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凱撒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凱撒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過去的凱撒從來不缺食物, 可現在,他卻感覺克勞德給他捕來的這兩條魚彌足珍貴,連吃的時候都細嚼慢咽。

舌尖的倒刺輕輕刮去魚鱗,一點點地剔下鮮嫩多汁的肉來, 最後只剩下白骨。

凱撒将魚搜腸刮肚, 啃得很幹淨。

看他吃得這樣津津有味,克勞德也欣愉地搖起尾巴。

吃完魚凱撒慢悠悠地站起來, 在克勞德的目光裏淌下溪流, 待從上而下的活水洗淨身上的血污,也沖刷掉昨夜無比消沉的意志。

清爽的溪流在豔陽下大放異彩、波光粼粼, 好似沉澱着許多珍奇的寶石。

美洲豹金燦燦的毛發也重新在陽光下煥發出奪目的亮澤。

凱撒遠矚着故土——他一定要奪回自己從前的領地。

但是……

那頭奪走他領地的美洲豹的實力的确可怕,如果只是他自己也就罷了, 下次卻又不知是什麽情況。

要是贏了, 自然萬事大吉,可要是輸了……

凱撒看向在洞穴裏忙前忙後的克勞德。

這個洞穴不在他從前的領地範圍之內, 克勞德發揮狼種镌刻在基因裏的穴居天賦,将那廢棄已久的洞穴挖挖補補,用撿來的幹枯的植被興致勃勃地給他們搭窩。

凱撒情不自禁地開始為小狗的未來擔憂, 他能獨自在潘塔納爾濕地裏好好活下去嗎?

有人類的照拂,他的前肢或許能好得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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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德大約花了兩個小時将這洞穴收拾布置得煥然一新。

看着自己大功告成的傑作,克勞德興奮地朝凱撒奔過去,想讓他看看他們的小窩。

然而他才剛到美洲豹的面前, 凱撒就跟他說:“你跟人類回去吧。”

他聞得到, 那群兩腳獸就在附近。

只要克勞德回去找他們, 一定能有個好歸宿。

可是克勞德堅定不移:“我不會回去的。我說過,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如果他存了想跟人類一起享清福的心思, 早就留在傑奎琳的農莊了。何必等到現在,又何必在發現他不告而別以後,出來找他,跟他在這危機四伏的曠野上風餐露宿。

凱撒嘆口氣:“你為什麽這麽固執呢?”

克勞德理所應當:“既然我受傷的時候,哥哥都肯踏進人類的領地來陪我。那這時候讓我陪着你,有什麽不對?”

“何況,如果不是因為我,哥哥你也不會離開這裏。”克勞德說,“姨姨家的事,要自責,也該有我的一份。”

小狗的執着讓凱撒不自覺地向後退卻。

“不要趕我走,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有什麽事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

凱撒沉默不言。

克勞德盯着那雙琥珀似的瞳孔,又補充一句:“別再丢下我自己悄悄離開了。”

凱撒重申:“跟着我,你會很危險。”

“我不怕。”

凱撒提醒他道:“要是我又輸了,被揍得折骨斷爪,兔子和魚可養不活我。”

受了傷的動物很難存活下去,哪怕他是美洲豹,也很容易淪為其他動物的食物,到時連他都自身難保。

他戰敗身死倒還一了百了,可若是落到殘疾的地步,那克勞德不止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他——一天需要消耗好幾公斤肉的美洲豹。

他想讓克勞德仔細想想這樣的未來,這樣的代價。

可是克勞德認真地看着他:“那哥哥就吃掉我吧。”

他說出了上次他沒敢說的話。

“……”

恍惚間,凱撒好像不合時宜地聞到了信息素的味道。然而他仔細嗅了嗅,又确實沒有。

原來是錯覺。

凱撒當初只單純地以為自己又一次撿到了一只小豬崽,自己只要将他養大,轟走,就可以結束這場虧欠。

可現在,他開始覺得,克勞德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有點舍不得放手了。

美洲豹随意找到的洞穴被克勞德收拾得很幹淨,堆滿了甜甜的果子,還有鮮花和青草的香氣。

這都是園丁鳥當初給他的靈感。

天已經黑了。

凱撒忽然想,要是有人類那樣擁有混淆晝夜的魔法,給這個洞穴再添幾盞燈,就更好了。哪怕作為動物,有夜視能力的他與克勞德并不需要。

晚上,潘塔納爾濕地一改白天晴朗的天氣,在半夜下起了暴雨。

突顯的閃電将天空劈成兩半,雷雨交加。陰風的呼號聲刮進來,在洞穴裏回蕩悶響,聽得凱撒時不時就會動動尾巴。

狗是為數不多可以共情的動物。

克勞德明顯感覺到凱撒的不安,他爬起來,把頭搭在凱撒的肩膀,困倦地眯着眼睛:“哥哥……怎麽了?”

