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的喜歡,讓我覺得害怕”
第39章 “你的喜歡,讓我覺得害怕”
你真的喜歡莊徹嗎?
許由被問得愣住了。在她和莊徹的這段關系裏, 她一直都是被推着走的那方,莊徹和她确定關系的時候,沒有問過她喜不喜歡他,之後幾個月的親密相處中, 也沒有問過。
兩人心知肚明, 都不是以真心開始的感情, 談何喜歡?
只是許由沒有想到, 第一個問自己這個問題的人,竟然會是林奕之。
林奕之見許由久不回答,以為自己說對了,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迫切:“是他逼你的對不對?你不喜歡他,你是迫不得已才選擇跟他在一起的。”
“昨天下午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們兩個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對正常相愛的情侶,莊徹出現的時候, 你的狀态突然就變得緊繃起來,你在怕什麽?是他這個人,還是害怕和他相處?”
許由被林奕之咄咄逼問到一句話, 哪怕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像是被重重地扇了一個耳光, 不痛, 只有滾燙的灼燒感。
所以,自己和莊徹之間的問題已經明顯到,連不知情的外人都可以一眼看出來的程度了嗎?
許由在心裏有些悲涼地想到,可現在連她自己都看不明白,她對莊徹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
害怕是有的, 但不是怕莊徹這個人,而是怕他情緒上頭會做出什麽偏激的事來, 至于逼迫——
許由其實一直都不太确定,當初自己到底是因為莊徹的步步緊逼,迫于無奈才選擇跟他在一起,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天平是有明顯的傾斜的,但随着時間的流逝,天平卻在一點一點的回正。
說不清許由是因為在和莊徹的相處過程中,逐漸改變了原先的答案,還是說只是最開始的迷霧散去,讓她看清了原本被迷霧模糊的真相。
“林奕之,”許由終于開口,聲音帶上了客套疏離,“你別亂猜了,我和莊徹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奕之情緒有些激動,他站起來:“陳俊給我說過莊徹,他對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就是個花花公子,對一段感情談膩了就丢,你跟他在一起會受傷的!”
Advertisement
“許由,你們兩個不合适。”
許由突然有點想笑,這句話從她和莊徹認識起,便以各種形式出現在她的生活裏,揪着她的衣領,耳提面命。
但當下,許由不準備跟林奕之讨論自己的感情問題,她不急不緩地喝了口水,聲音很輕:“合不合适,也不是別人說了算的。”
“許由!”
高腳凳因為林奕之的動作往後拖行,發出刺耳的嘶鳴。他此刻全然不複平時溫潤謙和的模樣,急切地想要印證什麽:“許由,如果你有什麽困難可以給我說,我會幫你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許由擡眸注視着他,語氣忽然變得鄭重:“林奕之,我想,我還欠你一句道歉。”
她不是傻子,林奕之今天一反常态的激動情緒明顯昭示着他還沒有放下兩人之前的感情。
林奕之以為許由指的是昨天晚上事,心底當即竄上一股無名火。
他為許由将她和莊徹劃分為“我們”,為許由“替”莊徹道歉的行為而瘋狂地嫉妒生氣:“我已經說過了,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道歉。”
許由搖頭,語氣十分平靜:“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林奕之怔住,他望進許由沒有一絲波瀾的眼底,忽地想起,許由在向他提出分手那天,也是這樣的表情和語氣,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用力揪緊,胸腔內激蕩的情緒瞬間平息。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他一個人在漫天雪地裏,追着那道微弱的火光踽踽獨行了許久,等到好不容易靠近,卻發現,那點火光似乎只是半空中虛浮的一點光影,看得見,摸不着。
又或者說,從未有火光落入這個寒冷蕭索的世界,一直以來他看到的,都不過是海市蜃樓。
林奕之不敢再看許由的眼睛,整個人驀地被一股頹喪的氣息籠罩,嗓音幹澀:“我說過的,你永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态了,我該向你道歉,對不起。”
說完,他便轉身朝外走,背影看上去略顯倉促。
但走到廚房門口時,林奕之又忽地停下腳步,他握着門把手沒回頭,莫名其妙地問:“許由,你之前說過,就算做不成……我們也還是朋友吧?”
