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裝醉,怎麽把你騙回家呀
第7章 不裝醉,怎麽把你騙回家呀
“哎,你別往那邊走呀……”
事實證明,喝醉了的莊徹比清醒的時候更難搞,許由往左,他偏要往右,都快人事不省了,力氣到還挺大。
累死累活地拖着他走了半天,擡頭一看才發現,距離他公寓還有一大半的路程要走。
好不容易考完了期末考,本以為可以放松一下,結果最後卻淪落到深更半夜拖着一個醉鬼回家,還是個不聽話的醉鬼,許由的好脾氣漸漸被消磨殆盡,并且越想越氣。
反正現在莊徹喝醉了,醒來後什麽都不會記得,她便一股腦地将積壓了許久的怨氣發洩出來。
“酒量差就少喝一點,為什麽要跟別人鬥酒?”
“死要面子活受罪,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難看死了。”
許由全身的力氣幾乎都用在支撐莊徹上了,說話時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因此就算是抱怨,也軟綿綿的沒什麽力道,聽上去跟撒嬌差不多。
不知是不是太累産生了錯覺,她突然感覺到莊徹的胸膛震了一下。
許由停下腳步,仰頭,借着路燈的光去看莊徹。
他仍是那副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模樣,長且濃密的眼睫乖順地垂下,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無害。
許由深呼吸一口氣,繼續拖着這個死沉死沉的醉鬼往公寓走。
費勁千辛萬苦回到莊徹的公寓,許由憑借着最後一絲力氣,手腳并用,總算是把肩上的“醉鬼”給丢到了床上。
莊徹上半身陷進柔軟的床鋪,兩條大長腿卻仍在床邊耷拉着無處安放,但許由實在是沒力氣搬他了,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後,便起身準備去浴室打濕帕子,給他擦擦臉。
“去哪?”
Advertisement
許由從床邊站起的瞬間,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笑,緊接着手腕處便傳來一股巨力,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
“嘭。”
這一次,換許由陷進柔軟的床鋪。
身下的床鋪還殘留着前一個人躺過的餘溫。
至于剛才“人事不省”的醉鬼莊徹,此刻卻兩眼清明地撐在她上方。
許由瞪大眼睛:“你沒醉?!”
莊徹見到她這副模樣,“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許由在大多數時候,那雙眸子都是平淡無波的。
莊徹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他就是要做那塊巨石,把平靜的水面激得水花四濺才甘心。所以,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莊徹都很喜歡看到許由眸中因為自己而泛起波瀾的樣子。
漣漪層層疊疊地蔓延進他心口,直到把那裏填得滿滿當當,再裝不下其他。
許由看見莊徹臉上笑嘻嘻的表情,終于明白過來自己是被他給騙了,擡手去推他:“你好好的,裝醉幹什麽?”
莊徹抓住許由作亂的雙手,高舉過頭頂單手縛住,然後俯下身去親她耳朵,聲音模糊:“你想跟他們去喝酒嗎?”
許由掙紮的動作頓住。
她不想。
“那你裝到跟他們分開不就好了,幹嘛要一直裝到現在!”
許由還是很氣,天知道她在路上扛着莊徹走的時候有多崩潰,她來Y國時,拖着三個半人高的行李箱都沒這麽狼狽過。盡管現在知道了莊徹是裝醉,回來的路上大概只是做個樣子,整個人虛壓在她身上。
但是,也、很、重!
莊徹把臉埋進許由脖頸,幾秒鐘之後,胸膛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擡頭在許由下巴上輕啄了一下。
“不裝醉,怎麽把你騙回家呀。”
灼熱滾燙,帶着淡淡酒氣的吻密集地落在許由臉側。
“再說了,我都好久沒有……”
許由的抱怨聲逐漸被啧啧水聲淹沒。
之前在飯桌上喝的那幾瓶酒對莊徹來說根本造不成任何影響,相反,還讓他壓抑了一周的情緒又兇又猛地釋放了出來。
頭頂的大燈關掉了,只留下了床頭的一盞小燈。
暖黃色的燈光穿過床上兩道交織的身影打在牆上,黑色的影子如同風中的燭火般,在牆面上劇烈搖晃着。
比起在回來的路上就耗盡了所有力氣的許由,莊徹的精力顯然十分旺盛,甚至還有閑心跟許由“聊天”。
“酒量差?”
