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逮捕(一)
第017章 逮捕(一)
“誰!”
窗口的人影消失,柳回笙光腳追了出去。卻只聽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等她開門,沖出走廊,對方已經不見蹤影。
記憶霎時回閃,明媚的光線驟暗,變回那個冗長幽深的巷子,惡魔提着刀在巷子盡頭等候着,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心髒如馬蹄踏上面鼓轟隆隆一陣亂響,頭皮卻在加速的心跳下變得冰冷,似一萬只螞蟻抱着冰塊在頭頂爬行,每一個毛孔都散發着寒氣。
“柳回笙,柳回笙!”
手機裏傳來趙與的聲音,柳回笙才終于回神。
呼吸剎那回歸,撐着破爛的磚牆大口大口地喘氣。
趙與聽到逼仄的呼吸聲,聲線急促起來:
“你被發現了麽?”
柳回笙愣愣撐着牆磚,慘白的唇嗫嚅兩下:
“沒有,沒事。”
腳底似灌了水泥,固化後沉甸甸地扣在腳脖子上,硬生生重了幾十斤。咬牙拖着麻木的大腿挪回房間,關門,關窗,拉上窗簾。
“趙與。”喉嚨似乎關了門,用很大的力氣才能發出氣音。
“我在。剛是不是有人跟蹤你?你被發現了麽?”
“有人,但不确定是誰,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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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嫌疑人?”
“不會,他們工廠還沒下班。”而且,她從沒正面跟江峰交會過,沒道理來竊聽。
“安全起見,你現在就回警局。”
“不行,我要繼續待在這裏,跟你們裏應外合。”
“那我現在就召集人過來。”腳步聲從電話裏傳來,聲線因行走而出現抖動。
“不行,他還沒回來,你現在過來會打草驚蛇。”
“我是隊長,聽我的。”
砰!
車門關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柳回笙的臉色冷了下去,音色驟寒。
“趙與。”
簡單的兩個字透露出血脈壓制的警告,握着方向盤的手指一頓,指尖抽搐。
“你難道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麽?”
柳回笙說。
趙與,趙與,趙與。
這兩個字從柳回笙嘴裏說出來,就像女王落下玉玺印章的聖旨,皇天後土,俯首稱臣。
初吻是在那個冬天。
柳回笙那時已經習慣身後總是多出來的小尾巴,無論是下課、回家、兼職,身後總會不遠不近地跟着的那個人,像影子一樣默默守護的人。
“好冷。”
那天柳回笙沒有帶傘,一件雪白的呢絨大衣,細面子雪似花瓣落上她蓬松的發頂,很快積起一層絨絨白毛,皇冠一般。
腳步停下,果然,身後的影子也停了下來。
好看的唇角一勾,轉身,質問半張臉躲在圍巾裏的某人。
“這麽冷的天還跟着,你不怕冷麽?”
那時的趙與很呆,37℃的口腔裝着-20℃的舌頭,怎麽轉也說不好話:
“怕。但是......之前有女大學生失聯,大家都說要謹防變.态,所以我......”
柳回笙笑彎了眸子:“可是你每天跟着我,更像變态。”
趙與愧疚地低頭:“我只是想保護你。”
“哎。”柳回笙叫她。
“嗯?”
“不想抱我麽?”
“什麽?”
趙與錯愕擡頭,只見10米之外,柳回笙偏着腦袋瞧她,好看的桃花眼在路燈下的飛雪中夢幻旖旎。
冰冷的舌頭動了動:“不想。”
這下,輪到柳回笙震驚了:
“為什麽?不是說喜歡我麽?”
“因為你太好看了,像神靈一樣,那麽神聖,我不敢觸犯神靈。”
“你就沒想過,我今天特意沒戴圍巾,特意站在這裏,就是為了等你?”
“沒有。”
“就沒想過,這是我第一次讓你抱我,你不過來,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沒......”