許由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但還是回答道:“嗯。”
“我在Y國這邊的事情辦完就要回去了,大後天的飛機,在那之前,我們能一起吃頓飯嗎?”
像是怕許由不答應,林奕之很快補充:“就是普通朋友間的吃飯,可以嗎?”
許由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頭。
或許,她當初因為害怕對林奕之造成二次傷害,而故意沒有解釋清楚某些誤會的決定是錯誤的,但現在也不算太晚,把事情都攤開來說清楚,他們或許就都能放下那段感情往前看了。
和林奕之約好的吃飯時間是在後天晚上,也就是他離開Y國的前一天。
林奕之或許已經意識到了兩人再無可能,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這兩天沒有再來找許由。
至于莊徹,這兩天也不像之前那樣有空就黏着許由,賴在許由這裏不走,除開兩人吵架後第二天早上的那通電話,他們再無任何聯系。
許由難得清靜了兩天。
只不過她過得并不比之前輕松多少,尤其是看見莊徹挂在自己衣櫃裏的衣服,牙刷杯旁單獨放着的黑色刷頭,以及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來放在洗手臺上的剃須刀。
莊徹不過在她這裏住了幾天,房間裏便處處是他的痕跡,那些零碎的物件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強勢又不容拒絕地侵占入許由生活的每個縫隙裏。
許由無數次舉起手機,可等點進了二人的對話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和莊徹之間的矛盾,是從她接受這段不健康的關系起便一直存在的。或許是因為一開始的選擇就是錯誤的,所以道路越走越偏,腳下的路逐漸變得千瘡百孔。
陳俊的事情不過是在他們危如累卵的關系上,再添了一把火而已。
莊徹不解釋,她便也不追問,假裝那些矛盾不存在,兩個人就這麽深一腳淺一腳,頭破血流地走下去,直至山窮水盡。
-
很快到了和林奕之約定吃飯的那天。
林奕之不像許由這麽閑,他白天有工作,所以許由到餐廳時,林奕之還沒有來。
許由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拿上來一本菜單,許由接過翻看起來。
她到的其實不算早,只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幾分鐘,然而,距她坐下半個小時過去,一向準時的林奕之卻遲遲沒有出現在餐廳裏。
許由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給林奕之發過去一句:【你還在忙嗎?】
又等了十分鐘。
無論是微信還是窗外的街道,都風平浪靜,沒有一點回應。
許由奇怪地放下手機。
林奕之不是愛遲到放人鴿子的人,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每次都是林奕之先到達約定的地點等她,很少會有許由等林奕之的時候。
但當下這個情況,許由并沒有多想,只認為林奕之是工作太忙了沒顧得上看手機,直到——
兩天未見的莊徹突然出現,好整以暇地拉開許由對面的椅子坐下。
莊徹笑着,語調異常平淡:“別等了,林奕之不會來了。”
許由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是莊徹出現在餐廳裏而不是林奕之的時候,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莊徹的聲音像隔着一層真空罩傳來,悶悶的。
等到她終于想明白莊徹話中的意思後,緊接着便是天旋地轉,因此她明明是坐着的,卻要靠雙手扶着桌沿才能維持身體平衡,不向一旁栽倒。
比起莊徹為什麽知道她在這裏,又或者是莊徹為什麽知道她等的人是林奕之,許由在潮水一般洶湧尖銳的鳴音中,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
“你把林奕之怎麽了?”
莊徹臉上笑容消失,聲音沉了幾分,他像是自虐一般地反問道:“所以——”
“如果我真把林奕之怎麽樣了,你會怎麽做?”
