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太陽落下,紫紅色的夕陽灑在庇爾波因特鱗次栉比的高樓之間。
“可以了。”
翡翠親手在紙質的文件上鄭重地簽好名字,接着她放下那支金色的羽毛筆,擡頭對站在對面的弗朗西斯科笑道,“等小葉琳娜回來,她将接替你的位置,成為第一六六市場組的組長。”
“希望她不會讓您和公司失望。”弗朗西斯科半是客氣半是擔憂地接話。
雖然葉琳娜成為第一六六市場組的組長是他所想看到的,但誰也不知道當她真坐上那個位置,能否交出一份令所有人都滿意的答卷。
弗朗西斯科為此感到忐忑。
“不用擔憂,小葉琳娜已經在茨岡尼亞證明了她的能力,董事會對她交上來的報告很滿意。”翡翠如安慰般的話語适時地出現。
得知董事會對葉琳娜沒有不滿,弗朗西斯科松了口氣。
這時由翡翠親自簽署的退休申請書上的墨跡也幹了。
翡翠微笑着将那份在星際和平公司內部象征着光輝與榮譽退休申請書推給弗朗西斯科。
從明天開始,他就能正式開始享受退休生活。
看着推到眼前的紙質文件,弗朗西斯科也笑了笑。
“再見,翡翠女士。”弗朗西斯科拿過申請書,用一種複雜的語氣向翡翠道別。
“再見。”翡翠微笑着回複。
随後她不再多言,注視着弗朗西斯科走出辦公室。
翡翠知道,除非有意外情況,弗朗西斯科不會再回來了。
但她并不為此難過,每天星際和平公司離職的員工數以萬計,作為總監,每年經過她能被她知曉的高管離職退休申請更是數以百計。
如果她天天關心員工的去留,那她也沒有心思去做別的工作了。
然而想是這麽想,翡翠還是抽出了幾秒為弗朗西斯科的離去發出一聲輕嘆。
恰在此時,鐘表的字數發生變化。
下班的時間又到了。
翡翠的目光微轉,掃向了時間,随即定了定神,取出通信設備,撥向一名沒有備注的聯系人。
等待通信設備接通的期間,翡翠端起桌上的茶杯。
當一道人影出現在翡翠對面時,她的姿态轉為放松。
“你好,斐玥小姐。”翡翠放下白瓷的杯子,優雅又禮貌地打招呼。
此時的茨岡尼亞,斐玥看着打扮幹練,不知多少等級的星際和平公司高管,擺出客套的笑回應。
“你好。”說完,她直白地問道,“請問你為何要見我?”
“我有些好奇。”投影裏的翡翠笑着回答,“不知斐玥小姐,可否聽說仲裁官的挑戰書一事。”
斐玥眨了眨眼。
接着在翡翠略帶審視的目光中,她幹脆利落地否認。
“什麽叫仲裁官的挑戰書?”斐玥在否認的同時故意反問。
雖然早就從羅剎口中得知她打星際和平公司這件事,但對其中的是非曲直,作為‘當事人’她是一概不知。
甚至說要不是羅剎為了試探她,講出這件事,斐玥自覺她現在都不用對翡翠特意說謊,可以誠實的講出她也是第一次聽說,之前完全不知情。
這麽想着,斐玥越發好奇,未來的‘她’為何要挑釁星際和平公司了。
而沒有讓她失望,下一秒,就聽翡翠念出那封戰書的內容。
“存護的基石過于沉重,為此我将在天平的另一端放置羽毛,令一切重回均衡。”
翡翠稍作停頓,“落款,仲裁官。”
“沒有仲裁官的名字嗎?”斐玥抓住一個漏洞,當即發問。
“沒有名字,但經過我們的調查,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未來的你。”翡翠說着用指尖輕敲桌面,各式線索在她和斐玥之間顯現。
斐玥定睛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卡芙卡。
“未來的你通過星核獵手的組織者,能‘預言’未來的艾利歐,達成了一系列的‘巧合’。”耐心地解釋着,翡翠又敲了敲手指。
在她與斐玥之間的資料又發生了變化。
斐玥看見了一些陌生人。
“不僅是星核獵手,活躍于當前時間線上的其他仲裁官也接到了來自未來的信號。”翡翠念出那些陌生人的身份。
得知這些人是仲裁官,斐玥思索片刻,問出一個很靈魂的問題。
“請問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翡翠微妙地沉默了,沒有立刻回答。
趁此機會,斐玥趁熱打鐵,講出她對此事的态度。
“我不認識星核獵手,也不認識那些仲裁官,未來我做的事情,和現在的我沒有任何關系。”
說到這裏,斐玥盡力令自己看起來誠懇。
“女士,如果你找我是想問我,未來的‘我’為什麽對星際和平公司下戰書,不如你好好想想,星際和平公司的行為方式是不是有問題。”
斐玥想要翡翠意識到,比起從別人身上找問題,星際和平公司不如反思自己哪裏做得不好。
反正斐玥不認為是未來的自己錯了。
面對斐玥理直氣壯的态度,翡翠也意識到斐玥并沒有落入自己預設的陷阱中,如她所想的那樣被她的節奏牽着走。
這沒有讓翡翠生氣或者惱怒,她反而點點頭。
“斐玥小姐說的沒有錯,行走于均衡命途的仲裁官行事低調,更喜歡在旁人看不到的細節之處調配輕重,以達成均衡的狀态。”
“所以能讓未來的你,一位仲裁官親自出面,我想象征均衡的天平必定已經嚴重傾斜。”講到這裏,翡翠話鋒一轉。
“現在是過去的延伸,既然未來的斐玥小姐已看到天平傾斜,那是否能請當前你說說對公司的看法嗎?”
