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也配?”
第36章 “他也配?”
桌上氣氛莫名尴尬。
林奕之端起酒杯, 還未送到嘴邊,身旁經過一個腳步踉跄的男人,撞了一下他的手臂,酒杯裏橙黃的液體悉數傾灑在他的西裝外套上。
男人誠惶誠恐地站在林奕之身邊, 林奕之始終保持着禮貌溫和的微笑, 一邊接過身旁人遞來的紙巾, 擦拭外套上的酒水, 一邊拒絕了男人說要賠他幹洗費的提議。
男人見狀不再堅持,向林奕之鄭重道歉後便轉身離開了。
和林奕之一起來的男生看上去倒是比他還在意些,不贊同地皺起眉:“要我說,你這老好人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好幾萬的西服被撒了酒水,幹洗費都不知道要多少,你說算了就算了, 啧。”
林奕之聽到話後卻只是笑:“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的西褲上也沾到了點酒水,桌上還坐着許由,他不大好清理, 說了句抱歉之後,便起身朝衛生間走去。
林奕之的朋友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視線回到近處, 不冷不淡地開口:“我有的時候覺得他的性子就是太溫柔和善,才導致現在被人騙了,都還在幫人‘數錢’呢。”
男生話中的指向性并不明顯,但桌上幾個知道許由和林奕之過往的事的人,都聽出來了些不對勁。
許由裝作沒聽出話中深意沉默, 莊徹盯着男生,漆黑的眸光一片冷寂。
林奕之在衛生間簡單地清理了一下之後, 很快去而複返,劉恒睿見狀趕忙岔開話題:“光喝酒沒意思,玩點什麽吧,真心話大冒險怎麽樣?”
莊徹聞言眼皮輕掀,薄唇冷冷吐出一個字:“土。”
劉恒睿:“……”他費盡心思緩和氣氛居然還被嫌棄了。
他虛心求教:“那您給個洋氣的建議?”
莊徹朝桌角放着的兩個骰盅懶懶地擡了擡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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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骰子猜點數。
劉恒睿翻了個白眼,也沒洋氣到哪去,但好歹剛剛那茬是過去了。
輪到莊徹和劉恒睿搖,劉恒睿看了一眼自己的骰盅:“三個4。”
劉恒睿在前幾輪輸怕了,這次特意走了穩紮穩打流派,先報自己有的。
莊徹眼皮散漫地搭着,修長的手指放在骰盅上,卻沒有打開看,徑直道:“開。”
劉恒睿以為莊徹至少會跟自己叫上一輪,畢竟他這叫法太保守了,是人都能猜出他骰盅裏一定搖出來了三個四點,誰知道,莊徹竟然直接就叫開了。
兩個骰盅打開,果不其然,劉恒睿五個骰子裏有三個四點,而莊徹的骰盅裏恰好也有一個四點,劉恒睿贏了。
“我輸了。”莊徹笑着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如此明顯的故意放水,搞得劉恒睿好不容易贏了一把,心裏卻怪不得勁的,但他看出莊徹興致不高,并沒有多說什麽,接着和下一個人搖,游戲繼續。
莊徹則是自顧自地又滿上一杯酒。
玩了沒幾輪後,桌上所有人都看出來莊徹的心思不在游戲上,因為無論別人喊什麽數,他都叫開。
他似乎一點也不想贏,只想喝酒。
終于,在莊徹又倒空了一瓶酒後,許由抓住他準備去拿酒的手,湊到他耳邊小聲地制止道:“你已經喝了很多了,別再喝了。”
就算莊徹酒量再好再能喝,也架不住這種不要命的喝法。
莊徹動作一頓,随即轉頭看向許由。卡座內光線昏暗,但許由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卻好似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靜靜流淌着柔和的光。
他忽地笑了,而後回握住許由抓着自己小臂的手,指尖順着指縫插|進去,十指緊扣。
“放心,我心裏有數。”
話落,他空閑的那只手又拿起酒杯,示意旁邊人給他倒酒。
許由無奈,這看着一點也不像是心裏有數的樣子。
沒過多久,莊徹起身去衛生間,許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會,見他腳下步伐還算穩,便沒有跟上去,轉回頭時,手不小心碰倒了桌旁的酒杯,冰涼的酒水灑在了她的手背上。
許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酒杯沿着桌邊咕嚕嚕地轉了幾圈,眼看着就要掉下桌,一只手橫跨大半張桌子伸過來,及時地扶起杯子。
而後,一包紙巾被遞到眼前,溫潤清和的嗓音如潺潺流水般淌進耳間:“擦擦吧。”
許由默了一瞬,沒擡眼去看說話的人,只是伸手接過紙巾:“謝謝。”
林奕之坐回沙發裏,指尖輕輕揉搓着剛才扶起杯子時沾到的那點酒水,仿佛失了神般,目光呆滞地看着許由。
而後在心裏想着,她一點也沒有變。
林奕之的內心其實一點也不像他此刻表現出的這般平靜。
和許由分手的這一年裏,林奕之曾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他将自己封閉在文件堆積成山的辦公室裏,也試過一個月跑遍大半個的中國這種特種兵式的出差行程。
這種方法最初是有效的,他忙到每天只有兩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每次回到家都是腦袋一沾枕頭便睡着了。
但是後來,許由開始頻繁地出現在他的夢裏,起初還能看到許由的笑臉,可沒過多久,許由漸漸地不對他笑了,再後來,許由甚至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不安一點點膨脹,無數個光怪陸離的夢裏,只有許由在不斷變得清晰,林奕之拼命地想要抓住她,可到最後,卻還是只剩下一個了遠去的背影。
在許由徹底消失在夢境裏之前,林奕之毫不猶豫地來到Y國,但許由身邊卻已經有了別人。
林奕之家境殷實,在學校時成績優異,各種競賽比賽拿獎拿到手軟,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為人處世方面也挑不出錯,性格沉穩,是林父林母在飯桌炫耀的談資,更是被許多人仰望的天之驕子。
從小到大,大到名譽榮耀,小到吃穿住行,只要林奕之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
今天,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名為不甘心的情緒。
今天下午和許由分開後,林奕之跟在N大念書的朋友打聽了一下,得知了莊徹之前的“光輝事跡”。
莊徹壓根不是許由會喜歡的類型。
莊徹離經叛道,恣意浪蕩,尤其是他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的那些情史,林奕之篤定莊徹對許由不是真心的,他不過是想跟許由玩玩。
而許由給林奕之的印象一直都是冷靜溫和,有主見的一個人,思及此,林奕之忍不住好奇,許由知道莊徹過去是個什麽樣的人嗎?她對于莊徹的看法又是什麽?
