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對拜 昭昭如日月
第38章 對拜 昭昭如日月
動手之人或許也沒想到越青君今日出門難得帶上了已經許久未動的紙傘, 以至于瞄準這?件事?有了一定難度。
也因此在越青君傾傘時,對方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将利箭射出, 卻不想越青君傘是傾了, 人也往一旁傾了幾分,又?有系統發出的尖銳警報聲, 越青君躲開這?支利箭也就不難。
只是雙拳難敵四手,若是當真有鋪天蓋地的箭雨,越青君也只能?祈禱一下自己的作?者光環能?夠生效了。
但?所幸幕後之人也并不想太過轟動導致暴露身?份, 因而只準備了一支箭一個人,一次不中?後并未再有第二次攻擊。
雖然人群發生混亂,但?生活在這?個安全并未有太多保障的世界, 大家也對躲避危險十分熟練, 有發生踩踏, 暫時卻無人死亡。
等到禁軍收到消息趕來時, 場面差不多已經平息下來, 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去掃尾收拾後續, 平息越青君怒火, 追查行?刺之人與幕後黑手。
“末将護駕來遲,還請六殿下恕罪!”底下官兵都到了,領頭的中?郎将才姍姍來遲, 且帶着一身?酒氣, 還有濃重的胭脂水粉氣, 可想而知來此之前是待在哪兒。
越青君雙唇微抿, 神色淡淡看着他:“怎麽會遲呢,雖然疏散了人群,封鎖了附近, 連箭頭都已經拿出調查,但?這?人還沒抓到,怎麽算遲呢,中?郎将大可以入夜了再來,想來那?時這?刺客還沒被抓到,有你用武之地。”
中?郎将單膝跪地,一時竟不敢起身?,分明這?位六殿下并未疾言厲色,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只覺得毛毛的,比見太子?更甚,大約也只有發作?的老作?精能?與之相比。
“末将這?就去調查,必定不會放跑刺客!”就是沒有也要找一個。
越青君淡淡道:“那?中?郎将就慢慢找吧,我先回宮觐見父皇,向父皇禀明今日之事?。”
說?罷,他轉頭看向寧懸明,後者方才那?點微醺酒意早已散去,餘光瞧見今日一同飲酒的幾位同僚也在這?酒樓中?一時無法離開。
他對越青君點點頭:“殿下先回宮吧,近日外面危機四伏,殿下大可多留在宮中?一段時日,待查清此事?再說?。”
越青君失笑,“宮裏宮外其實并無太大差別。”宮外有刺殺,宮裏就沒有明槍暗箭了嗎。
“不過,我大抵确要留在宮中?幾日,與你的踏春之約,也不知何時才能?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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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幾日未見,如今又?要相別幾日,今日匆匆一面,竟是這?半月中?唯一相見之機。
“我讓人将那?樹桃花摘了,釀了幾壺桃花酒,本是想踏春再喝。”說?着,他面露一抹無奈,“我不在府中?,你搬回去住可好?官舍雖有護衛,但?到底比不上府中?,且我不在,那?裏終究需要一根主心?骨。”
他神情懇切,目光真誠,但?見他握着念珠的手略顯青白,便知他是憂心?他的安危,越青君又?沒出事?,府上何須其他主心?骨。
思及方才刺殺,寧懸明也只笑着點點頭道:“殿下相邀,我自不會拒絕。”一語雙關,既是說?邀他入府暫住,也是說?尚不知何時的踏春。
“殿下安心?進?宮便是,不必憂心?其他。”
越青君手中?微松,念珠重新轉動起來,片刻後,他上前将念珠遞到了寧懸明手中?,“它伴我多年,幾次有驚無險,也希望我不在時,它能?保佑你。”
寧懸明低頭看了看,白玉似是被重新打磨過,比之前還要瑩潤光澤。
再擡頭時,便見越青君已經走遠了,只餘背影翩翩。
寧懸明重新轉身?看向剛才放下大話的中?郎将,“我知中?郎将手下人才衆多,但?應當不介意我請人幫忙?”
中?郎将巴不得如此,當即道:“不知寧侍郎所薦何人?”
寧懸明擡頭看向對面酒樓二樓包廂,開了扇窗看熱鬧的顧從微:“……”
這?真是要被架上賊船了!
*
宮中?,章和帝午睡剛醒,便聽說?了今日有人當街刺殺皇子?一事?,還有些惺忪的狀态徹底清醒了。
“膽大包天!”
章和帝震怒!
倒不是有多擔心?越青君的安危,而是連皇子?都有人竟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刺殺,極大損害了皇室,損害了天子?的威嚴。
今日敢刺殺皇子?,明日就敢刺殺太子?,後日就是天子?。
“公孫疾呢?他這?個禁軍統領怎麽當的?!”
