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奴不願意
奴不願意
“晏朔，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聶蕊的語氣平和而沉穩。
“不管公主說什麽，奴都答應。” 不等聶蕊說出後面的話，晏朔便已然回答，“奴能陪在您身邊便好，奴什麽都願意做。”
他臉上近乎是虔誠的順從，仿若只要是聶蕊說的，哪怕是赴湯蹈火，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我要你，好好輔佐我哥哥，”聶蕊頓了下，輕聲道：“我要你，永不幹涉林清月的任何事。”
“奴聽公主的，”晏朔毫無猶疑的應下，他上身微微前傾，眼角輕揚，眸光中隐隐透着些許讨好的意味，卻全然不見半分怯懦與狼狽，反倒讓他更顯真誠純粹。清越的模樣好似那被微風拂動而輕彎枝幹的小白楊，僅僅瞧上一眼，便能察覺他平日絕非這般姿态，只是因為面前的人罷了。
就在這時，聶蕊的腦海中響起了一道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任務審核結束 —— 确認宿主聶蕊任務完成。”
“願望兌換 —— 治愈聶歙，請問宿主是否确認？”
聶蕊的腦海中浮現出兩個清晰的按鈕，她沒有絲毫的遲疑，點擊确認。
滴滴兩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緊接着，冰冷的機械音再次傳來：“兌換成功，獎勵已發放。”
“請宿主注意，請宿主注意，一分鐘後脫離任務世界。”
“倒計時開始，請宿主注意！59, 58, 57……”
“不能再多等一會兒嗎？”聶蕊臉色微微變了變。
“54,53……”
“抱歉宿主，不可以。”520低聲道：“因為您之前任務失敗，您現在已經沒有滞留的權利了。”
“49,48……”
聶蕊的目光掠過他們交握的雙手，神色未起波瀾。她如常的将晏朔攙扶起身，聲音平和冷靜，聽不出絲毫異樣：“晏朔，你先回去吧。”
“44,43,……”
“公主？奴，”晏朔神色愕然，眼神中盡是不舍。他還有好多話沒有和公主說，可還沒等他開口，聶蕊便松開了他的手。随後，她的目光直直地對上晏朔的眼睛，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晏朔，你要牢牢記住你答應我話。要時刻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39,38,37……”
“回去吧晏朔。”
“34,33……”
晏朔心中不安，但對于聶蕊的話，順從早已成為他深入骨髓的本能。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道：“那奴明日再來看公主。”
視線自聶蕊臉上劃過，晏朔轉身離去。
“25,24,23,22……”
“嗚嗚宿主，我不想您離開……520哭着道。
望着晏朔漸行漸遠的背影，聶蕊緩緩吐出一口氣，伸手拿起一旁的蝴蝶花燈，坐下後甚至還有心情和520開玩笑：“520，脫離任務後，我會去哪裏呢？是直接消失，還是會繼續被派遣到別的世界當炮灰？”
“18,17……”
冰冷的電子音，不緊不慢倒數着，520哭的更大聲了：“對不起宿主，520不知道，從來，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但您的下場大概率是泯滅……”
“13,12……”
“那樣也不錯，”聶蕊側着頭，臉頰貼在溫暖又冰涼的廊柱上，擡手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花燈的翅膀，好似對一切都毫不在意。
晏朔走到離府門不遠的地方，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心慌意亂得厲害。他的面色蒼白如紙，每往前踏出一步，那狂亂的心跳聲便愈發清晰，似要蹦出胸腔。
他突然想起回程途中做的那個關于公主的夢，夢中的景象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眼前閃過。他夢到自己在半夜驚醒，身旁的仆人臉上挂着壓抑不住的喜色，告訴他，公主沒了。他聽到自己用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聲音問是怎麽回事，可還沒等聽到答案，便已從噩夢中驚醒。
直到今日再次見到公主，夢中的驚悸才稍稍得以解脫。然而此刻，腳步卻好似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得難以挪動分毫。突然，晏朔猛地轉過身，不顧一切地往回跑去。
“10，9……”
“別哭了520，這次你不會被拆成代碼的。”
“8，7……”
聶蕊的心情從未有過的放松，她惬意地眯起眼，享受着這最後的寧靜。然而，下一秒，當她看到不遠處朝她奔來的晏朔時，嘴角即将綻放的笑意瞬間僵住。
*
