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小黑屋沙發很高,茶幾卻很矮,想要在上面寫字,兩個人只能蹲在地上,博瑞塊頭大,看起來格外委屈。
“你想到什麽了嗎?”博瑞問。
“沒想到,你呢?”
“我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
“是什麽?”
“祖傳老中醫……可以嗎?”
“應該……可以吧。”
博瑞于是在紙上工工整整寫下第一個詞——祖傳老中醫。
“你等等,”達倫按住他,“如果奧瑟殿下問起這個祖傳老中醫,要怎麽解釋?”
“這不很好解釋嗎?祖傳老中醫,專治不……”
“……”
博瑞使勁把寫上去的劃掉,劃到一個字都看不出來才肯做罷。
兩個人繼續抱頭冥思苦想。
達倫靈光一現:“我也想起一個。”
“什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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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在群裏噴灑消毒液。”
博瑞不是很看好:“這能行嗎?這個梗過時好幾年了吧?”
“托尼老師殿下都覺得潮,龍王為什麽不可以?”
“……行。”
小黑屋一牆之隔,是地下唯一一間公共休息室。
淩熠還是舞會那套打扮,坐在沙發上刷手機,兩條長腿大咧咧地搭在茶幾上。
席勒就很看不慣他這種作風:“你怎麽走哪兒都這樣,你當這是家裏呢?”
淩熠分了點注意力給他:“我怎樣了?”
“這裏還有外人,你能不能注意點你的社交禮儀!”
淩熠扭頭看所謂的外人:“唐德隊長,你介意嗎?”
“只要淩熠殿下覺得舒适怎麽都行,就當我不存在。”
淩熠沖席勒一挑眉,把他氣得夠嗆。
“我不信你當着奧瑟殿下的面,也敢擺出這麽無禮的姿勢?”
淩熠乜斜他:“我在奧瑟殿下面前姿勢更多,你想看嗎?”
席勒脹得滿臉通紅:“你——!”
唐德清清喉嚨,在這兩個人面前,他這個和事佬的身份是擺脫不了了。
“別吵了,帝國每一寸土地都隸屬于皇室,四舍五入這裏也算淩熠殿下的家,這種瑣事就不必再争了。”
席勒看在唐德的面子上忍下來,淩熠不僅沒收斂,還将腳尖擺來擺去,哼起小曲,故意氣席勒。
唐德瘾犯了:“我去外面抽支煙。”
淩熠沒在意,他這會兒正在浏覽陸頒軍校的校園論壇,論壇置頂貼還是【沉重緬懷本校終身榮譽學生淩熠——英雄已逝,精神長存,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這個已有兩百多頁回複的帖子他點都懶得點,而是看今晚熱度第一的吃瓜貼看得津津有味。
【重磅!薩利大公舞會,奧瑟殿下攜伴出席!】
[一張模糊的遠處偷拍圖]
注意看,這個男人叫小美,是奧瑟殿下今晚的舞伴!
小美戴着面具,奧瑟殿下堅決不肯透露他的身份,現場都猜瘋了!
因為聞不到信息素,大家都猜測他是一位BETA!
據我密切觀察,奧瑟殿下和小美,在舞會上做了且不限于以下列出的這些事:
摟肩/摟腰/貼面/咬耳朵說悄悄話/梳理頭發/親手喂蛋糕/跳舞(奧瑟殿下跳O步小美跳A步)/快速接吻(我在百米之外拿望遠鏡看到的)/等等等等!
重點來了!你們一定想象不到發生了什麽!
有兩個咱們學校的傻缺也去了舞會,幹了所有人敢想不敢做的事!
他們兩個突然從背後偷襲,把小美的面具給掀掉了!
你們敢信嗎?在薩利大公的舞會上!當着奧瑟殿下的面!把他舞伴的面具!給!掀!了!這是人類能幹出來的事!?
幹得漂亮!
誰能想到,面具後的小美居然是個大美人!
我語言細菌不好,形容不出小美的美,總之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呆了,沒有一個人想起來拍照,實在是太可惜了!(也給這個帖子降低了很多可信度)
再後來奧瑟殿下跟他一起離開了11分27秒,這個時間emmm……耐人尋味(我不會說回來時奧瑟殿下嘴上還有可疑紅印)
哦對了,舞會結束後那兩個傻缺被奧瑟殿下帶走了,真想知道奧瑟殿下打算怎麽收拾他們。
我是不是應該提前發表聲明,雖然我跟他倆是校友,但沒有半點關系?
