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留
長留
左耀卿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根本不記得自己最後如何同父親和兄長作辭,甫一回去就将自己關在了房內閉門不出。
果然,與左昭恒的功績相比,他所自傲的成果不過是小孩過家家似的把戲。而家族的那些隐秘舊事,父親從未跟他提過半句,卻分毫不瞞着兄長。
“……這些話,等你真有了資格再說罷。”
少女輕靈的嗓音猶在耳畔。左耀卿不願再細想下去,無邊無際的痛苦裹挾着他、折磨着他,誘他堕入萬丈深淵。
心魔叢生。
三日後,左耀卿叩響了兄長的房門。
門扉無風自動,左耀卿頓了頓,邁步走進屋中。書房內,陣陣墨香氤氲缭繞,左昭恒正立于桌前習字。
他沒有出言打斷,只靜靜立在一旁。左昭恒半晌沒等到他說明來意,放緩了手中動作,擡眸望去:“有事?”
左耀卿輕輕應了一聲,終于開口道:“大哥,我明日便要搬去長留山了,此番是來向你辭行的。”
聞言,左昭恒擲了筆,眸光淡漠地望着他:“你這是去意已決了?”
左耀卿避而不答。
兄弟二人一時都沉默下來,氣氛凝滞。良久,左昭恒方才輕嘆道:“長留苦寒,修煉之事不可急于一時,你又何必……”
“大哥。”左耀卿打斷他,語氣堅定道:“家中諸事繁多,紛擾不斷,我只是想尋一處地方靜心罷了。”
左昭恒苦笑道:“你這是對我有怨了。”
怨恨?左耀卿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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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陰私頗多,他卻不屑于做那等龌龊事,就算要贏得虛名,也只肯憑自己的本事。
“我從未想過與你争些什麽。”
不屬于他的,他不會去碰;屬于他的,他也絕不會放過。可究竟什麽是屬于他的?沒人能為他解惑,他只能自己找尋答案。
長留山上的積雪萬年不化,寒風凜冽,左耀卿就這樣獨自在山上過了一季秋冬。
三月時,左譽曾派弟子來接他下山,他回絕了。
春日再臨,卻沒給左耀卿所居之處帶來半分暖意。如果不是記挂着心頭的那一抹嫣紅色,他覺得自己就算在這裏待上數千年,也無甚可慮。
初夏很快就過了,又是一年秋風漸起,左昭恒竟來了長留山。
“帶上你的劍。”
一見左耀卿,他便領他去了峰頂的練劍臺,說要試試他的身手。
自幼時起,兄弟二人便從未兵刃相見過,一個寬和溫厚,一個謙恭有禮。此刻,兩人卻各持本命劍纏鬥起來,出招狠厲,分毫不讓。
他們一個善法術,一個善劍術。剛開始還勉強能算作平分秋色,奈何左耀卿修為差得太多,很快便被逼至崖邊,節節敗退。
“你輸了。”
寒芒一閃,劍鋒掠過。
左昭恒的力道控制得十分精妙,這一劍只劃破了左耀卿的外衫,若他存有半分殺意,對方早就穿心而亡了。
左耀卿單手支劍,立在原地微微地喘息着。
他輸了,卻輸得心服口服,甚至連心中郁結已久的不平和憤懑都在這場比試中消散了。
父親或許對他有些忽視,可但凡是他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情,兄長從未吝啬相助過。兄長待他之情,始終如一,原是他心胸狹隘會錯了意。
“十八歲築基,耀卿,你比我出色得多。”
可惜,他雖清楚弟弟修為的精進,卻看不透他的心。
左昭恒一身白衣,俊雅出塵,遙望那漫天風雪,遠山似的眉目間隐約染上了幾分愁思:“生于世家難免身不由己。我若說各有各的不易,你怕是不會相信,這樣的逍遙自在……”
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
左昭恒不欲多言,負手而立道:“此次宗門大會,我恐怕去不成了。近日魔域動作不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正氣盟正忙着召集人手,不久便要與其開戰。”
他收了劍,轉身看向左耀卿,眸光之中盡是期許。
“如今是你們的天下了,耀卿,且領着師兄弟們去罷。左家年輕一輩的榮耀,今後便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