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Chapter 7
周一彥害怕得聲音都在發抖,趙昊傑笑話他:“你小子膽子怎麽比女生還小?”
其實這會兒他心裏也有點毛毛的。但寝室裏有個膽子更小的,相比之下就顯得自己很勇敢似的。
不過嘲笑歸嘲笑,誰也沒再提起講鬼故事這茬。
黑暗裏,不知是誰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格外清晰。
“誰的肚子在叫?”趙全勇問了聲。
沒人應聲。
咕嚕嚕——
“到底誰啊?”孫全勇不耐煩了。這聲音聽得他有點難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下一頓餐還沒着落的緣故。
“我!”林超文喊道,“不過剛才那聲可不是我叫的,好像是周一彥吧?”
衆人都看向周一彥的方向。
周一彥捂着肚子,聲音細若蚊蚋:“……是我。”
寝室裏這麽多人,除了謝遲安和梁亦飛早早做好準備,其他人就只有趙全勇晚上在超市裏搶到了食物。
剩下的都連續兩頓沒吃。
畢竟中午剛見過李浩的屍體,都吃不下飯,晚上則是吃不到飯。
“唉,剛還不覺得,現在突然覺得好餓。”錢複嘆了口氣,“你們誰有吃的啊?”
謝遲安手指動了動。
他和梁亦飛的食物都放在教室書包裏,現在校褲口袋中只有一塊巧克力。
可是給誰呢?
不怕沒有,就怕分得不均勻。
謝遲安垂下眼,手不動了。
林超文和錢複還在喊餓,趙昊傑跟張瑞峰也附和了幾句。
周一彥整個人蜷縮着,一句話也沒說。
謝遲安看着那團縮着的黑影。
他突然想起周一彥有胃病。
一分鐘後,謝遲安站起身:“周一彥,陪我去趟廁所。我有點怕黑。”
周一彥身形一頓。
寝室沒有獨立衛浴,公共衛生間在走廊盡頭,黑漆漆挺長一段路的。一個人走還真有點發怵。
但梁亦飛知道謝遲安說的都是屁話。
就這位,今天連着看了好幾具屍體面不改色的,還能怕黑?梁亦飛覺得要是哪天謝遲安真撞了鬼,鬼也要在謝遲安的面無表情下恭恭敬敬喊謝哥。
“诶謝遲安,你不剛摸黑從衛生間回來麽?怎麽突然怕了?”孫全勇随口道。
“就是剛剛摸黑回來的一路給吓的。”謝遲安漫不經心道,“這不都給我吓尿了。”
梁亦飛:聽你胡扯。
他再也無法直視吓尿了這三個字。
孫全勇哈哈大笑:“原來你怕黑啊!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謝遲安心說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嘴上仍然淡定:“怕的要死呢。”
梁亦飛:信你有鬼。
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謝遲安這麽愛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呢?
偏偏謝遲安這極度不走心的表演還真騙過了衆人,孫全勇揮了揮手:“去吧去吧。不過謝遲安,你怎麽不找梁亦飛陪你去,周一彥膽子可比你還小。”
謝遲安跟全寝關系都不錯。但梁亦飛是他上鋪兼後桌,所以兩人最熟。
謝遲安笑了聲:“他剛不是說他手軟腳軟麽?這會兒還霸着我床不放,想來是還沒力氣走路。”
梁亦飛聽了想打人。
我現在就跳起來一拳錘爆你的頭告訴你我有沒有力氣!!!
他們這麽一番插科打诨,周一彥也慢慢直起身子,穿上拖鞋站起來了。
看得出他身子有點不适,一直捂着腹部,但還是沒拒絕謝遲安。
周一彥慢慢挪到謝遲安身邊,低聲說:“走吧。”
謝遲安打開門,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樓道又黑又長。
謝遲安在前面慢慢走着,周一彥在後面緩緩跟着,誰也沒說話。
等到了衛生間,謝遲安掏出褲兜裏的東西,塞進周一彥手裏。
“我去上廁所。”謝遲安說,“你在這裏等着。快點吃完。”
原本來衛生間是為了把東西偷偷交給周一彥。不過來都來了,他也确實想解決一下生理需求。
公共衛生間分為兩個部分。外面是水槽,洗臉刷牙的地方。裏面是廁所。中間隔了一扇推拉的小門。
謝遲安推門進去了。周一彥站在外頭,看着自己手中一塊溫熱的巧克力,愣了愣,趕緊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在衛生間裏吃東西有點怪,但周一彥只覺得當下心裏的滋味才是奇怪。巧克力吃在嘴裏,沒嘗出味來,就是酸酸脹脹的,想哭的味道。
周一彥把巧克力吃完,裏頭謝遲安也走出了隔間。他正打算離開,突然側了側耳,聽到滴滴答答的水滴聲。
都已經停水了,哪來的水滴聲?
