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悲哀的民衆們穿着黑衣,排着長隊,在淩熠的祭壇前獻上白色鮮花。

祭壇設立的位置選得別有用心,距離首相府正門只有不足百米,仿佛是在提醒冤屈的靈魂不要放過陽間的仇人。

帝國長皇子的專屬座駕緩緩停在路邊,邁出車門的ALPHA有着修長挺拔的身型、出類拔萃的外貌,以及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唯獨違和的是眉宇間不耐煩的神色,仿佛他來這裏只是為了完成一項政治任務。

他的近衛隊長懷裏抱着一大捧花束模樣的東西,用純黑色包裝紙遮得嚴嚴實實,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并随時警惕着四周。

在他的前方,皇家侍衛們在前來祭拜的人群中開出一條路,人們被擠到兩旁,看着長皇子殿下從人群中從容不迫地穿過,距離節慶大典只差一張紅毯。

“奧瑟殿下怎麽會來?”不明真相的民衆們小聲嘀咕,“首相迫害淩熠,他是首相外孫,害死淩熠肯定他也有份。”

“我聽說淩熠判刑那天,就是他在現場施加壓力,讓法官不得不判死刑。”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可能是講最後一句的人情緒激動了些,奧瑟的目光朝聲音源頭淡淡一掃,交頭接耳的動靜頓時消聲一半。

奧瑟來到祭壇前站定,擡頭第一眼看到的是淩熠的黑白照片。

他認真地看了幾眼,輕吐兩個字:“晦氣。”

緊接着是名字被刻意減了兩筆的牌位。

“晦氣。”

最後低頭滿目數以千計的白花,又說了一遍:“晦氣。”

一連三聲晦氣,足以表達他對現場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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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右手,唐德遲遲不肯把手裏的東西交給他。

“您确定嗎,殿下?在這裏拿出來,您很有可能被民衆拿石頭砸。”

奧瑟的注意力都停留在淩熠的照片上,刨除掉色調這個缺點,照片上的人真是橫看豎看都可愛。

“扔石頭你不會擋嗎?”

“……”唐德無奈,只好揭開包裝,把預先準備好的花束遞到奧瑟手裏。

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被擺放在祭壇中央最醒目的位置,在潔白花海中真正做到了豔壓群芳。

奧瑟看着自己的傑作,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才配得上你。”

正如唐德擔心的那樣,人群中起了不小的騷動。

奧瑟的這個行為,在哀悼者眼裏是赤裸裸的挑釁。

“太過分了,淩熠都被你們害死了,你們還不讓他走得安寧!”有人嗚咽道。

“果然流着盧家血液的沒一個好東西!上天都看不下去才會讓這種人絕後!”

一個聲音雄厚的中年男人勇敢站出來:“就算把我抓起來我也要說,奧瑟殿下,你肯定是為了政治作秀才來的,可你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照片,夜裏不會做噩夢嗎?”

奧瑟冷笑,他每晚摟着照片上的人睡覺,睡眠質量不能更高,怎麽可能做噩夢。

“我花錢蓋的祭壇,難道我還不能來祭拜?”他傲慢地說。

“您修了祭壇?可您有好好尊重過死者嗎?”中年男人憤怒地指着牌位,“連他的名字都能寫錯!”

唐德:“……”

“不是這樣的,以我多年的經驗,這個祭壇的位置選得不簡單,”又有一個年長的人把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那裏去,“還有那個名字,十有八九是故意少寫兩筆,這些都是有說法的。”

好奇群衆:“怎麽說?”

“這是一種極其歹毒的巫術布局,先用兇手的老家鎮住死者的怨氣,再故意寫錯名字,無論死後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都查無此人。他們就是要把這個小夥子的靈魂給困在這裏,讓他——不得超生啊!”

一片嘩然。

奧瑟動怒:“妖言惑衆,把他抓了!”

侍衛們齊刷刷動手,把人拿下。

一塊石頭飛過來,扔石頭的人力氣不是很大,唐德輕而易舉接住。

再看扔石頭的人,只是一名七八歲的小男孩,用稚氣的聲音沖着奧瑟喊:“他們都說你是壞人!放開我爺爺!”

孩子的媽媽也沖出來,緊緊将孩子抱在懷裏,跪在地上,臉色蒼白。

“奧瑟殿下,您原諒他吧,他還是個孩子,他不懂事的!”

場面更加混亂了,奧瑟一步步走向母子二人,媽媽吓得瑟瑟發抖,開始磕頭求饒。

奧瑟走到男孩跟前,對方年齡尚小,還感受不到ALPHA信息素壓制,卻被他身上無形的皇權威嚴震懾住,傻傻站在原地。

奧瑟居高臨下,從眼底俯視只有他一半高的小男孩。

“幾歲了?”

