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戒備之心

第9章 戒備之心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白日的喧嚣熱鬧,人潮的謹慎與歡笑,都被無情吞并湮沒。

夤夜寒窗,一燈如豆。

年輕女子绮麗精致的眉眼在燭火下更添風華,而在她身旁還坐着一個衣着華麗,頭飾繁複的中年美婦。

中年美婦搖着手上的芙蓉石梅娟扇,眼露憂愁,“現在風頭這麽緊,居然還來了個邬老爺要找姑娘,還要找身有殘疾的姑娘,這我到何處去尋嘛!女兒啊,這事,要不咱們先停一停?外面現在查得緊呢。”

年輕女子手裏把玩着一串火紅色珊瑚手串,眼露嘲諷,“停?怎麽停?那是錢啊,娘,你不喜歡錢嗎?”

中年美婦猶豫了一下,“錢誰不喜歡啊,可現在薛林和朱奇都死了,他們都是我們樓裏的老顧客,娘是擔心會被人查到。”

“薛林和朱奇死了就死了,誰看到他們常來我們這裏了?就憑那群昏官的德性,你以為他們能堅持查幾日?最後無非是随便找個人頂罪罷了。”

年輕女子說着眼底泛起涼涼的嘲意。

“可薛林和朱奇死得太慘了……”

中年美婦有些瑟縮,她感覺自己已經快要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兒”了。

“你怕什麽,他們又不是我們殺的,而且就算是萬一出事了,那下一個死的人也只會是那個邬老爺!”

年輕女子突然發怒,一把掐住了中年美婦的臉,“再說了,城外不是有打手護院幫我們嗎,你在怕什麽!”女子長長的指甲戳進肉中,疼得中年美婦臉色發白。

“我,我沒有……”

中年美婦被年輕女子的目光駭住,猶猶豫豫地開口,“可現在姑娘本就不好找,更別說還是身有殘疾的姑娘了……”

“要身有殘疾的還不簡單,咱們樓裏不就有一個嗎?”

年輕女子松開中年美婦的臉,拿起一旁的娟帕仔仔細細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咱們樓裏?”中年美婦愣了一下,那年輕女子又說,“啞巴難道不算殘疾嗎?”

“你是說上次逃了的那個……”中年美婦将手上的扇子放在桌上,沉思了一會兒後狠聲道:

“也是,如果啞巴不算殘疾,我就遣人打斷她的手腳,毀了她的容貌,那個死丫頭……确實不能留。”

有錢人總會有些特別的癖好,比如這位邬老爺,不喜歡那些青春貌美,花信年華的姑娘,就喜歡那種身有殘疾的女子。

“下去辦吧。”

年輕女子擺了擺手,眼中閃過一絲譏嘲,“娘,我相信你能辦好的。”

那中年美婦沒注意到年輕女子的異樣,行了個禮後緩緩退了下去。

翌日,秦府。

從霜為秦艽包紮好手腕上的傷口後,手語:“真的不用我陪小公子一起嗎?”

将袖子拉下來掩住紗布,秦艽笑盈盈地回道:“不用了姐姐,今日我是同駱北一起去水上花市辨別異香味,不是去什麽危險的地方。”

昨日從義莊歸來後駱北來報謝奈,說是同肖年章一起查了漕運和水上花市,漕運并無異常,倒是水上花市有個老者說知道水中何物有異香,因了只有秦艽聞到過那股異香,所以今日秦艽得随着去一趟水上花市。

“和駱北去還行,和王爺就……”從霜微微斂眉,“王爺的脾氣似乎不太好,昨夜送小公子回來的時候臉色也很冷。”

“姐姐別憂心,他臉色不好就不好呗,我少看他就是了。”

雖然謝奈風姿卓絕,讓人一眼就移不開目光,但在一起待久了也确實受不住他的凜冽寒霜。

昨日謝奈非要送秦艽回府,上了馬車後搖搖晃晃走了半個時辰,他愣是一句話沒說,全程閉目養神将秦艽當做空氣。

秦艽以為謝奈提出送自己回府是為了路上和他探讨案情,結果就真的是單純地送他回府。

就……有些離譜。

他和謝奈的關系,什麽時候進步到需要他送自己回府了?

