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在柳姨娘張姨娘這件事上,雲紗沒有隐瞞任何,把她知道的事都告訴了楊白羽。
她忍不住感嘆:“兩千兩啊,怎麽說也是賣我換來的錢,我怎麽就一文錢沒得到呢。”
剛開始從初月口中聽到這個數她絲毫沒有心理波動,因為沒有具體概念,但現在有了,再加上張姨娘來這麽一趟,她便心熱得不行。
楊白羽淡淡不屑。
“區區兩千兩而已,你很缺錢嗎?”
“很缺。”雲紗認真點頭,眼裏的渴望若隐若現。
她期待楊白羽能做點什麽,比如像言情小說的霸總一樣,忽然對她揮金如土,潇灑地扔出一沓銀票,風輕雲淡地說。
這點小錢不算什麽。
可他沒有,他只是“哦”了聲,問她:“你在府上吃住不用花錢,還有月錢,為什麽缺錢呢?”
啊哦——
雲紗心裏嘆了口氣,白天果然不适合做夢。
她聳了聳肩:“誰都喜歡錢嘛,我也不例外。”
“你不是仙女嗎?”
“仙女怎麽了?”
“神仙都是無欲無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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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紗噗嗤笑了。
“誰告訴你的?那都是話本裏瞎傳的,你看織女還為了愛情下凡呢,要是無欲無求,人間就沒有七夕了。”
楊白羽在認真思考她說的話,然後表達了認同。
“我覺得你說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
“我覺得你的覺得也很有道理。”
一個時辰後,雲紗與春草從後門出,坐上了楊府的馬車。
車夫問了地點後,揚鞭輕抽馬臀,馬車便慢悠悠地朝街上駛去。
車內春草不停打量着雲紗,雙眼幾乎放光。
“這衣裙也着實太好看了,穿在姑娘身上真是合身。”
雲紗摸着袖口精致的繡花:“是挺合身的。”
這是楊白羽姐姐的衣裳,意外與她身量差不多。
她将今日要做的事統統告訴了楊白羽,楊白羽便反問她:“憑你如此打扮,不覺着很難讓人信服嗎?”
“那你有什麽好辦法嗎?”她從善如流。
楊白羽喊來墨竹:“去搖光院,幫她挑一件衣裳。”
墨竹微怔。
“那不是大小姐的閨閣嗎?夫人吩咐我們不許亂動大小姐的東西……”
楊白羽眼神冷淡地打斷了她。
“聒噪。”
墨竹頓了頓,垂眸低聲:“……知道了。”
雲紗皺了皺眉,想說什麽終是忍住了。
這不是個好場合。
此時她坐在車內回過神,目光再次落在裙擺的刺繡上,撈在手上摸了摸,感嘆:“有錢果然在什麽時代都很重要。”
春草替她将滑落的披帛整理好,高興道:“姑娘本該是這般打扮才配呢,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雲紗道:“楊白羽也這麽說過。”
“公子也誇姑娘嗎?”
“不,他那是名詞,你這是形容詞。”
春草懵了:“啊?”
雲紗眨眼笑笑,故意不解釋。
脂月鋪子位于南街盛容巷,整個良州的成衣鋪子,胭脂鋪子,首飾鋪子等,都開在這裏,所以很多姑娘夫人都愛逛。
車夫将車停在巷口陰涼處:“姑娘大約多少時辰回?”