(不,我壓根就不認識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一個叫博瑞,一個叫達倫)
淩熠看到這裏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席勒想問他在笑什麽,冷不防瞥見淩熠左肘抵住沙發扶手,左手虛虛搭在嘴邊,修長的手指松弛地舒卷着,坐在那裏歪着頭垂眸看手機。
瀑布般的銀色長發垂下來,一半垂在身後,一半披在肩上,在頂燈的照射下反射出朦胧的幽光。
因修飾過而顯得妩媚的眉眼如月牙般彎曲,濃密的睫毛打下根根分明的陰影,卻遮不住眼底的笑意。
已經沒有多少唇膏殘留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嘴角微微揚起,形容慵懶,神情惬意。
盡管戴着抑制環,席勒鼻息間卻不由自主回憶起那股香甜到出奇的芬芳。
面前的OMEGA看上去,跟記憶裏讨人厭的ALPHA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席勒猛地站起來,把淩熠吓了一跳。
“你幹什麽!”淩熠嫌棄地問。
席勒緊緊拳頭:“我……渴了,我去喝水……”
“喝個水而已,大驚小怪的。”
淩熠象征性地往旁邊讓了讓,讓出本來就沒有擋住的路。
席勒在洗手間潦草地洗了把臉,對自己有那樣的想法感到懊惱。
一定是淩熠今晚的打扮令人迷惑,卸了妝,他還是多年來與自己唇槍舌劍拳打腳踢的死對頭。
他精神恍惚地回到休息室,推門而入,卻在看清屋裏的人後瞬間清醒。
席勒:“怎麽是你們?”
博瑞&達倫:“怎麽是你?”
三人異口同聲。
發現問題一樣後,他們又改口。
席勒:“你們怎麽在這裏?”
博瑞&達倫:“你怎麽在這裏?”
三人:“……”
博瑞和達倫都是淩熠的好友,而席勒則隸屬于另一個陣營,在校期間兩邊就是水火不容的關系。
即使一起參與了劫獄行動,也沒能讓他們的關系變得好一點。
達倫是陣營中的溫和派,只有他跟席勒沒什麽矛盾,甚至有些關心。
“你消失這段時間去哪了,身上怎麽穿的是奧瑟殿下侍衛的制服?”
博瑞:“你忘了嗎?他是奧瑟殿下首席舔狗,修成正果了呗。”
席勒:“至少我堂堂正正站在這裏,不像你們倆只能蹲着。”
“……”蹲在地上的兩個人快速站了起來。
“蹲一下怎麽了?我倆站累了,活動活動筋骨。”
席勒瞥了眼茶幾上的紙,亂七八糟,連塗帶劃。
“我知道了,你們今晚沖撞了奧瑟殿下,被抓來寫檢讨,是吧?”
博瑞嘴硬:“我們寫不寫檢讨關你什麽事,管得寬。”
“你們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那種無禮的行為,寫檢讨也是咎由自取。”
“舔狗就是舔狗,還沒畢業呢就替奧瑟殿下咬起人了。”
席勒走後屋裏就剩淩熠自己,他巴不得一個人自由自在,把腳翹到天上都沒人管。
他既是瓜,又是猹,看大家腦洞大開,各種猜測自己的身份,什麽人造O,外星人,一個更比一個離譜。
還有那種掃興的人,在吃瓜貼裏憤世嫉俗,說什麽英雄屍骨未寒,大衆卻只熱衷關注這些皇室八卦、花邊新聞,實在令人心寒。
他手機刷得好好的,隔壁不知道因為什麽吵了起來,而且越吵越兇,半天沒有要平息下去的跡象。
淩熠被他們吵得腦殼疼,仔細聽聽,聲音還都很熟悉。
這種感覺就像回到了學校,回到教室,回到訓練場,同樣的人,同樣的争吵總是一遍又一遍地發生。
三個人吵得熱火朝天,半掩的門突然被人大腳踹開,險些踹掉。
巨響震住了每一個人,三人齊刷刷地噤聲。
舞會上驚鴻一瞥的長發美人,帶着一臉妖冶的戾氣走進來。
美,還是那麽美;惹,看起來卻不好惹。
“吵死了!你們幾個。”
博瑞莫名其妙緊張起來,手心在褲縫附近蹭來蹭去。
“你也在啊,今天是我不對,不該勸我同學喝酒,當時吓到你了吧……我叫博瑞,他叫達倫,我們都是陸頒軍校的學生。”
美人不知為何瞪了他一眼,被那勾魂的眼角一掃,博瑞手心分泌的汗更多了。
“不知道美人你、怎麽稱呼?”