“……七歲。”小男孩機械地回答。

奧瑟緩緩擡起手,孩子的媽媽雙臂再一次收緊,恐懼地閉上眼。

那只手最終落在孩子的頭頂,意義不明地揉了揉。

任誰都猜不到奧瑟殿下這一刻的心思。

「淩熠要是生了小孩,恐怕也是這樣一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搞不好從皇家幼兒園起,就要被老師每天找家長。」

「到時候是批評孩子還是炒掉老師呢?難選。」

所有人都在惶恐不安的時候,沒人知道奧瑟的思緒已經飄遠了,遠到離譜。

唐德用只有奧瑟才能聽見的音量:“殿下,差不多該走了,再鬧下去場面不好控制。”

奧瑟終于把手從小孩頭頂撤回,擺了擺:“把人放了。”

被釋放的老人驚魂未定,男孩還是傻傻的,媽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後抱着兒子崩潰大哭。

人群中有個聲音小聲說:“奧瑟殿下道歉!盧乎倫首相下臺!”

他旁邊的人也悄悄附和,火種在人群中迅速蔓延,最終擰成一股火繩,呈排山倒海之勢熊熊燃燒。

“奧瑟殿下道歉!盧乎倫首相下臺!”

侍衛圍成銅牆鐵壁,在近衛隊長的護送下,長皇子殿下“灰溜溜”離開英雄祭壇,成為當日時事媒體的标題。

奧瑟坐在車裏,隔着玻璃還能聽到外面抗議的口號。

唐德發自肺腑地羨慕他這種視所有人類如狗屁的态度,盡管跟着奧瑟殿下就少不了被誤解,但被這麽多人指着鼻子罵,他還是有點受不了。

“殿下,您是要去把仇恨往首相身上引,怎麽搞得跟身先士卒一樣。”

奧瑟閉目養神:“外公外孫是一家人,分什麽你我,見外。”

一名侍衛過來禀報,說是首相護衛軍的團長求見。

奧瑟放下車窗,來人敬了軍禮,語氣卻并不客氣。

“奧瑟殿下,還請您将包圍首相府的兵力撤走,以免傷了和氣。”

奧瑟目不斜視:“一些無知民衆在這裏大搞祭祀活動,我擔心外公安危,才會派人把這裏保護起來,怎麽能說是包圍?”

團長忍着怒氣:“您的人不僅妨礙首相府的人正常出入,還阻止我們驅趕民衆,他們真的是奉命保護首相的嗎?”

“保護民衆就是在保護外公,你們下手沒輕沒重,一旦爆發沖突,誰來保障我外公的人身安全?請你轉告我親愛的外公,近日最好不要出門,連我都被丢了石頭,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就算不被砸到,被吓出個三長兩短可就麻煩了。”

團長面色陰沉,奧瑟視他如無物,面無表情搖上車窗。

“派人監控今天的輿論,再有那種妖言惑衆的,一律删掉。”

唐德從副駕駛回頭:“回去我就通知各大平臺,關于祭拜的內容必須審核後才能發出。”

“竟敢咒淩熠不超生,淩熠他絕對可以超生。”

唐德:“…………”

您動怒的點怎麽是這個啊?!

.

對于淩熠來說今天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傷勢痊愈的南汀重返工作崗位,從洛力手裏接管他的護理工作。

“你身體當真沒問題了嗎,為什麽不多休息一陣子?”

“托你的福,奧瑟殿下讓我用了你用過的那種修複倉,不僅內傷都痊愈了,身上一點疤都沒留下。”

南汀向他展示光潔的手腕。

“怎麽能叫托我的福,要不是受我連累,你壓根都不會受傷。”

“又不是你想害我受傷的,那種修複液一天的成本近百萬,泡得我皮膚都變好了,怎麽不叫因禍得福呢?”