“——趙與。”
于是,腳步邁出一步,第二步濺飛雪花,接着便是步步生蓮,如信徒奔向修女那樣飛馳而去。
她将自己的圍巾繞上柳回笙的脖頸,細膩輕柔地繞兩圈才溫和地打結。
柳回笙瞧着她,笨拙又單純地給自己系圍巾的動作實在有夠生硬的,明明是好看到讓人過目不忘的清冷長相,卻在這一刻顯得好像是路邊積灰的不知名的小黃花,廉價,但又那樣真摯。
于是,柳回笙吻了她。
是的,她們的初吻,是柳回笙主動的。
蜻蜓點水在唇瓣上輕輕一碰,剎那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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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樓街對面的菜市場,一輛不起眼的面包車裏,重案組成員全體待命。
副隊長秦松憂心忡忡,透過窗戶望了眼馬路對面風平浪靜的筒子樓,又看向趙與:
“老大,你想清楚了嗎?”
“什麽?”
“咱們這一進去,要是抓錯了人,或者柳回笙的側寫有錯的話,咱們全軍出動撲了個空,耽誤了時間,打草驚蛇,到時候要被處分的。”
趙與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一雙眼睛卻似湖岸的鵝卵石,蒙上一層水汽之後,在堅毅中透着一層瑞亮。
“處分下來我擔着。”
于是秦松不再說什麽了。倒非因為有人承擔了最壞的後果,而是,他意識到,此刻趙與對柳回笙的信任,任何人都無法撼動。
【我先進去,暗號:“你們這屋也太亂了”代表可以行動。“改天再做你生意”代表有意外,不能行動】
一切準備就緒,柳回笙跟趙與約定了行動暗號。
【收到,一切小心】
柳回笙凝視着屏幕,纖長的手指在聊天框停留一瞬,随即退出微信,撥通電話後放進兜裏,無線耳機塞進牛仔上衣的小口袋。這樣既能讓對面的人聽到她這邊的動靜,對面的聲音也只會收進耳機裏,不會被其他人察覺。
沒有竊聽器,沒有微型耳機,只能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
叩叩!
紅色甲油的手指在掉漆的木門敲了兩下,門扉從裏面打開,是早上插隊的壯漢,龐大的身體往門口一站,恍若小山,蠻橫粗魯地切斷視線。
“喲,這不是早上的小美女麽?”
壯漢吊兒郎當地吹了聲口哨,身後屋子立即傳來男人的應和。
“怎麽?來哥哥房裏,找人啊?”
柳回笙模仿八妹釣凱子的儀态靠在門框上,揚起深紅色唇彩外溢的嘴唇,眼睛眯起,夾細了嗓子說:
“對呀。”
纖細的聲線聽得壯漢骨頭都酥了,問:“找誰?”
“誰有錢我就找誰。”
“噢喲——”屋內的男人傳來興奮的聲音。
壯漢讓開,示意柳回笙先進去:
“你要多少?咱這麽多人,還怕湊不出來?”
像柳回笙這樣的姿色,砸鍋賣鐵也願意。
柳回笙輕輕一笑,風情地撥了撥長發,腳下沒動:“先把錢談好,否則,我可不做賠本的買賣。”
“你要多少?”
“五百。”
“這麽貴?”
“而且我只做一個人的生意。”
“八妹只收二百。”
“她是她,我是我。”
壯漢面露不屑,把剩餘幾盞白熾燈全打開,回頭掃了圈圍觀的室友:
“咋樣?五百,你們有人出得起不?”
“太貴咯!”
“就是哦,一個月工資才這麽點,還要往屋頭拿點,一下子少五百,婆娘又要鬧。”
“妹妹,便宜點嘛。”
“反正我是不得行哦。”
“那江峰去嘛!哈哈哈,單身漢一個,沒啥用錢的地方!”
江峰,這個名字落地,話語間多出幾分誇張的嘲諷。
房間最深處的下鋪,一個瘦小的人影慌張地抓着床杆,哆哆嗦嗦說:
“我,我不行。”
白熾燈的光線很弱,蠟黃的菜籽油一樣的顏色把人照出破敗的鐵鏽色。39℃的天氣,蒸籠般讓人幾乎昏厥的熱空氣裏,江峰仍舊穿着長褲和襪子。
柳回笙目光一定,随即說:
“不管行不行,一會兒都只能去我那兒,你們這屋也太亂了。”
噔!
一根電線驟然接通,馬路對面,趙與嘩得拉開車門:
“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