“還要跟人鬥酒?”
“死要面子活受罪?”
莊徹真是壞透了,每問一句,力道就變得更重一些。
許由長發鋪散在灰色的床單上,抓着床單的手骨節泛白,薄薄的皮膚下,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嘴唇和臉頰呈現出異樣的紅,右臉側靠近耳垂的地方還有一道不甚明顯的牙印,目光渙散,眼裏盛着兩抔水霧,随着莊徹的動作而晃動。
莊徹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被她這副模樣勾得又是一股邪火在身體裏亂竄,喉結上下滾動,俯首湊到她耳邊,邊親邊問:“我醉酒的樣子很難看嗎?”
許由閉上眼,緊咬住嘴唇,偏過頭去不看莊徹,她現在真的讨厭死莊徹了。
眼淚從眼尾滑落,下一秒,被莊徹輕柔吻去。
“別哭,我輕一點就是了。”
後來,許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用盡最後力氣對莊徹說了一聲:
“騙子!”
-
第二天上午許由醒的時候,莊徹已經不在身邊了,他躺過的那處除了淩亂的褶皺,一點溫度也無。
許由撐着酸軟的身體去浴室洗漱,然後穿着對她來說過于寬大的T恤和短褲下到一樓。
莊徹已經吃完早飯,正坐在沙發裏看手機,他聽到動靜後擡眸,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兩條勻稱細白的長腿在空蕩蕩的褲管裏晃蕩的情景,斑駁的紅色痕跡和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壓下身體裏突然竄起的那股燥意,莊徹視線朝餐桌一掃:“超市買的三明治,不喜歡的話,冰箱裏還有泡芙,昨天剛買的。”
許由腰酸背痛,沒注意去聽莊徹說了些什麽,只是慢吞吞地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盤子裏的三明治吃起來。
莊徹看許由跟貓似的,每次就咬一小口,還要嚼半天,忍不住開口:“不喜歡吃就不吃了,冰箱裏有泡芙。”
許由搖頭:“沒胃口。”
莊徹見狀也不再勸,低頭看回手機,微信裏劉恒睿發來一條新消息。
[反正我該說的都說了,要怎麽辦還不是看你,兄弟我只是想提醒你,別……]
莊徹沒看完消息便徑直丢掉手機,仰靠在沙發上,一瞬不瞬地看着許由吃早飯。
等到許由半個三明治下肚,他突然問:“你想去看海嗎?”
“什麽?”
許由腮幫子鼓起一塊,疑惑地轉頭看他。
“看海,我們去看海吧。”莊徹目光篤定。
許由愣住,不知道莊徹為什麽突然心血來潮想去看海,但她其實也是喜歡海的,之前有空的時候,甚至還曾獨自一人搭乘半個小時的地鐵去海邊散心。
可是現在……
“算了吧。”
許由毫不猶豫地拒絕,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态,如果坐半個小時的地鐵非得散架了不可。
莊徹似乎看出她所想,從沙發裏起身,大步走到門口的衣架旁拿起外套:“不坐地鐵,開車。”
“劉恒睿有車,我去開過來,你先吃早飯吧,吃完換衣服,慢慢來,不急,你在車上也可以睡會。”
不等許由再開口說些什麽,莊徹便拉開門揚長而去。
許由:“……”
劉恒睿一臉無語地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家門口的莊徹:“合着我說的那些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是吧?”
莊徹朝他攤手:“車子借我半天,晚上就還你。”
“不是,你到底有沒有看我給你發的消息?”