藥香濃重的寝殿中，太後和皇後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不遠處的一個男子身上。那人一身布衣，面容平平無奇，卻有着股奇異的冷淡。在這天下最尊貴的人的注視下，他沒有絲毫的緊張與局促，平靜得近乎怪異。
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人，本不該有機會進入這戒備森嚴的皇宮。然而，他手中所持的公主府令牌，以及公主親筆信件中，明确了他神醫的身份，這般讓人不得不重視。
終于，在太後忍不住要開口詢問之際，男子緩緩收回了為聶歙把脈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玉瓶。剛一打開，殿中原本濃重刺鼻的藥香，瞬間被玉瓶中泛出的清淡卻又霸道的香氣掩蓋。隐隐呼吸間，竟是讓人精神一振。
太後神色激動，一旁的皇後臉上也滿是驚喜。
那男子将瓶中的藥丸，放入聶歙口中，随即伸出一只手，在聶歙的後頸處微微用力一摁。只見聶歙的喉結輕輕滾動，藥丸便順利落入腹中。
做完這一切後，男子的臉上依舊平靜如水，看都不看太後和皇後一眼，擡步便準備離開。
太後微微一愣，連忙問道：“神醫，如此便好了嗎？不需開些別的藥方嗎？”
對上男子那好似沒有一絲情感的眼睛，太後竟是覺得有些滲人。
一旁的皇後當即也道：“不若您在宮中住上幾日如何？若是能治好皇上，何等封賞，都是使得的！”
不知是不會說話，還是不願多言，面對她們的連聲詢問，男子依舊一言不發。只是先輕輕點了點頭，而後又緩緩搖了搖頭，接着便繼續大步往外走去。
神醫從齊陽到此，想來一時也不會離開京都。想必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京都。而且他與聶蕊相識，若是有什麽不妥之處，喚聶蕊前來詢問便是。太後和皇後對視一眼，沒在再加以阻攔。
“母後……”
片刻之後，太醫院院正一臉困惑地收回了為聶歙診脈的手，難以置信道：“皇上的身體…… 已經無礙。”
太後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當真？”
“确實如此，脈象沉穩有力，沒有一絲沉疴舊疾的跡象…… 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微臣行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神奇之事……” 院正很是不解，究竟是何種藥，有此神效？實在讓人不敢置信。
太後此刻滿心歡喜，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匪夷所思。她只知道，聶歙的病已然痊愈。待聶歙問起，她将神醫的事情告知後，笑道：“想不到昭昭，竟有認識如此這般厲害的神醫……”
聶歙臉上的笑淡淡的，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再清楚不過。太醫的話，他自然也聽到了，同樣覺得此事太過不符合常理。
僅僅一顆藥丸，就能将他自出生便有的心疾徹底治愈，甚至還補足了他這些年身體的虧損。這般神奇的藥效，即便是夢中的那方世界也是做不到的。想來，事出反常必有妖……
*
“5,4……”
望着朝她奔來的晏朔，聶蕊臉上笑意斂去。除了最開始的一絲驚訝後，她已經平靜下來。黝黑的眼眸中滿是淡漠，恍若一切都和她毫無瓜葛。
她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好似将陷入沉睡。就連近乎毫無重量的花燈，此刻也變得難以握住，燈杆從她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晏朔目眦欲裂的模樣實在有些觸目驚心。
何必呢？原本不想讓你看到的，何必要回來呢？不過也好。我即将死去，你将永遠記得答應我的話，哥哥也将長命百歲。
“3,2,1。倒計時結束，脫離啓動。”
視線陷入黑暗前，身旁的蝴蝶花燈翅膀，微微顫動恍若欲飛。
“公主，奴回來了……您不是說，等奴回來，便可以留在您身邊嗎？”晏朔跪在聶蕊身前，看着她毫無起伏的胸口，即将崩潰的神情，好似一頭僞裝溫順的野獸。
“您騙奴，您根本不想要奴，您還是要把奴丢棄。”
聶蕊的奇怪，晏朔不是沒有察覺。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她在身邊，只要她願意留下他，晏朔願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心甘情願。
但前提是，她不能離開，不能将他丢棄。
“您馴服奴，又想把奴丢棄。”
回想起聶蕊最後那沒有絲毫感情的淡漠一瞥，晏朔緊緊握住她垂落在一旁的手，緩緩用力的同時，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音，好似冰渣般寒冷刺骨：“奴不願意，奴也，絕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