如果凱撒是個人,這會兒臉上的血色應該退盡了。

凱撒:“……沒事。”

克勞德舔舔他的眼睛:“那你怎麽還不睡覺?”

“我不困。”

雷雨或許會帶來河水的漲潮,小狗今天搭窩很累了。

所以,他守着就好。

他不睡覺,克勞德也睡不着了。

外面的每一聲巨響都會引起凱撒的警惕與戒備。

“哥哥。”克勞德看出來了,“你很害打雷嗎?”

雖然長久地栖息在荒郊野嶺,但很少有野生動物不怕雷聲,這世上沒有什麽比自然界的生殺奪予更可怕。

難怪過去的風雨天,凱撒都會選擇回到洞裏窩着。

不過,當時克勞德沒看出來。他只知道,一旦下雨,凱撒就會離開那高高的樹梢,而且潘塔納爾濕地的天氣也不會那麽炎熱。

因此,克勞德很喜歡一年中的雨季。

這樣直白的問題,他以為向來強勢的凱撒會選擇否認。可凱撒看了他一會兒,說:“嗯。”

克勞德:“為什麽?”

凱撒眨眨眼睛,沒吭聲。

克勞德見狀就不追問:“哥哥不想說就算了。”

凱撒拍拍尾巴,他低頭盯着自己的爪子,沉悶地道:“……我想說,你願意聽嗎?”

“當然。”

凱撒的事情,克勞德當然都願意知道。

于是凱撒跟狗崽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慢慢地跟克勞德講起當年的前因後果。

克勞德坦率地承認:“其實我當初撿你回去,也有想要彌補他的緣故。”

即便他知道,那頭小豬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克勞德卻道:“哥哥,那不是你的錯。”

“為什麽不是?”凱撒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或許就不會死。”

克勞德:“可如果當初不是因為你,一只被母親抛棄的幼崽,也無法存活到潘塔納爾濕地的雨季。”

“就像我。如果哥哥一年前沒有把我撿回去,沒有撫養我、保護我,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活到現在。”

凱撒搖頭,認為這并不能說服他。他看着小狗依然未愈的前肢:“可你的肩胛骨,也是因為我碎掉的。”

克勞德一怔,他大概明白凱撒昨晚那幾句含糊的“對不起”,都是在對不起誰了。

“哥哥。”克勞德開解他道,“這三件事,都不是你希望發生的。何況我的肩膀會受傷,是因為盜獵者的貪欲,因為他們的子彈,那不是你的錯。”

“你不必把別人的過錯都歸咎到自己身上,這樣會很累的。”

“我不怪你。那頭小豬,應該也沒有怪你。”

甚至黛绮絲見到他的第一眼,也沒有怪他。只是他一直不肯原諒自己。

凱撒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見美洲豹久久沉默,以為他還有心事,克勞德又叫了他一聲:“哥哥?”

“我沒吃飽。”須臾,凱撒徒然沒頭沒尾地說。

克勞德一怔:“那我給哥哥捉……”

他想問他吃不吃兔子,沒想到凱撒思維跳躍,又話鋒一轉:“你的發情期是不是早就來了?”

沒想到凱撒會猜中,克勞德始料不及,腦袋頂上疊着飛機耳,一時沒敢看他。

凱撒當然瞧出他溢于言表的心虛。

“小騙子。”

“我……!”聽見凱撒這樣叫他,克勞德一下慌了神志。

他迫不及待地想叫他別生氣,誰料小狗還沒有叫出聲來,美洲豹就閉眼低頭,碰到克勞德濕潤的鼻尖。

動物不像人類那樣,擁有有嘴對嘴接吻的意識。

這是眼下不在發情期的凱撒除了舔毛以外,所能想到的、最親近他的方式了。

而這樣的舉動,在犬只中也很常見。哪怕克勞德與他物種不同,也能理解鼻吻的意義。

一雙漆黑的耳朵重新豎起來,出乎意料地瞪大眼睛。

他能感覺到這個鼻吻的意義特殊,跟以前都不一樣。而凱撒也表現得沒有那麽自在。

克勞德驟然覺得下腹一緊。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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