許由還剩下一絲理智,她捕捉到莊徹話中的漏洞,追問:“林奕之沒事嗎?那他為什麽沒有來?”
莊徹雙手抱胸,和許由眼中此刻的迫切和擔心不同,他眼中像是蒙了層厚厚的黑霧,情緒在黑霧之下瘋狂翻湧,卻始終看不明晰。
只是過于壓抑的嗓音還是暴露出了他此刻的不冷靜:“他已經回國了,今天下午的飛機,現在在飛機上,自然來不了。”
今天下午的飛機?
可林奕之前天離開時說過他是明天的飛機,聯想到莊徹突然“失蹤”,一點消息也沒有的這兩天,許由很難不把莊徹和林奕之突然回國的原因聯系在一起。
她看着莊徹,所有情緒堵在胸腔內,脖子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無法呼吸。
心髒每跳動一下,鈍痛就順着血液奔走至全身,她抓着桌布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拼盡全力問出口的話語,輕到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氣裏。
“林奕之回國,和你有關系嗎?”
等待莊徹回答的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真空般的寂靜裏,許由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了,卻還是不死心,非要聽到莊徹親口說出來才罷休。
她像一個跳梁小醜一樣,前天在林奕之面前,自欺欺人地為這段千瘡百孔的感情披上了一個“無事”的外殼,然後在今天,又被莊徹親手撕下。
“嗯。”
莊徹聲音響起的下一秒,許由閉上了眼。
漫長的沉默。
還好。
她以為自己會徹底崩潰,但好像,并沒有,或許是因為她早有預料,自己和莊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吧。
她拿起包,沒再看莊徹,起身準備離開。
經過莊徹身邊時,莊徹伸手拉住她:“許——”
“啪!”
今天餐廳沒什麽人,兩個人在的地方又恰好是角落,周圍格外安靜,也就襯得許由這一巴掌的聲音格外清脆響亮。
其實許由的力道不大,但莊徹毫無防備,被打得偏過頭,他設想過無數個許由知道事情後的反應,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
這和之前那些發洩似落在他胸口的拳頭不同,這一巴掌更像是許由急于擺脫他而做出的下意識反應,所以莊徹愣住了。
“放開。”許由沒什麽起伏地說道。
莊徹眼簾搭着,細看會發現其在微不可察地顫抖。
兩個人以前也不是沒吵過架,只是沒有哪一次是像現在這樣,許由沒有生氣,更沒有沖他發脾氣哭喊,質問他為什麽這麽做。
她異常平靜,看他的眼神猶如一潭死水,似乎不再對他抱有任何期望。
莊徹沒說話,只是手上更加用力地攥住許由的手腕,仿佛要将兩個人的骨骼都融到一起。
許由低眸看着他,自嘲般地苦笑:“莊徹,你真的喜歡我嗎?”
“還是說,你只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被我勾起了勝負欲,憋着一口氣才這麽執着地要跟我在一起?”
“我陪你玩了這麽久,還不夠嗎?”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莊徹不敢置信地擡眸看向許由,嗓音忽而變得沙啞:“你覺得我是在跟你,玩?”
許由冷聲反問:“難道不是嗎?從李亞傑到曹方鑫,再到現在的陳俊和林奕之,你對他們做那些事的原因真的是我嗎?你做那些事情之前,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沒有把他們當一回事,也沒有把我當一回事。”
“你想知道我現在的感受是什麽嗎?”許由直直地望進莊徹眼底。
從未有過的恐慌将清醒理智蠶食殆盡,莊徹嘴唇微微開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過許由本來就沒想聽他回答:“你讓我覺得,我只是你的一個物件,跟你的車子、手機、鑰匙沒有任何區別。”
“你對林奕之他們做的那些事,不過是讨厭別人觊觎你的,東西。”
許由深吸一口氣,語氣近乎輕柔地說:“莊徹,你的‘喜歡’,讓我感到既害怕,又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