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秦艽重傷
第32章 秦艽重傷
秦艽奮力睜眼去看來人。
一襲出塵白衣,鳳眼薄唇,眉如剔羽。來人有着極好的氣度樣貌,如風中輕雪,山林孤月,燭影搖曳間紅塵衆生都不及他萬分之一的清絕。
秦艽唇角挽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是謝奈。
秦艽記得翎南王素來是慵懶倦怠,冷肅孤傲的,但此刻的他卻是眸如寒星,怒形于色。
“秦小公子你沒事吧!”肖年章驚慌的聲音傳來,接着房間湧進了許多人。
秦艽感覺手腳上的繩索被解開,一件大氅披到了自己身上,他被人攬入懷中,因為實在是太冷了,他忍不住的往那個溫暖的懷抱裏鑽。
秦艽冰涼的雙手穿過謝奈勁瘦的腰落到了他寬闊的背上,他就像失了生機的小動物,無力地偎在謝奈懷中,身體因為難受還在簌簌發抖。
謝奈看了眼懷中面無血色的秦艽,眼神陰翳,不怒自威。
一旁的駱北駱月押着趙允之沒敢說話,誰知道他們就離開了一陣,秦小公子就被人磋磨成這樣。
秦艽冰涼的呼吸撲在謝奈胸口,他費力地開口:“王爺小心,這房間裏有蒲芝草,會中毒,還有要抓住荀溪……”
懷中纖瘦伶仃的小公子聲音小得像幼貓一般,謝奈垂首靠近了他,秦艽繼續說:“許如錦其實是李成帷假扮的,趙允之掩護他跑了,要找到他。”
“本王知道,你先休息,別說話了。”謝奈不動聲色地攬緊了懷中的秦艽,肖年章在旁邊硬着頭皮開口:“王爺,下官已經派人去抓逃跑的李成帷了,至于荀溪已經被押在招繡樓中等候您發落。”
“李成帷不用抓,他自己會回來。趙允之和荀溪先押入大牢,其餘的事待本王回城後再行安排。”
謝奈話落,肖年章很快抓到重點:“您要出城?”
“王爺應當是要回軍營去找軍醫醫治秦小公子吧。”一直隐在暗處的肖岳悄悄湊到了肖年章身邊道。
這房中蒲芝草毒性之烈,他們一行人之所以沒事,就是因為來之前駱月給了軍醫研制出來的蒲芝草解藥。
秦艽先前攀在謝奈背上的手已經無力地垂了下去,謝奈一手環過少年肩背,一手抄起少年膝彎很輕松就将他抱了起來。
“即刻回營。”
“是!”駱北駱月前方開道,肖年章接過押解趙允之的任務,緊緊跟在後面。
暗夜無光,細雪紛飛。
一行人從暗室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下雪了,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衆人肩頭,昏暗天穹低垂得好似快和遠處的群山相接。
原來先前的疾風和浮雲都是一場錯覺,從頭到尾蒼穹醞釀的都是一場雪,而并非一場雨。
正如世事,也是如此。
秦艽軟綿綿地倚在謝奈懷中,外頭冰涼的雪落到額頭,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在招繡樓的角落看到了一個蒼老婦人的身影。
是許如錦的母親,吳大娘。
這一刻秦艽恍然大悟,纏繞在他腦中的最後一根亂線也解開了。
只可惜秦艽已無力多言。
朔風終将陰沉沉的雲團子化作雨雪瀌瀌,世間的營營休休也緩緩被滿地清白覆蓋。
最終的最終,秦艽在迷迷糊糊的夢中,窺見了南州兇案的全貌。
那是一個很難過的故事。
年輕的許姑娘自在招繡樓撞到用了“纏綿春”發狂的朱奇和薛林後,便葬身于繞城河,她的屍身在冰冷的河水中飄飄蕩蕩,最後被當做無名女屍送進了南州義莊,斷掉的胳膊,被砍得面目全非的臉昭示了她生前的痛苦遭遇。
年輕姑娘如同盛季裏的花,原本未來錦繡光明,卻開敗在了那個夜裏,惡鬼撷取了少年守護的珍寶,于是少年摒棄自我,開始為他的姑娘複仇。
他找到了兩人的共同好友趙允之,他将鋪天蓋地的恨意織成了一張網。
