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伯 蹬三輪車來接我
第4章 大伯 蹬三輪車來接我
這天晚上，明川開始發高燒，他身上的溫度高得吓人，明諾吓得手足無措，他貼着爸爸的臉，感受着滾燙高溫，哭着說道：“我去給你買藥。”
“咳咳……不用了。” 明川拉住明諾，他聲音虛弱，因為高燒臉色不再蒼白透明，反而罕見地湧現出一絲生機，“阿諾，你陪陪我吧。”
明諾抹了把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陪着你。”
“好了，不哭了。” 明川用指腹輕輕擦拭着明諾的臉頰，眼中泛着水光，“再哭下去，你就真的要變成小瞎子了。”
明諾胡亂地摸了摸眼淚，聲音哽咽，“好，我、我不哭了。”
明川溫柔地笑了笑，他似乎并沒有面對死亡的絕望，反而很期待它的到來。
“阿諾啊，這一晃眼，你都長這麽大了。” 明川看着明諾，消瘦的手腕微微擡起，撫摸着他柔軟的臉頰，“我記得你小的時候，膽子很小很小，連一只小蜻蜓飛過來也會吓着你。”
明諾眼睛濕潤，也跟着笑，“我現在可不會再怕了。”
“是啊，因為我們家阿諾長大了，是大孩子了。” 明川定定地注視着明諾，他忽然握住他的手，輕輕說道，“阿諾，我愛你。”
明諾抱住明川的手臂，用小臉蛋蹭了蹭他的手，吸了吸鼻子，很大聲地說道，“我也很愛你，我超級愛你的！”
愛他嗎？明川定定注視着明諾的臉，淚水頃刻間從眼尾滑落，顫抖着擦拭他臉上的淚水，親吻着他的額頭，“謝謝……謝謝你愛我。”
明諾能看出來明川在期待着死亡，如果悄然離逝對爸爸而言是一件幸事，那麽明諾即使再不舍，也會欣然接受
明川在生病的第二天早上六點去世。
明諾一晚上沒睡，他守在床邊，淚水早已經幹涸，他靜靜聽着爸爸的呼吸聲越來越弱，心髒不再跳動。
人造穹頂散發的光線穿透窗簾的罅隙照耀進這件窄小的房間，明諾呆呆地轉頭看向那一縷光線，眼睛再次被刺激出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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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阿姨在洗衣服，路過他家門口的行人在讨論早飯吃什麽口味的營養液，明諾忽然覺得家裏安靜得可怕，他小聲叫了一聲，“爸爸……？”
“……”
無人回應。
明諾趴在明川的胸口，崩潰地哭了起來。
隔壁洗衣服的女人聽到明諾的哭聲，急忙來敲門詢問明諾發生了什麽，明諾去給她開了門，無需多說，女人看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女人幫忙處理了明川的後事，将明川的骨灰盒給了明諾，至于更多的忙，她也無能為力。
明諾抱着骨灰盒回到鐵皮小屋，他低垂着眉眼，腦子裏一空白，呆呆地坐在床上。
“嗡嗡嗡……”
智腦發出震動，明諾緩緩低下頭，看着屏幕上備注為“哥哥”的來電。
——是大伯。
明諾快速接通來電，已經哭啞的聲音中含着偌大的彷徨無措，“大伯。”
大伯沉默了很久，“是明諾嗎？”
明諾抽抽噎噎，“是我，是明諾。”
“你爸爸呢？”
“爸爸去世了。”
“……”
明諾聽到那邊有打碎了什麽東西，當大伯再一次說話時，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你別怕，我馬上來接你們。”
明諾悶悶地“嗯”了一聲，“我等你。”
大伯的話很少，他先問明諾家的具體地址，讓他再等自己一會兒，便挂斷了通訊，明諾淚眼朦胧地摩挲着智腦，心中有了着落。
他還有大伯。
沒事的，不能再哭的，他不想當小瞎子。
明諾揉了揉眼睛，強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逼迫着自己去回憶他最愛的小羊成長日記中的內容，嘴裏念叨着，“羊是一種哺乳動物，具有很強的适應性……嗚嗚爸爸，小羊、小羊可以在各種環境下生存，包括高山、草原和荒漠，它們以草本植物為食。”
但悲傷如瘋長的藤蔓，明諾說兩句就傷心地嗚咽兩聲，接受爸爸的去世對他來說很困難，明諾念完一遍紀錄片裏的臺詞，發洩了一下情緒，心中才好受很多。
他又開始整理家裏的東西，大伯很快要來接他，他要把家裏的東西都帶走才行。
明諾摸索了半天才打開行李箱，把手邊的東西都往裏面塞，在拿起枕頭時，明諾察覺到一張紙從他手邊劃過。
明諾一愣，蹲下來撿起紙，他打開智腦，呼叫智腦自帶的智能系統，“566，你快看我看看這張紙上寫的是什麽。”
566歡快的少年音從智腦中響起，“好的小主人。”
“經過566的檢測，這是一封來自明川主人寫給小主人的一封信，小主人需要566為您朗讀一遍嗎？”
爸爸給他的信？！明諾霎時間又變得淚眼汪汪，重重地“嗯”了一聲。
十幾分鐘後，明諾聽完信的內容後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腦子很混亂，好一會兒他才把爸爸像給他傳遞的信息理清楚。
