時漾捂着嘴,又咳幾聲,再擡頭整張臉浮現一層淺淺的粉,一縷發絲沾在嘴角濕潤水光上。
遲斂目光暗了些,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然想要替時漾撥開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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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雅對于時漾喝酒這件事很不滿。
尤其是,半個小時後,時漾明顯醉了。
抱着雙腿,背靠牆壁,眼神呆滞地望着爐子中燃燒的火焰。
文雅真怕他像大蛾子那樣,去撲火焰。
雖然文雅也不清楚小蝴蝶會不會學蛾子撲火。
衆人全部吃過飯,寧折跑去逗醉了的時漾玩,可時漾喝醉後安靜的出奇,看許久的火苗,不覺得膩。
牧川不想他打擾小隊,拿自己的大衣鋪在地面,讓他過來睡。
寧折得寸進尺,躺下後腦袋挪到牧川腿上。
牧川躲開,他追上去,反複三次,牧川大概覺得這樣的事情很無聊,沒必要計較,便由着他。
文雅把時漾的保溫毯展開披在他身上,操心囑咐:“坐累了換個姿勢,躺下也行,明天換幹淨衣服好了。”
隔了四五秒,時漾慢吞吞點點頭,趁他醉了,文雅摸摸他腦袋。
風聲依舊呼呼地穿過窗縫吹響,有小火爐在,倒也并不會很冷。
遲斂等到時漾閉眼了,起身給保溫杯添上溫度稍熱一點的水,忙完重新坐下,準備合眼休息會兒。
“吱呀——”
風雪太大,教堂窗戶年久生鏽,風吹的松動,略微刺耳聲響突兀地回蕩在空蕩蕩的教堂內。
“好吓人……”寧折睜開眼,又很快閉緊,往身上蓋的外套裏縮縮脖子。
牧川眼睛都懶得睜,看似不耐煩拍拍他,“別吵,睡。”
又重新安靜下來。
不過有些冷了,教堂兩排窗戶很多,不知道哪扇窗被吹開。
時漾體內似火在燒,大腦比往常運轉還要慢,不過感受到有風吹過來,火焰搖擺的厲害。
他暈暈乎乎站起身,保溫毯披在身上,走出火焰照亮的角落,摸着黑,查看一扇扇窗戶。
時漾喉嚨鼻子裏充斥酒味兒,雙腳一深一淺,好似像踩在棉花上。
本就不穩當,沒走多遠,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下,踉跄半步往前栽去!
遲斂眼疾手快握住時漾胳膊,把暈頭轉向的蝴蝶引回身邊,“小心些。”
時漾愣愣的,很昏暗環境,雙眸泛濕淋淋水光,依然明亮。
“遲……您……在……”時漾語速也變得很慢,指向明亮角落。
他想喊遲斂的名字。
他一直沒有好好喊過遲斂的名字。
喝醉了,也得不到所謂的勇氣。
遲斂确定他站穩了,松開手,嗓音憊懶:“看你自己往這邊來,不放心。”
時漾忽然傻乎乎地笑了,擡手扒拉扒拉有些亂掉的發,“遲部長……您是……好人……”
遲斂神情不明,那張輪廓分明淩厲逼人的臉龐,帥的很有攻擊性。
“時隊,你喝醉後很天真,我在備戰區工作這麽多年,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時漾并不知道遲斂在笑他單純。
但是可以聽出來,遲斂語氣中很淺的疏離感,就像是進教堂前,扶他又突然抽走的手。
時漾不說話了,悶着頭要繼續找窗戶。
“沒有別的意思,抱歉。”遲斂手稍稍用力摁了摁時漾肩膀,“站着別動。”
“哦……”時漾乖乖把自己釘在原地。
聽見遲斂又笑了,很輕的一聲。
疏離感消失了。
遲斂很快找到被風吹開的窗戶重新關嚴,轉身走回去時,有只暈乎乎的蝴蝶跌跌撞撞迎過來。
“小心腳下。”
遲斂并不想看到這只脆弱的蝴蝶再添上新傷。卻聽見一聲來自時漾,又輕又認真的呼喊:“遲斂。”
時漾攥住遲斂衣襟,險些撞進他懷裏,帶着淺淡酒氣,眸子如寶石般明亮。
“遲斂。”
遲斂怔然,心口好似有蝶翼掃過,沉默好一會兒,略顯無奈地說:“酒量太差,以後不要再喝酒了,時漾。”
時漾搖搖頭,盯着誘人溫暖的懷抱,像是一臺複讀機,突如其來的短暫勇氣,讓他非常順利地一聲接一聲喊出遲斂名字。
遲斂扶他回去,問他怎麽了。
時漾不回答,聲音越來越小。
後來不再出聲了。
勇氣是有時限的,可他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人果然不能奢望太多,人是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