明明幾日前謝奈還對他動了殺心。

“小公子心中有主張就行,在外小心些,我在家裏炖着魚等你回來。”替秦艽理了理衣袍後,從霜和他一起并肩往外走。

“好,姐姐放心,我定照顧好自己”

自從上次劫持事件後,秦艽出門從霜就想跟着,但回京事雜,她得在府中打理。

看着少年跨出府門的背影,從霜勸慰自己,駱北是謝奈身邊最得力的侍衛,那日在客來茶坊也是處事穩妥,想來小公子同他在一處應當不會有什麽危險。

秦艽出府的時候,駱北已經到了,雖然之前雨夜深林有過不愉快,但秦艽還是和駱北打了個招呼。

駱北神色肅穆地朝秦艽行了一禮,“秦小公子請。”

“有勞了。”

秦艽步履輕盈地往馬車去,身後駱北目光略有游移,但最終還是沒再說話。

片刻後,秦艽驚詫的聲音傳來:“王爺怎麽在這兒,不是駱北同我一起去水上花市嗎?”

清冷疏離的青年望着秦艽愣怔的模樣沒說話,只是指間的青白玉扳指被輕輕轉了一圈又一圈,秦艽撩着車簾愣了一會兒,最後一咬牙鑽進馬車,坐到了謝奈對面。

等此案破了,自己絕不再和謝奈有任何牽扯——秦艽如是想。

秦艽不想和謝奈目光撞上,便撩開車簾往外看。

晨起的南州是生機勃勃的,盛開的鮮花爛漫多姿,晨光落在繞城河上留下大片光暈,似被打翻的少女妝匣,璀璨美麗。

謝奈也向外望去,街巷間袅袅炊煙騰起,茶坊客店的酒旗幌子被風吹得微微蕩漾,只不過在這熙熙攘攘的熱鬧間,行人的眼神卻多有警惕,不似往日親善。

“秦小公子怕本王嗎?”

謝奈突然開口,秦艽一愣,“怎麽這樣問?”

“因為你對本王警惕戒備,這很明顯。”

秦艽:……

你可真好意思問。

既然謝奈将事情挑開了說,秦艽便也直言不諱:“畢竟我和王爺無論是初遇,還是之後的每一次見面都算不上愉快。”

“第一次純屬誤會,如果小公子需要,本王可以道歉。”謝奈話音停了停,“再之後的每次見面,本王可沒有苛待過小公子了。”

謝奈突然這樣說,秦艽是沒想到的,不過他道歉?怕不是有什麽陰謀。

“我受不起王爺的道歉。此次案件結束後,我和王爺最好別再有往來,你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好。”秦艽肅然道。

謝奈聽明白了。

小公子這是還生氣第一次見面時自己要殺他奪他玉佩的事,細致輕緩地轉動着手上的青白玉扳指,謝奈道:“秦小公子倒也不必把話說的這般早。”

秦艽不打算與謝奈争辯,只低低自言自語了一句:“我就是要說的這麽早。”

謝奈瞧着小公子微愠的模樣也沒再招他,不過當秦艽伸手拿矮幾上的茶盞時,青年的目光不可控制地落到了他手腕上。

不僅是手腕上纏着紗布,小公子白皙如玉的臉上亦還有紅痕道道。

秦艽注意到謝奈在看自己的手腕,當即一扯衣袖,蓋住紗布。謝奈也随即轉開目光,秦艽只當他是無意看到,也沒放在心上。

之後兩人再無交流,馬車晃晃悠悠地繼續往前走,駱北駕馬極穩,沒一會兒便到了水上花市。

下了馬車後,秦艽立在謝奈身邊,今日秦艽着了一身月白色杭绫長袍,衣角處繡有梅花數枝,因着懼寒,外面還罩了一件同色系的披風。

小公子眉眼精致明麗,目光盈盈讓人一見便心生歡喜。

肖年章遠遠便瞧見了謝奈和秦艽兩個一青一白的身影,“王爺,秦小公子,花市內已安排妥當,請随下官這邊走。”

謝奈徑直往前去。秦艽知曉肖年章對自己客氣是因着謝奈,他自無本事讓肖年章對他恭敬有加,朝肖年章微微颔首,秦艽聲音含笑:“有勞肖刺史了。”

“秦小公子客氣了,裏面請。”

肖年章做了個請的手勢,秦艽便順着他的動作,幾步上前行在了謝奈斜側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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