首先，他不是爸爸的親生孩子，他是珀修斯帝國上任皇帝的小兒子，爸爸撿到他時他身上都是傷，之後他哥哥就成了現任皇帝，所以他爸爸懷疑他哥哥對他有殺心。
為了皇位，兄弟相殘這種事很常見。
所以在信中，爸爸讓他今後一定要小心，不要讓珀修斯皇帝識破他的身份，不然他那個可怕的哥哥發現他沒死，很可能會把他殺掉。
“阿諾，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遠離權利的決鬥場，那裏已然泯滅了人性，都是披上人皮的野獸在茹毛飲血。”
“小羊要活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之下，那裏會有豐茂的草地和甘甜的溪水。”
“阿諾，希望你自由。”
566早已停下聲音，房間裏再度被死寂占據，明諾的腦海裏卻依舊回蕩着信上的內容，爸爸不是他的親爸爸……
打擊接二連三，明諾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始搜索珀修斯上任皇帝的信息，雙唇抿緊，那是一位風評很不好的君主，星網上的描述基本上都圍繞着“殘暴”兩字。
跟現任皇帝的風評出奇地一致，難道珀修斯帝國挑選皇帝是要比較誰更壞更兇嗎？明諾很不理解，也幸好他現在距離珀修斯帝國很遠，皇帝可不會到地下城來。
幾分鐘後，明諾搬出小板凳在門口坐下。
現在是Z-16星的中午，人造穹頂的光芒最鼎盛的時刻，明諾沒有帶上白布，他白色的睫羽擡了擡，冰川藍的眼睛注視着這片虛假的天空。
眼前一片單調的白色，明諾随後又環顧四周，之前還能看得出大致形狀的房屋如今已經被白霧吞噬，明諾知道，他的病變得更加嚴重。
明諾垂下眼簾，下巴擱在膝蓋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隔壁的女人一直在看着明諾，麻木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産生些許憐憫，這孩子的爸爸送去火化時，她清晰地看見他胸口上有個大窟窿，已經開始腐爛。
這麽重的傷，想必死亡也是解脫。
就是苦了這孩子，還沒成年就沒了爸爸。
女人心中嘆息，最後看了眼明諾，在丈夫和孩子的催促聲中回到家裏。
“叮當。”
明諾聽到他身前多了個東西，伸手去摸，根據上面的花紋判斷，這是一枚圓圓的星幣，“是誰的錢掉了。”
“給你的，留着吧。” 男人陌生的聲音響起，這人跟他的同伴小聲說着，“唉，還這麽小就當乞丐了，這裏難道沒有兒童保護法嗎？”
同伴唏噓道：“大人都要餓死了，更何況是孩子呢。”
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也就沒有聽到明諾的聲音。
“我不是乞丐，我不要你們的錢。” 明諾很委屈，他此時頭發亂糟糟的，精致的小臉上也沾染上了灰塵，在他完全沒注意的情況下，整個人從雪媚娘變成了髒髒包。
但那兩人已經離開了。
而這一切都落在不遠處，躲在牆角後的副官眼中，面容剛毅的副官險些落淚，他知道這孩子過得很慘，但萬萬沒想到已經淪落成了小乞丐。
哪怕理智告訴他，這少年不是他們的小殿下，可當他看見他過得這麽慘時，副官那一顆心還是一抽一抽地疼。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孩子如今沒了親人，要是他願意，他和少将可以把他帶回珀修斯帝國，不說從此步入奢華生活，但一定不會讓他當小乞丐。
副官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轉身去找他家長官彙報消息。
在地下城最好的酒店中，墨菲躺在沙發上，看着今晚拍賣會的商品圖，副官敲了敲門，墨菲喊了聲進來，副官推門而入，跟墨菲說明了明諾此時的情況。
“當了乞丐？” 墨菲語氣驚愕，明顯也沒料到明諾會過得這麽慘，“等會兒要是半路遇到了他，直接把他抱回來，讓他跟我們回去。”
随後，墨菲起身，輕輕點了一下耳釘，面容五官頃刻間發生改變，短短幾秒就變成了另一張清秀的臉。
副官愣了，“您要出門？”
墨菲指了指商品冊子上的一枚紫色能源石，理直氣壯道，“去偷東西。”
副官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菲妮爾特小姐不是給了您兩億星幣，讓您去買下這塊坦桑石嗎？您為什麽還要铤而走險去偷？”
“我能零元購為什麽要給錢？” 墨菲眨眨眼，“兩億啊，我能給你們裝備更好的武器配置，憑什麽要給這家黑市。再說了，這家黑市的東西全是從其他星球搶來的，他們沒給錢，憑什麽要我給錢。”
副官：“……”
好有道理。
只是副官還是猶豫，“可菲妮爾特小姐……”
墨菲慢條斯理地戴上黑手套，“我東西都給她了還要怎樣？不要就還給我，我反手挂着賣出去，又是兩億到手。”
為了偷偷幹大事，墨菲連正門也沒走，直接從窗戶上翻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