謝遲安打開手機照明,發現了其中一個隔間下的異樣。
紅色的液體從底下湧出來,沿着臺階,一滴一滴落下來,在瓷磚地面上積攢出一灘小水窪。
滴答。滴答。
謝遲安在原地站了兩秒,走了過去。
他慢慢伸出手,拉開了隔間門。
廁所裏一片黑暗,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縫灑進來,堪堪照亮了那人青白的臉。
馬桶上坐着一個男生,頭歪着,瞪着一雙死魚眼,眼裏還殘留着驚懼。他胸口破了個大窟窿,血就是從他的窟窿裏湧出來的。
門外周一彥見謝遲安久久不出來,有些擔心,小聲道:“謝哥,你還在嗎?”
這話問得有些好笑。謝遲安不在裏面,難不成還人間蒸發了嗎?
謝遲安望着眼前這具死去不久的屍體,沒有回答。
“謝哥……”外面周一彥的聲音有些發抖,畢竟這環境也挺滲人的,“我進來了啊。”
“別進來。”謝遲安低喝一聲。
空曠的廁所裏回音有點響亮。
周一彥果然不動了。
謝遲安冷着臉把擋板關上,阻隔了男屍駭人的視線。
這個死去的男生的隔間就在他剛剛上廁所的左邊。
在他放水的時候,隔壁有個死人在滴血。
可真是刺激。
得虧是謝遲安冷靜過人,換個人來能當場表演花式土撥鼠尖叫。
謝遲安推開門,一臉冷漠。
周一彥被他這樣子唬到,猶猶豫豫喚了聲:“謝哥?”
他惴惴不安地想,是不是謝哥把巧克力給了他才不高興了……畢竟現在食物是很重要的東西……
但就算這樣謝哥還是把巧克力給了他……謝哥一直是這樣,外冷內熱,嘴硬心軟。
謝遲安這次走得很快,說實話,他一秒鐘也不想在這廁所裏多待。
周一彥吃了塊巧克力感覺好了很多,努力跟上謝遲安的腳步:“謝哥……”
謝遲安回過神,腳步放緩。
“抱歉。”謝遲安輕聲。忘了顧及他的身體。
周一彥忙搖搖頭:“不,是我要謝謝你……謝謝你的……巧克力。”
“不要告訴他們啊。”謝遲安低聲,“不然要怪我厚此薄彼了。”
周一彥清楚利害關系,要是讓其他人知道謝哥只給了他巧克力而沒給別人,一定會對謝哥不滿的。
“謝哥,你放心,我知道的。”
謝遲安“嗯”了一聲,聲音更低了:“好好活下去。”
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周一彥說。
這聲實在太輕了,周一彥沒聽清:“謝哥?”
謝遲安擡眸:“沒什麽,趕緊回去吧。”
早就料到這個局面了不是嗎?
自相殘殺,屍骸遍地。都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只是在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有所觸動罷了。
502寝室。
謝遲安回來後,神色已經看不出異樣,頂多是更冷了點。但謝遲安向來都那副表情,衆人見慣不怪,也沒在意。
只有周一彥總覺得有哪奇怪。
梁亦飛還賴在謝遲安床上,看樣子今晚是不打算上去了。恐懼之下,人們總愛抱團取暖。尤其是謝遲安這種看着就有安全感的,果斷要抱大腿。
論身量謝遲安在寝室裏也僅僅比周一彥高大一些,但他就是能成主心骨。不說別的,就那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氣度,跟他待一塊兒的人就也不太緊張得起來。
當然,這個安全感也是在一定限度內的。
超過了這個限度,該緊張還是得緊張。
比如廣播再次響起的時候。
晚上九點是學校夜裏規定的熄燈時間。今晚九點鐘,響起的卻不是熄燈鈴聲,而是校長那噩夢般的聲音。
“第一天游戲結果。目前存活人數,1984人。”
一天之內,死亡了24人!
這個數字遠遠超過所有人的預料。
不,還沒有一天,從早上廣播響起到現在晚上九點,才過去了不到十四小時而已……
如果在廣播響起前的校長不算在2008人裏的話,那麽今天死亡的人數應該是25人。
就謝遲安所知,今天死亡的有校長、監控裏的女生、李浩、黃成龍、踩踏事件受害者、廁所裏的男生,聽說在校門口還有個膀大腰圓的男生當衆打死了人,那麽這些加上去,也才7個人。
更多的人,死在人們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
這個數字,對于前一天還活在和平世界的人們來說,已經堪稱恐怖。
可那個廣播還很不滿意似的,用遺憾的聲音道:“這個速度可不行啊。別忘了,第三天晚上九點之前沒有殺過人的人,可是會被處決的喲。”
“不要懷疑我沒這個能力,想想你們的張校長是怎麽死的……怦,當衆炸成一團血花,那樣子可不怎麽好看。”
“還有你們缺少食物和水吧?反正他們都是要死的,不如早點殺了,還能省下一頓飯呢。”
“就這樣吧,晚安。祝各位做個好夢。”
那廣播的最後一句話還帶着輕快,卻字字句句都是惡意。
寝室裏一片死寂。
已經記不清是今天的第幾次死一樣的寂靜了。
良久,孫全勇一拳狠狠砸在牆上:“……靠!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還晚安好夢,今晚誰他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