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如磐石,不可轉移 【心如浮萍,身似……
第44章 心如磐石,不可轉移 【心如浮萍,身似……
這個時間上門, 還?說?姓李,來人是誰自然也不必說?了。
出于某些衆人心照不宣的原因?,李少凡那本詩集在京中大賣特賣後, 被大家一致忽視, 仿佛被遺忘在某個角落。
詩集的火爆和廣泛傳播并沒?有為李少凡帶來多少好?處,而除了詩集, 他?本人也并不足以讓朝陽公主對他?有多少興趣,入了公主府,新鮮了兩天, 就被抛到一邊。
但?李少凡很感謝這樣的冷待,雖然朝陽公主很美,但?他?對給對方當狗沒?有任何興趣。
在公主府期間, 李少凡試圖搭上更多貴人的線, 然而公主府最多的人是如?他?一般的“貴人”, 他?想見其他?貴人,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夠格, 為此, 李少凡只能在公主府拉攏和他?一樣的人之餘, 抱緊六皇子這條大腿。
為了好?好?抓住這條關系,李少凡緊盯許久,還?真被他?抓住了一個機會, 如?今太子與朝陽公主一朝失勢, 章和帝不僅讓朝陽公主禁足, 還?将公主府裏的所有男寵都遣散, 李少凡也是因?此得以離開?那個鬼地?方。
雖然六皇子向來極少接受他?人投靠,但?有先前的救命之恩在,他?總能在這裏謀得一個位置吧?
果?不其然, 被人請進?去時,李少凡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就看這位六皇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好?人了。
在下人的帶領下,李少凡一路來到書房,屋中僅有越青君,連伺候的下人都沒?有。
李少凡心裏下意識生出一抹警惕,實在是被崔家那段遭遇吓怕了,呆在原地?連行禮都忘了。
越青君見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語氣溫和道,“李郎君請坐。”
李少凡回神,這才匆匆行禮:“李某見過六殿下,數月未見,殿下神顏比上次還?要驚豔衆人。”
“李郎君不必多禮,此次多虧你提前告知,我才能化險為夷,原就讓人備了厚禮,只是一直不知是否好?送上門,如?今倒是正好?,若是方便,李郎君可告知我如?今住址,我好?讓人将謝禮送過去。”
越青君一番話說?得頗為禮貌,也絲毫沒?有身為皇子居高?臨下的蔑視姿态,算是李少凡見識過這個世界的殘酷後,遇到的對他?态度最好?的天潢貴胄。
可就是說?的這話,李少凡根本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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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苦笑道:“想必殿下也知道了,我剛被趕出公主府,又在京城無親無故,實在是沒?有去處。”
“實不相瞞,今日前來,便是想求殿下看在先前我冒險報信一事上,給李某一個容身之處。”
越青君下意識微微蹙眉,顯然并不是很願意,随後他?笑了笑:“李郎君應當也知道,我極少接受他?人來靠。”
李少凡低頭應是,轉而卻又道:“殿下不喜人來投,是不願讓陛下誤會您結黨營私,可既是結黨營私,那也是有權有勢之人,李某無官無職,無親無友,身後也無家族勢力,不過是會寫幾首酸詩,殿下實在不必太看得起李某,完全可以将李某當成一個落魄書生,因?心生憐憫而收留。”
話說?的好?聽,自己那些來歷詭異的詩集,得罪崔家、朝陽公主、五皇子的經歷,那是一個字沒?提。
好?似全然不存在一般。
收下李少凡,會吸引不少太子黨的目光和仇恨。
但?,有他?告發?太子刺殺自己一事,越青君本也和太子不死不休了,多一個李少凡也不會如?何。
既然李少凡都不介意暴露是自己通風報信,越青君當然也不介意報答一下“恩人”。
“李郎君自謙了,數月前的賞詩宴上賓客如?雲,皆是喜愛你詩集之人,有此才能,如?何能算落魄書生。”
越青君先誇了一句,只是李少凡嘴角笑得很是勉強,從前他?還?在天香樓揮毫潑墨,如?今他?卻比任何人都不願意提及那本詩集的來歷。
“李郎君于我有恩,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不回報一二,只是如?今時機不好?,若是我明着将李郎留在身邊,豈不是向衆人明示,就是你向我通風報信?屆時李郎只怕有性命之憂。”越青君凝眉,做出一副為他?憂心的模樣。
李少凡還?真沒?想到這一點,名正言順脫離了公主府,他?就迫不及待來找越青君,如?今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想到朝陽公主,又想到崔行儉,李少凡心中一緊,一時竟有些畏懼後悔。
“那……那……”
要他放棄六皇子,又實在舍不得。
越青君好?心給他?提了個建議,“我府上雖不好?留你,但?我名下有工坊,工坊目前正在招人,李郎若是能自己尋去,我便能讓人給你安排一個管事的身份,如?此,倒也不算因?報恩才收留你。”
李少凡聽着覺得可行,當即詢問:“不知殿下的工坊在哪裏?是做什麽的?”