“回避下,公孫大人正?在殿外負荊請罪。”張忠海偷偷看了章和帝一眼,斟酌着道,“六殿下遭遇刺殺後,雖未受傷,但?也未曾耽誤,直接進?宮,此時也正在偏殿等候。”
章和帝這才想起來似的:“哦對,老六遭受了刺殺,雖然沒受傷,也受驚了,找個禦醫給?他看看。”
張忠海垂眸應下。
越青君接受了禦醫問診,再去面聖時,便見到禁軍統領公孫疾正?在遭受章和帝訓斥的一幕。
後者背上已經被荊條抽出一道道傷痕,依舊要低頭承受天子?怒氣。
“兒臣拜見父皇。”越青君收回落在公孫疾身上的視線,看向章和帝,行?了一禮。
章和帝臉色稍稍和緩,“老六來的正?好,公孫疾玩忽職守,以至于刺客竟敢當街行?兇刺殺,你說?要怎麽罰才好?”
越青君看向低着頭的公孫疾,“既是父皇的臣子?,兒臣如何能?越俎代庖。”
章和帝擺擺手,“無妨,朕讓你說?你就說?。”
“你是今日被刺殺的當事?人,有權決定如何處置。”
越青君思慮片刻,最終看向地上低着頭的人道:“既然公孫統領辦事?疏忽,讓刺客混進?城,還敢當街殺人,不如,就罰公孫統領去當三?月守城門的小兵。”
章和帝愣了愣,随後拍手大笑道:“不錯!不錯!這?個好!”
章和帝喜歡這?個新鮮的懲罰,讓堂堂禁軍統領去城門看大門,對對方來說?,是極大的羞辱,在京中?必定十分丢臉。
這?可比什麽抽荊條打板子?有意思多了。
章和帝當即就看向公孫疾,“聽到了嗎?接下來三?月,你就去看守城門,手中?事?務交給?副手打理。”
公孫疾頓了頓,卻還是俯身?一拜,真心?實意道:“多謝六殿下,多謝陛下開恩。”
雖然守城門是辛苦了些,可他官職沒掉,也沒挨板子?,沒有失去更多,等三?月一過,他還能?回禁軍任職,繼續做他的統領,如此來看,竟是沒什麽嚴重後果。
等他退下,章和帝方才看向越青君:“朕還以為,你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去追究呢。”
說?話這?麽陰陽怪氣,換作?別人,恐怕早就戰戰兢兢請罪了。
越青君只是笑笑道:“禁軍統領負責皇城安危,便是我有寬仁之心?,可事?關父皇的安危,自然也不可輕易放過。”
“吃一塹長一智,想來有過錯誤,将來公孫統領應當會比其他人更加警醒。”
章和帝想想也有道理,公孫疾本就是他的人,只聽他一人的話,若換了別人,可就不一定能?這?麽順手了。
章和帝想了想打消了換個禁軍統領的念頭。
越青君斂了斂眸,面上露出一絲猶疑。
章和帝見了,主動出聲:“還有什麽事??”
越青君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今日雖有驚無險,只是兒臣心?中?惶惶,事?發後只想匆匆進?宮,只覺父皇身?為天子?,龍氣庇佑,在父皇身?邊才最安全,故而想在宮中?多住幾日。”
“還望父皇切莫嫌棄兒臣。”
章和帝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大笑道:“你這?是哪裏話,你可是朕的兒子?,在宮中?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越青君就此留了下來,不僅住在宮中?,還每日都來淩霄殿,陪着章和帝,用膳時他在,聽朝臣觐見議政他在,批閱奏折他也在。
章和帝非但?沒覺得他逾矩,反而覺得這?個兒子?多麽柔弱可憐,出了事?後第一反應也是來宮中?尋求朕的庇佑,只有朕這?個父皇能?夠讓他倚靠。
對于章和帝而言,還真是個新鮮的體驗,一時間父愛爆棚,不僅賞了越青君不少東西,還下令深入追查刺殺一事?。
當日刺殺其實很快就出了結果。
大抵是自知逃脫無望,刺客不想落在官府手中?遭受折磨,當場自盡。
戴罪之身?的公孫疾在他身?上搜到了一張血書,上面寫?着越青君主持推廣的新農具搶了他們家的生意,他們家日子?過不下去,懷恨在心?,這?才尋了機會想要刺殺越青君,以報斷人財路之仇。
這?個理由一出,那?些原本不信的人,竟紛紛信了大半。
如此,那?鐵箭的來歷也清楚了,刺客家中?就是鐵匠,一把鐵箭而已,自然不在話下,就連那?人有此武力也并不奇怪。
越青君心?中?冷笑。
他只是發了新農具,而不是農具都不用鐵了,還能?踹了鐵匠的飯碗?