“我們也許能從現在找到未來的答案。”翡翠說着又笑了一聲,“這也是我所擅長的事情,典貸,用現在推演未來。”
“聽起來這像是透支未來。”斐玥忍不住評價。
典貸必然是現在借錢,未來還款,若是還不了,質押之物就回歸放貸之人所有。
這樣一來,翡翠說她擅長的事情,比起将其定義為從現在找到未來的答案,不如說是通過透支未來,渡過現在的難關。
斐玥聯想到自己還沒還完的星槎貸款。
假如她早就知道星槎會墜毀,她大概率不會貸款買。
可惜她無法和星核獵手的創辦人艾利歐一樣預測未來,而未來的她也沒有給過去的自己任何提示。
所以她明明星槎毀壞,卻還在還貸款。
斐玥認為大部分典貸人的結局都和她差不多。
并且她這種情況還是好的,只是一艘星槎而已,她還得起。
那麽還不起的人會怎麽辦?
斐玥懷着這一疑問,去看翡翠。
兩人的視線對上,翡翠又點了點頭。
随即她平靜地說道:“你對星際和平公司的看法相當負面。”
被看透的斐玥爽快承認,“我想,任何有良心的人都很難對星際和平公司有正面的看法。”
“是啊,它太過龐大。”翡翠沒有否認,她只是暗中辯解,“也太多複雜。”
“正因此,未來的我才說存護的基石太過沉重吧。”斐玥冷不丁地将話題接上。
翡翠毫不意外。
在看出斐玥的态度後,她就明白了第一句的意思,存護的基石太過沉重,不可否認,這是星際和平公司的現狀,它太過複雜,太過龐大了。
作為一個有良心的人,未來的斐玥見識過無數個文明,無數人被它無情地碾過,她心有不忿十分正常。
但即便明白,翡翠還是為星際和平公司辯護:“斐玥小姐,無論你如何否定,宇宙的商品都需要流通,文明與文明之間都需要連接。”
因此星際和平公司的存在是必然。
就像人們如何反對秩序,仍然無法擺脫秩序。
最差的秩序也比無序要強千百倍。
當前星際和平公司正是用信用點,用貿易,用這些溫和又具體的事物将宇宙中的文明連通到一起。
這在公司高層的眼中也被看作存護的象征。翡翠對這種認知沒有那麽認同,卻也不反對,畢竟她也是星際和平公司的一員,她要維持當前的‘秩序’。
“為什麽一定是星際和平公司在做這些事。”
斐玥一句話揭穿了真相。
她毫不避諱地對翡翠問道:“那些事情只能是星際和平公司來做嗎?”
“斐玥小姐,你在質疑公司的能力嗎?”翡翠反問。
“不,我是想說,大家可以有其他的選擇。”斐玥言簡意赅地反駁,“就像命途有這麽多條,人們可以随意選擇一樣。”
“什麽商品流通,文明交流,不是獨屬于星際和平公司的東西,只是星際和平公司當前‘壟斷’了它們,所以被理所當然地認為只有你們能做到。”
“這就是競争,斐玥小姐。”翡翠慢悠悠地提醒,這番理想主義者的發言她聽過無數遍,早就見怪不怪。
斐玥自然也知道,如此淺顯的道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她只是告知了翡翠另一件事。
“你看,你不是明白嗎?”斐玥随後對翡翠重複她說過的話,“這就是競争。”
翡翠臉上的從容消退。
仲裁官不喜歡将一切放在明面上,他們喜歡暗中調配。
那封挑戰書看似是對現在的星際和平公司,可它真正瞄準的是未來。
【為此我将在天平的另一端放置羽毛,令一切重回均衡。】
翡翠回味來自未來斐玥的留言,這次她終于明白了全部的意思。
正如典貸,是現在埋下因,未來收獲果。
未來成為仲裁官的斐玥也是如此,只是她所想收獲的不是利益,而是均衡。
這是沒有回報的事情,作為一名商人,翡翠陷入誤區,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未來斐玥真實的意圖,她和同僚一樣都把重點放在那句在天平的另一端放下羽毛上。
在他們看來,那是關鍵,只要找到‘羽毛’,就能改變現狀。
偏偏斐玥要改變根本不是現狀,她要改變的是未來。
壓在天平另一端的不是星際和平公司的本體,是星際和平公司的‘未來’。
而這确實如斐玥所言,是競争。
假如星際和平公司競争不過,那星際和平公司的‘未來’會減輕。
畢竟有些事情不只能是星際和平公司來做。
翡翠再次審視這句話,心境截然不同。
不過縱使看出來那字來自未來的戰書背後蘊含的真意,她還是看不透羽毛是指何物。
是仲裁官暗中的幹涉嗎?
還是正是與星際和平公司競争的對象?
又或者兩者皆有?
翡翠一條條羅列,在沉思過後,她對另一邊,聽到什麽消息皺起眉頭,意欲要走的斐玥最後問道:“斐玥小姐,你認為‘羽毛’是指代何物?”
“我不知道。”斐玥回過頭,短暫地回答道:“但讓我現在回答,我會說衆生的意志。”
然後她沒去觀察翡翠對此的反應,僅是簡單的留下一句我要去戰鬥了便掐斷了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