越青君淡淡一笑,目光一錯不錯看着他?,“京城的火樹銀花不知李郎是否耳聞?”
李少凡瞳孔一縮。
待到人離開?,寧懸明方才從屏風後出來,并不作聲。
“懸明可是不喜我接受這等人?”越青君看他?,“若是懸明不喜,我便讓人與他?說?,還?是用銀兩還?了恩情。”
寧懸明搖頭,“他?雖不好?,但?也确實于你有恩,所求并不過分,應允也是應當。”
越青君一笑:“是了,懸明若是眼?裏容不得沙子,又怎會在京城留到至今。”
寧懸明稍稍挑眉,“我發?覺你似乎很喜歡打趣我?”
越青君忍笑輕咳,“懸明不也一樣?”
“你我本就志趣相投,性情相合,你有我有,我有你有,實在不必只說?我。”
寧懸明默了默,一時竟無法反駁。
二人四目相對,紛紛彎了唇角。
寧懸明起身行至越青君身邊,認真正了正他?頭上的玉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殿下要好?好?保重自己,只願殿下心智堅定,無論是權勢名利,亦或是奸佞小人,皆不可動其心志。”
這大約是寧懸明作為臣子最真心,也最重要的祝福了。
越青君牽住他?的手,亦十分認真回道:“必如?懸明一般,心如?磐石,不可轉移。”
一心一意完成本書,改寫結局,如?何能不算意志堅定呢?
他?可沒?說?過自己的目标是做個好?皇帝啊。
*
朝陽公主一事,讓朝臣們?敏銳嗅到了氣息。
太子氣數已?盡。
五皇子黨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向将太子黨斬于馬下,可太子黨也不願意坐以待斃,他?們?集結勢力,想用正統壓一壓章和帝。
于是,成國公又進?宮了。
作為開?國勳貴,在一衆不成氣候的廢物的對比下,成國公府一向低調,家中仍有子侄在軍中擔任要職,如?今這一位成國公輩分足足大上章和帝兩輩,他?和宗正湊在一起,是連章和帝都不得不妥協的地?步。
雖然只能用一次,但?也足以讓太子度過此次危機。
然而他?們?運氣實在不好?。
章和帝剛剛接見他?們?,話題還?沒?開?始深入,就有禁軍前來禀報。
章和帝聽到消息,臉上強忍着的不耐煩當即轉變,松了口氣,“許是要事,不便耽誤,國公和宗正暫且稍坐片刻。”
說?罷,他?便讓禁軍進?來,此時臉上甚至沒?忍住帶上了笑意。
然而在聽完禁軍的禀報後,他?臉上的笑意十分可笑地?僵住了。
“你、你說?什麽……?”
禁軍副統領也十分不想來做這個禀報的人,然而他?們?統領還?在受罰,底下小将又不夠格,只能由他?頂上。
于是,他?硬着頭皮說?了第二遍:“先前陛下讓末将去查太子殿下偷偷出宮去做什麽,末将幾番查訪,發?現太子殿下在宮外有處隐蔽的宅子,院子裏藏着一個外室,而這外室容貌,竟然……竟然與已?故的柳貴妃極為相似……”
章和帝臉色漲紅,卻仍是咬牙問道:“極為相似?究竟有多相似?”
禁軍副統領猶豫了一下,“幾、幾乎……一模一樣……”
說?着,他?狠狠低下頭去,不敢見天顏。
章和帝手握成拳,捏得死緊!
半晌,他?猛地?拿起手邊茶盞,用力一摔!
啪!
茶盞碎裂一地?。
“放肆!”
“傳朕命令,太子不孝不悌……”
“陛下!”
“陛下冷靜。”
見章和帝盛怒之下就要下诏廢太子,宗正和成國公不得不出聲。
“太子後院侍妾不少,不像是能做出觊觎庶母這種事的人,說?不定其中另有隐情,陛下此時沖動行事,說?不定就中了他?人奸計。”
無論是與太子相争多年的五皇子,還?是此次狀告太子的六皇子,都有嫌疑。
章和帝見這兩人實在礙眼?,但?自己又确實不好?應對。
本來不想追究是不是真相,也不想知道自己是否被兒子戴綠帽的章和帝,此時也不得不對禁軍副統領道:“你說?的那人呢?将人帶上來。”
不多時,一名紅衣女子就被帶了上來,她滿臉驚惶,“你們?、你們?要做什麽?為什麽抓我?!”