“你還真是樂觀。”

“論樂觀肯定不如你,我要是有你這種發型,一定不好意思出門見人。”

淩熠:“……那有什麽辦法,就當是被狗啃了。”

南汀給他準備了口罩。

“等下要做一個全身掃描的檢查,檢查儀器太大,沒辦法搬下來,我們要上去做才行。”

淩熠才出病房就有幾名侍衛跟上來。

“你們不會也要跟着去吧?”淩熠問。

“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您的安全。”

“可你們不覺得這樣反而更顯眼嗎?這裏是醫院,我穿着病號服,戴着口罩,沒人會多看我一眼,但你們這麽多人跟在周圍就不一樣了。”

侍衛們交換眼神:“那我們派兩個人遠遠跟着,不會被發現,如果讓您自己去,殿下一定會問責的。”

南汀帶着淩熠來到醫學院一樓,誰料才剛到樓梯口就被人攔下了。

攔下他們的人同樣身穿皇家侍衛制服,從制服細節來看卻不是奧瑟的侍衛。

“對不起,這邊戒嚴,禁止通行。”

“為什麽?我們要去對面樓做檢查。”南汀問。

“締斯殿下今天在這一層樓體檢,煩請你們繞路。”

聽到這個名字,淩熠好奇心被強烈勾起。

民間流傳着皇室兩大未解之謎,一是奧瑟殿下到底行不行,二是締斯殿下究竟長什麽樣。

只因締斯殿下幼年時就被送出皇宮,從未在公衆場合露過面,皇室宣傳部門也沒有發布過任何一張他的照片,所以沒人知道他的真實模樣,甚至還有他早早就夭折的流言。

淩熠已經解開了第一個未解之謎,如今第二個未解之謎近在咫尺,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南汀無可奈何地向淩熠道:“看來我們只能繞一下了。”

淩熠假裝順從地跟她走出侍衛們的視線範圍,悄悄拉住她:“你有沒有見過締斯殿下?”

“締斯殿下有專用的醫護,以我的級別是見不到他本人的。”

“你就不好奇,締斯殿下到底長什麽樣?”

“好奇是肯定有的,可是締斯殿下每年體檢都會像現在這樣清場,好奇也沒有用呀。”

淩熠打望四周:“你對醫學院這麽了解,有沒有哪個地方可以看到這一層的房間?”

南汀想啊想,還真被她想到一處地方。

“附近有一個打掃衛生用的清水房,可以看到休息室的一個角。”

“那就夠了,我們去碰碰運氣。”

清水房不僅能看到貴賓休息室,甚至能看得很清楚。

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金黃的發色與奧瑟比較接近,但顏色要淺一些。

南汀:“那應該就是締斯殿下吧?”

淩熠:“你說他會不會長得像年輕版的奧瑟殿下?”

南汀:“從遺傳角度上說,兄弟倆長得都像陛下也不出奇。”

沙發上的人可能是等得不耐煩了,開始東張西望。

淩熠與南汀不約而同地蹲下,又緩緩向上移動,直到眼睛露出窗沿。

數秒鐘後,兩人又完全同步地慢慢降了下去。

一個搖搖頭,一個撇撇嘴,并且很默契地理解了對方的肢體語言。

回到走廊,兩個人邊走邊交流感想。

“跟奧瑟殿下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幹。”

“我想象中的締斯殿下年輕俊朗,至少有皇室的高貴氣質,可他本人顯得有點……”

南汀的想法不太禮貌,不好意思說出口,淩熠幫她接了下去。

“猥瑣。”

南汀佩服地看了他一眼:“這麽一比較,奧瑟殿下勝出得太多了。”

“日後締斯殿下登基當皇帝,也不知道民衆會不會失望。”

“為什麽是締斯殿下登基,王儲不應該是奧瑟殿下嗎?”南汀詫異問。

從走廊的盡頭迎面拐過來兩個人,淩熠和南汀又不約而同地閉上嘴。

那兩個人同樣戴着口罩,沉默着朝這個方向走來。

四人交彙時,誰都沒有往旁邊多看一眼,就如同公路正反兩條道上的車輛,平行擦肩而過。

淩熠走出數米,站住。

南汀:“怎麽了?”

淩熠回頭望了眼那兩人的背影。

南汀直覺很敏銳:“那兩個人有什麽問題嗎?”

淩熠繼續若無其事地向前走:“他們兩個應該都是ALPHA,但奇怪的是我只能聞到其中一個人的信息素。”

“有沒有可能另一個人戴了信息素抑制設備呢?”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如果ALPHA的精神力足夠強,不需要輔助道具就能把信息素收斂到讓人察覺不到。”

“你覺得他是第二種?”

淩熠沒吱聲,但也沒否認。

在走廊的另一個盡頭,締斯同樣站住,回頭望了一眼。

一個病人與一名護士,一對完全不起眼的醫院常見組合,背影并排消失在拐角。

杜賓也跟着停下腳步:“殿下?”

“你嗅到了嗎?”

“那個人身上有奧瑟殿下的氣息。”

“真要感謝我哥這獨一無二的信息素,我還以為要費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人。”

“要我跟過去看看嗎?”

締斯微微點頭:“你仔細一點,暗處肯定有我哥的人跟着,不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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