“咳咳。”
劉恒睿突然輕咳了兩聲,林奕之飄忽的思緒被拉回,他轉頭看向劉恒睿,對上了劉恒睿暗含警告的眼神。
原因無他,他的視線實在是過于直白灼熱,桌上其餘人都發現了,但礙于跟他不熟,不好提醒。
許由現在可是莊徹的女朋友。
林奕之唇角地勾起一抹苦笑,沒有為自己辯解些什麽的打算,垂下眼,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許由在心裏長抒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随之松懈下來。她拿着叉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戳着面前盤子裏的甜品,而後又在想,莊徹這趟衛生間去的可真久。
腦海中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來,身後不遠處便傳來一陣不小的喧嘩聲。
許由回頭,就看見酒吧裏的服務生面色匆匆地朝衛生間的方向跑去。
“铛——”
金屬叉子和瓷質盤子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林奕之循聲擡眼,只來得及看見許由小跑離開的背影。
許由猜得沒錯,這陣突如其來的喧嘩果然來自于莊徹,但并不是她所想的,莊徹因為在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暈倒了。
她趕到男衛生間門口時,莊徹正把和林奕之一起來的那個男生按在地上打。
他揪着男生的衣領,眼眶猩紅像是氣極,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裏蹦出來的:“你TM算什麽東西,敢這麽說?”
男生被莊徹死死地壓制住,一只眼睛已經腫起來了,下巴上都是血,模樣看上去好不狼狽。
“莊徹!”
許由趕忙上前,攔住他朝男生臉上砸下的拳頭。
莊徹停下動作朝許由看過來,眼底血絲彌漫,滿是還沒來得及收起的兇狠戾氣,像一尊嗜血的煞神。許由被這一眼吓到,無意識地松了手。
莊徹眼底神色愈發冰冷,他再次高高地揚起手。
周圍人的驚呼聲将許由的神智拉回,她什麽都來不及想,撲上去緊緊抱住莊徹。
“莊徹!別打了,不要再打了!”
劉恒睿和林奕之也在此刻趕到,兩個人趕忙上前幫着許由将莊徹和男生分開。
男生在林奕之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他偏頭吐出一口血,目光顫抖地看着莊徹,帶着毫不掩飾的恐懼和憎惡:“瘋子!神經病!”
莊徹眼中的戾氣慢慢退去,又恢複了往常散漫的模樣,只是周身仍舊籠罩着濃重冰冷的煞氣,語調譏諷:“知道我是瘋子,以後就別再來招我。”
“再有下次,就不止是打你幾拳——”
“莊徹!”許由忍無可忍,“你鬧夠了沒有,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莊徹垂眸,對上許由視線,看到她眼中有晃動的水光,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許由剛才的說話聲,帶着竭力隐忍的顫動。
他擡手,想替許由拂去眼角那滴将落未落的淚,餘光瞥見手上的血,眼中嫌惡一閃而過,他又默默放下手。
血髒,他不想讓這些髒東西沾到許由。
許由視線快速掃過男生又收回,不知是愧疚還是何種情緒作祟,她不敢去看男生身旁的林奕之臉上是什麽表情,對着莊徹道:“道歉。”
莊徹冷笑:“道歉?他也配?”
他拿出錢包,看也沒看随手抽出一張卡丢到男生腳邊:“醫藥費。”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拉起許由往外走。
林奕之突然開口:“許由。”
他扶着朋友不好追,只能出聲叫住許由。
出于為朋友鳴不平,也因為莊徹現在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跌到谷底,他擔心莊徹會把氣撒在許由身上,所以不想許由跟着莊徹離開。
許由回頭,對上林奕之擔憂的視線,她正要開口,莊徹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突然增大,還未出口的話被迫中斷,林奕之的身影很快便被圍在走廊裏看熱鬧的人擋住。
劉恒睿的聲音隔着道道人影傳來:“你朋友傷得重不重?怎麽樣,還能走嗎?眼睛還看得清楚東西嗎?”
“瘋子!報警,我要報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