擡頭看向章和帝,臉上盡是怯怯惹人憐惜,“你、你是皇帝?小女子參見陛下!”她好?似才發?現這裏是何處一般,吓得跪伏在地?。
章和帝目光去鷹隼般死死盯着她,“柳氏,你可還?記得朕?”
紅衣女子秀眉微蹙,“柳氏是誰?小女子名喚冬兒,并不認識什麽柳氏。”
章和帝向來憐香惜玉,可今日卻不曾留情,“來人,給她上刑,直到她說?出來為止。”
紅衣女子瞳孔一縮,眼?中垂淚,慌忙道:“陛下明鑒,我真不是什麽柳氏,陛下、陛下……啊——!”
當着天子的面?,下面?人也不便用那些陰狠手段吓着貴人,但?無論是夾棍還?是打板子,都是從前錦衣玉食的柳昭儀受不了的。
在堅持了半個時辰,見章和帝沒?有絲毫心軟後,柳昭儀終于意識到,自己再如?何硬撐,也只會是個死後,徹底放棄了。
她口吐鮮血,聲音虛弱無力:“我招……我招……我是柳昭儀……”
她眼?中淚珠盈盈,望向章和帝時仍帶着從前的深情。
“陛下,臣妾想您想得好?苦啊……”
章和帝絕不可能對一個與自己兒子有染的妃嫔手下留情,柳昭儀一定會死。
但?見對方為他?落淚,章和帝難免緩和了語氣。
“想朕?你與太子私通,甚至假死脫身做太子的外室,這就是你說?的想朕?”
柳昭儀此時癱軟在地?,跪都跪不住,卻仍是将自己最脆弱最美麗的那一面?展現給章和帝。
“陛下有所不知,臣妾也是受人所迫。”
“當初太子給臣妾與六皇子下藥,欲陷害六皇子,六皇子機敏逃脫,臣妾卻被太子強迫失身……”
“皇後為太子善後,軟禁臣妾,并要害臣妾,臣妾求救無門,被灌下毒藥,本以為就此與陛下永別,此生再無法說?一句道別,卻不想再睜開?眼?,竟是在宮外太子私宅。”
“太子觊觎臣妾,為此設計臣妾假死,臣妾區區弱女子,無法與之抗衡,整日以淚洗面?。”
章和帝還?不信,他?皺眉道:“那你剛才為何否認?”
柳昭儀蒼白的小臉滿是苦意,“臣妾只是希望,我在陛下心中,是死去的柳貴妃,而非茍延殘喘的冬兒。”
章和帝聞言,雖還?是不會原諒柳昭儀,但?還?是對将死之人生出幾分動容。
“既如?此,朕留你一個全屍,賜你白绫,臨終之前,你可還?有什麽想說?的?”
柳昭儀雙目望着他?,淚珠簌簌滾落,十足惹人憐惜,“上一次沒?來得及向陛下道別,這一回,還?請陛下許臣妾離陛下近些?臣妾想記住陛下,将來到了陰間,也想在奈何橋邊等候,輪回再與陛下做夫妻。”
章和帝見她虛弱不堪,奄奄一息的模樣,也不覺得她有什麽危險,在其他?人不贊同的目光下,走到柳昭儀面?前。
柳昭儀一副得償所願的模樣,面?上感激涕零,“有陛下不計前嫌,臣妾死而無憾。”
“只是……”
“僅僅是衣物的味道,只怕不足以讓臣妾記住陛下氣息,既然陛下許諾了臣妾,那就再多給臣妾一點吧……”
下一刻,柳昭儀一躍而起,撲到章和帝身上,一口咬在了章和帝脖子上,用盡全力,鮮血淋漓!
“啊——!”慘叫聲響徹宮殿。
“護駕護駕!”宗正捂着心口。
宮人們?迅速将柳昭儀拉開?。
“哈哈哈……”柳昭儀哪裏還?有剛才的深情樣,臉上滿是恨意與快意,“天子又如?何,比秦樓楚館裏的妓子還?肮髒醜陋,生的兒子也令人惡心,你以為太子就喜歡我一個庶母?何止呢,除了我,他?連……”皇後都……
一劍穿心而過,最後那幾個字含糊不清。
柳昭儀緩緩倒地?,閉上眼?睛。
越青君點開?虛拟光幕,找到柳昭儀的位置,【昭儀之死】漸漸變成了【柳絮】,這是柳昭儀自己都不記得的本名。
【心如?浮萍,身似柳絮,身着錦繡二十載,夢裏繁華無處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