不過,有了這?個明面上說?得過去的理由,若是章和帝想要息事?寧人,此事?就此糊弄過去也并非不行?。
章和帝深入追查的命令就是此時下來的。
先前那?名來晚了的中?郎将,也早已以渎職之名降罪,官職沒了,人也還在家裏躺着。
前車之鑒在此,其他人自然不能?糊弄了事?。
唯有顧從微,只深深覺得自己上了賊船。
早知那?日他絕不會開窗看熱鬧。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
在查到那?刺客家中?多出來不少銀兩,且裝銀兩的袋子?還是東宮一名侍妾娘家所有後,顧從微甚至後悔那?日自己為何要這?麽巧,去那?家酒樓吃飯。
他要是沒去,就不會碰上此事?,也不會與六皇子?府的交集加深,更不會得罪太子?。
“寧侍郎,查清案件本是刑部職責,下官相助也無可厚非,但?事?已至此,下官已無可相助之處,舉手之勞,還望寧侍郎不必記我功績。”讓他走,他不幹了。
寧懸明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顧郎中?所願,我自沒有拒絕的理由,功績不必記在卷宗中?,卻記在寧某心?中?,将來顧郎中?若是想起來,随時可以來尋在下,将其加上。”
“寧某此言,永遠有效。”
顧從微沉默片刻,躬身?一禮,真誠道:“從微記下了。”
将事?情呈到章和帝面前時,越青君就在現場,與章和帝一起看到上面的消息。
章和帝瞥他一眼,“看完了,是何想法?”
越青君沉默片刻,輕輕嘆道:“樹大分枝,可分枝太多,也不便管束,三?哥還是太疏忽了。”
章和帝挑眉,“你這?是不覺得是他動手了?”莫不是這?個兒子?當真覺得兄弟手足皆骨肉,修佛修傻了?
越青君淡淡一笑,“兒臣并非覺得自己與三?哥感情多好,只是三?哥是太子?,若想找我麻煩,辦法不要太多,何必當街刺殺鬧出這?麽大動靜,讓父皇震怒?”
“且一個多月前,兒臣才剛經歷過手下人沒能?約束好引發的事?端,再見如今,只覺得太過眼熟,不得不多想。”
“幕後之人試圖挑撥兒臣與三?哥之間的兄弟關系,目的總歸是父皇,還請父皇明鑒,切莫中?了對方的計策。”
寬仁,重情,還聰慧,最重要的是還乖巧聽話好使喚。
章和帝很難不喜歡這?個兒子?。
只是喜歡之餘又?難免有些別扭。
大約是一棵樹見自己開的花比他還好看,既驕傲,又?嫉妒。
他因我而生,怎麽能?比我長得還好呢。
“不錯,朕會好好考慮。”
“對了,朕要你修建的行?宮進?度如何?”章和帝漫不經心?問。
越青君假作?不知他扭曲的心?理,乖乖應道:“已經籌集了一些銀兩和人手,想來再過些時日就能?着手開工。”
章和帝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細問。
待越青君走後,章和帝才從張忠海那?裏得到具體消息。
聽說?這?個兒子?近來與商戶往來過多,章和帝心?中?舒服不少。
他不覺得這?個兒子?有能?讓那?些人乖乖出錢的本事?,只覺其中?少不了威逼脅迫。
如此,他這?個兒子?也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幹淨無辜嘛。
瞥了一眼案卷,章和帝淡淡道:“近日老五未免太不規矩了。”
對于章和帝而言,根本不用追根究底,只看于誰有益,誰就是主謀,甚至無需證據,他的認定便是證據。
“傳令下去,太子?禦下無方,禁足一月,讓他将北郊那?處莊子?收拾收拾,給?老六送過去。”
既是認定了五皇子?,又?為何只罰太子??
在這?種?節骨眼上罰太子?,豈不是明擺着告訴衆人,此事?乃太子?所為?
但?張忠海并未多言,只恭敬垂首稱是。
太子?與五皇子?之間,天子?終究有所決斷。
出了淩霄殿,越青君卻未回明鏡宮,而是直接吩咐人備車回府。
路途中?,越青君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忽略馬車停頓,他才睜開眼。
“殿下,是寧郎君。”車夫揚聲道。
越青君掀開車簾,便見一道紫色身?影行?走在官道上。
此處臨近官暑,戒備森嚴,雖周邊也有小攤小販,卻不比鬧市。
這?還是越青君第一次見寧懸明升官後穿官服的模樣。
正?陽之下紫棠色,昭昭如日月。
“寧侍郎!”他出聲喚道。
寧懸明轉頭看去,入目便是那?人微彎的眉眼。
“相逢有緣,不如上車同乘?正?好,我與寧侍郎今日恰巧順路。”
寧懸明:“……”
哪裏是順路,他最近本就一直住在他家好嗎。
看了一眼四周往來之人,寧懸明微微抿唇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殿下了。”
馬車未停,他便快速跳了上去,車夫卻被他吓了一跳,連忙牽馬勒停。
車上二人都未能?穩住身?形,寧懸明往裏滾,越青君往前撲,咚的一聲腦袋撞在一起!
齊齊吸了口冷氣。
車夫驚呼:“殿下,寧郎君,都沒事?吧?”
越青君撫着額頭,“沒事?。”
馬車繼續行?駛。
擡眸見寧懸明與自己同樣的動作?,四目相對,雙雙失笑。
“拜堂成親,洞房花燭。”
“若天地有靈,想來別人夫妻對拜時,也不如你我方才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