李成帷借蒲芝草和醉心花粉的致幻效果殺了朱奇,砍了他的四肢,剪爛了他的下體,砸爛了他的臉;接着又在客來茶坊女扮男裝引誘薛林,最終薛林像風筝一樣跌落,整個人被捅得腹破腸流,死得痛苦至極。
李成帷和趙允之探查招繡樓,步步為營,蓄意僞裝,終于到了最後一步。
可李成帷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讓好友手染鮮血,殺人的是他,好友只是借了他銀錢而已,蒲芝草也是他自己去黎鳴書院取的,萬一到時候官差問起來,他們家還可以拿錢贖人。
官差辦案他是知道的,他少時就領教過了,所以他從不信任官,他只相信自己。
李成帷不怕死,但他要保住他的好友。
所以,秦艽這個現場唯一的目擊證人,不能活。
秦艽在夢中明白了因果。
但李成帷最終下不了手,他不是惡鬼,做不來濫殺無辜的事。
故事最終在一片紛繁錯雜中倉惶落幕,那些痛極哀婉的過往,也終于大白于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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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官道上馬車快速行過,留下一道清晰的車轍印,漫天密集的白雪被勁風撞開,而後飄飄忽忽打着旋兒落到地上。
遠處有大片燈火點亮,漆黑的夜裏,那些營帳聚在一起的光如天上星河一般明亮。
翎南軍駐地到了。
“籲——”駱月用力一拉缰繩,飛奔的馬匹疾停了下來。
“王爺,到營帳了!”
駱北已經提前快馬趕回,此刻正和軍醫在主帥營帳候着,駱月撩開車簾,謝奈疾步抱着秦艽往營帳裏去。
翎南軍中的侯荭侯軍醫是謝奈從翎南王府裏帶出來的老人,醫術是一等一的好。待謝奈将秦艽放到床上後,侯軍醫主動上前開始為其診脈。
秦艽露出來的手腕紅痕斑駁,之前的傷口又浸了微微的血出來,看着真是狼狽萬狀,好生凄慘。
侯軍醫把了一會兒秦艽左手的脈,而後又換到右手,末了還扒開秦艽的眼皮看了一眼。
“如何?”謝奈問。
侯軍醫年近六十,遇到難事就喜歡摸自己的白胡子,此刻他正将自己的胡子拽來摸去,想來情況有些複雜。
半晌後他道:“這蒲芝草和醉心花粉的毒好解,但這小公子體內好像還有其他毒性殘留,三種毒似有相克,有些難辦。”
謝奈看了床上了無生氣的秦艽一眼,亦是眉目緊蹙。
怎麽會有三種毒?
“不過毒有輕重緩急,還請王爺你們避出去,我先行針将他體內的蒲芝草毒性解了再說。”
輕微的蒲芝草毒可以用清水解,但像秦艽這種中毒已深的情況就須得用針灸引毒才行。
“本王就在這裏,駱北駱月出去。”
“這……”侯軍醫還欲再勸,卻被駱月拉了一下,“好,那王爺便留下來吧。”侯軍醫不再多言,回身從桌上拿了藥箱打開。
駱北駱月已經避了出去,針灸引毒須得脫掉衣衫,主帥營帳內炭火燒得很旺,倒是不擔心冷,既然謝奈主動要求留下來,侯軍醫自然就讓他打下手,“王爺,你将小公子的衣裳脫下來吧。”
謝奈沒答話,原地猶豫了一會兒,侯軍醫見他不動,又催了一聲:“快點。還有行針的時候會有些痛,你摁住他,別讓亂動。”
侯軍醫可以說是看着謝奈長大的,別人不敢支使他,侯軍醫卻不會含糊。
最終,矜貴冷峻的青年一步上前,将秦艽攬入懷中,少年身體纖弱得好像寒天時候的霜花,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掉,謝奈攬着他甚至都能摸到他肋骨的輪廓。
謝奈輕輕解開少年的衣帶,一件件衣衫滑落,秦艽清瘦的身體逐漸露了出來,如玉瑩白,骨骼分明。
是意料之中的瘦。
謝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