淩熠眯起眼:“你喊我什麽?”
席勒也語氣不善:“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就……你不喜歡這個稱呼,那你喜歡什麽?我可以改。”
達倫在下面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可惜沒起到任何作用。
“我曉得你是奧瑟殿下的舞伴,但是,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個朋友……”
淩熠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哈!”
席勒警告:“現在把你的話收回去,還來得及。”
達倫也把頭壓低勸他:“別鬧了兄弟,再鬧下去,就不止是寫檢讨那樣簡單了。”
可博瑞執迷不悟:“我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我們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
話音未落,他面前的茶幾被人重重踹過來,摩擦地面發出刺耳聲響,博瑞膝蓋一痛,險些跪下。
脾氣暴躁的美人一腳踏上茶幾,右手在頭頂一抹,動作飒爽地扯掉假發。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爸爸是誰!”
博瑞與達倫同時定住,久到席勒都想上手試試他們是不是已經石化。
好半天後達倫喃喃道:“我可能還是酒沒醒……”
淩熠鄙視他們:“化個妝就認不出來,你們是直男嗎?”
博瑞已是熱淚盈眶:“嗚嗚嗚我是呀!”
他不顧膝蓋疼痛,展開雙臂撲過去。
席勒不假思索閃到淩熠面前,展開雙臂将人攔下。
“……你幹什麽!”
感人肺腑的重逢情節被破壞,博瑞火冒三丈。
席勒毫不讓步:“他已經不是你過去認識的淩熠,我奉勸你保持距離。”
“怎麽就不是我認識的淩熠了,我不就是因為他化妝一時間沒認出來嗎?”
博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明知淩熠還活着卻不告訴我們,你知不知道這半個月來我們是怎麽過的!”
兩人拌嘴時,達倫眼中漸漸泛起淚花。
他太希望這一幕是真實的,又生怕是一場美夢。
“淩熠,”達倫輕聲細語,生恐音量大了會将美夢戳破,“真的是你嗎?”
“啊,”淩熠苦惱地抓了抓被剪短的頭發,“過程有點複雜,我不知道怎麽跟你們解釋。”
“你活着就是最好的解釋!”博瑞又想撲過去抱他,“我可太想你了!”
席勒一把拿捏住他的手腕,牢牢攥緊不松手。
“敢碰他一下,你這只手就保不住了。”
他眼神中有着難得一見的狠戾,連博瑞這樣以蠻力著稱的大塊頭,也被他突如其來的氣勢震退了一步。
不過才過了這麽久,淩熠完全變了一個人,連席勒他也快不認識了。
“是我走錯了嗎,這裏是醫學院,還是陸頒軍校皇家醫學院分校?”
鬧成一團的人迅速收手,齊刷刷立正轉向門口:“奧瑟殿下!”
奧瑟依次掃過房間裏的每一個人:“你們在軍校的時候,也這麽遵守紀律嗎?”
淩熠不想吱聲,剩下三個人不敢吱聲。
奧瑟不緊不慢地踱進了屋,茶幾上的紙張被淩熠剛剛那一腳踹得七零八落,散得到處都是。
他附身拾起其中一張,一手插兜,一手捏着白紙一角,将上面的內容念出聲:
“禁止套娃。”
“禁止禁止套娃。”
“禁止禁止禁止套娃。”
衆人:“……”
奧瑟挑挑眉。
博瑞難為情:“對不起,一時間想不出別的了。”
套娃被丢回地上,換成另外一張。
“龍王在群裏噴灑消毒液。”
奧瑟盯住這句話看,像是在體會背後的深意。
達倫:“呃,這句話的意思是,有一個群,然後發言最多的那個人是龍王,然後他每天就在群裏,灑灑消毒液……什麽的。”
奧瑟把紙拍到他胸前,達倫伸手接住。
“記得把注釋也寫上。”
奧瑟繞了一圈,最後牽起淩熠的手。
“你們三個都留下來,寫不滿十頁紙一個都不許走。”
淩熠同情地看了他們仨一眼,尾随奧瑟離開了房間。
席勒先是有一點點沮喪,可轉眼又振作起來。
“不就是十頁檢讨麽?反省自身錯誤,順便歌頌奧瑟殿下,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博瑞:“誰告訴你要寫歌頌奧瑟殿下的內容了?”
“那是寫什麽?”
席勒困惑地轉頭,看見兩張幸災樂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