莊徹語氣十分平靜:“看了。”
劉恒睿抓狂:“那你、你、你——”
莊徹垂眼,遮蓋住眼底即将翻湧而出的情緒。
明明最開始是他先對許由說,喜不喜歡都沒關系,他不在乎。
但此時此刻,即将要聽到那個肯定的答案,聽到許由确實不喜歡他,因為她心裏很有可能裝着另一個人的時候,莊徹下意識地便感到排斥。
所以他開口打斷劉恒睿還未出口的話:“以後別再提那個人。”
“尤其是在許由面前,不要再提那個人。”
-
莊徹說讓許由在車上睡會,等許由走到車旁,拉開副駕駛門的時候,副駕駛的椅子還真就被他調整成了适合睡覺的狀态,座位上還貼心地放了一個毯子。
許由蓋着毯子,本來沒什麽困意的,大概是汽車微微的颠簸和車內舒緩的音樂聲太過催眠,上車不到五分鐘,她的意識便漸漸開始變得模糊。
喚醒她的是近在耳邊的溫柔低語。
“許由,到了。”
許由頂着懵懵的腦袋坐起身,看向窗外。
入目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困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許由開門下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鹹腥味道的海風。
莊徹鎖上車,走到許由身邊站定,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沙灘步道,低頭問許由:“走走?”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是陰天,海面灰蒙蒙一片,但許由依舊一臉舒适惬意地沿着步道悠悠走着。
在她看來,如果陽光明媚時的海面蔚藍澄澈,是一幅色彩鮮豔奪目的油畫,那陰天的海面就是一幅水墨畫,顏色沉穩內斂,兩者各有各的美。
唯一有一點不太好的就是,海邊的風很大,總是把許由的頭發吹到臉上,許由只能不停地擡手将其拂開。
莊徹見狀,不動聲色地走到外側,替她擋去大半潮濕鹹腥的海風。
兩個人就這麽慢悠悠地走出去很遠。
走着走着,視線中出現一座修建在沙灘邊上的木頭搭的小屋,小屋旁立着一個大大的招牌,看上去應該是一家餐吧,莊徹轉頭問許由累不累,許由點頭,莊徹便帶着她朝那處走去。
餐吧地方很小,點餐臺的背後就是開放式廚房,廚房旁邊還硬擠出巴掌大點的地方擺了幾張小方桌。
不過讓許由覺得這家餐吧設計得非常有格調的一點是,在點餐臺的對面,也就是過道的另一邊設了一排木質的長桌,坐在桌邊正好面朝大海,看潮起潮落。
許由出來的時候就吃了半個三明治,再加上走了這麽久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因此她點了一份烤魚,一份薯條以及一杯飲料,莊徹付錢。
莊徹照着點了份一模一樣的,和許由一起在桌邊坐下。
“還有一個小時就日落了。”
莊徹看了一眼手機,突然說。
許由沒答話,但她聽出了莊徹話中的意思,等菜上來之後,細嚼慢咽,吃得很慢。
在海浪拍打礁石沙灘的唰唰聲中,遙遠處,海面與天空相連接的地方逐漸開始燃燒。
火焰很快将海天一線染成了燦爛絢麗的金黃,也給在海這邊坐着的許由和莊徹蒙上了一層色彩豔麗的薄紗。
許由默默轉頭,在夕陽中打量着莊徹的側臉。
莊徹似有所感,轉頭,對上她的視線。
大概是因為此刻落在莊徹臉上的光很溫柔,所以連帶着他專注的目光也變得十分溫柔。
“你今天為什麽突然想來看海?”許由問出自己好奇已久的問題。
莊徹懶洋洋地托腮看她:“我上大學的時候,一不高興就會開車去海邊走走。”
“因為大海可以吞沒掉我所有的負面情緒。”
“也可以讓我忘記那些不重要的人或事,創造新的、美好的回憶。”
莊徹話裏有話,但他說話時語調懶散,帶着股吊兒郎當的勁,再加上他跟多愁善感的文藝青年壓根沾不上邊,因此許由只覺得他是在鬼扯,撇撇嘴,又看回夕陽。
不過她的嘴角仍是不自覺地,一點一點地勾起。
仔細想想,今天下午他們在海邊似乎也沒有做什麽特別的事情,沒有奇遇,更沒有暧昧的氛圍,就是兩人默默沿着海邊的步道散步,感受海風,然後在途中偶遇的一家餐吧坐下,吃着味道其實并不是很好的烤魚,看落日霞光将天空和海面都灼燒成耀眼奪目的金黃。
但許由卻無比篤定地認為,就算以後她和莊徹分開了,應該也會永遠記住這一天。
這平淡普通,又美好的一天。
以及在夕陽餘晖的籠罩中,異常溫柔的莊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