雲紗想了想。
“一個時辰就回。”
她取出五十文錢給車夫,沒想到車夫擺擺手拒絕了。
他笑道:“出門的時候扶光院的蜜合姑娘吩咐過,說不讓要姑娘的錢。”
“這是為何?”雲紗不解。
“我也不知。”車夫取下脖子上的汗巾擦着臉,“姑娘且去吧,我就去對面茶飲鋪子略坐坐。”
“好。”雲紗抱着長長的裙擺跳下了馬車,春草忙去扶着她。
雲紗還有些不适應,春草卻小聲說:“姑娘,你看其他小姐也是有丫頭跟着的,你說咱們在自己的小院裏可以随意,但到了外頭還是要給姑娘做足了面子的。”
雲紗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好吧。”她笑了下。
春草将她裙擺披帛都整理好,替她撐着遮陽傘,二人朝脂月鋪子走去。
脂月鋪子在盛容巷的中段,需要過一段小小的石橋,石橋下是來往穿梭的烏篷船,河兩岸則是林林總總的各色鋪子,充滿着江南水鄉的韻味。
只是由于天氣太熱,街面上的人不太多,幾乎都是行色匆匆,迳直去到該去的鋪子裏,閑逛的人幾乎沒有。
雲紗穿着這比平時繁複多了的衣裙,也感覺很熱,頭頂的太陽灼燒着,即便有傘面遮擋,也好似要在她頭頂着起火來。
她與春草加快了步子,走進脂月鋪子。
那脂月鋪子門口撐起了大大的傘遮陰,門口放了紗簾,站在外面是無法直接看見裏面的,有專門的小厮站在門口替過來的客人掀簾。
雲紗朝那邊過來時,已見好幾位婦人打扮的客人走了進去。
她來到門口,春草收了傘,小厮立刻有眼力見地伸出雙手,笑道:“請姑娘将傘給我吧,替姑娘保管着,等姑娘出來時再還給姑娘,也方便些。”
雲紗道了謝,那小厮将簾子一掀開,一股涼氣飄了出來,驅散了周遭的悶熱。
雲紗深吸一口氣,恍惚以為自己進了開着空調的商場。
走進來,身後的紗簾又被放了下來,那紗簾之後還有一層竹簾,其上編著精巧的竹葉紋路,外面的光穿過簾子,在裏面投下一片晃動的竹影,很是巧妙。
裏面自然也不是開了空調,而是在各個角落都擺上了一桶冰,冰桶之後放置了搖風,那是一種需要人工轉動的風扇,每架搖風旁邊都站着兩個穿得好看的小丫鬟,輪流換着扇風。
便是這股風力将冰冒出的冷氣吹到鋪子每一個角落的,不得不說,效果的确絕佳,尤其在這炎熱的夏季。
因此鋪子裏已聚集了許多人,男女都有,但以女子為主。
雲紗的目光在人群中緩緩掃着,容色各異的小娘子們挑選着不同的胭脂水粉,宜喜宜嗔,喧鬧聲灌入耳朵,讓她生出些奇妙的感受。
這場景仿佛同現代也沒什麽區別,在炎熱的夏天,大家聚在開了空調的大商場裏逛着,也一樣歡笑喧鬧。
她忽然就明白了那句“江畔何年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張若虛這幾句真是道盡了時間與空間的縱深感,對于眼前的這些人來說,往前推千年,或許在同樣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人在做着差不多的事。
千年後,仍是如此。
那他們,你們,與我們,又有什麽不一樣呢。
“娘子,不知打算買些什麽?”
一聲禮貌的詢問打斷了雲紗的沉思。
她回過神,眼前正站着一位小娘子,看似不過二十出頭,卻盤着精致的發髻,穿着考究,最吸睛的莫過于她臉上那精致的妝容。
煙灰色勾勒出宛如水墨的遠山眉,微微上挑的鳳眼暈了恰到好處的胭脂紅,好似天邊晚霞,唇上覆了層如櫻桃般水嫩的口脂。
再加上眉心一朵蓮花钿,将夏日美好盡皆聚集于一點,叫人挪不開眼。
“妾身程舫,娘子是第一次來脂月嗎?”她溫柔笑着,“或許可以跟我說說想要什麽,我可以代為參考。”
這大約就是古代的化妝品導購了。
她禮貌回了笑:“聽說貴店來了一批時興的胭脂,今日就到,不知我是否能看看?”
“您說的可是風花雪月?”程舫道,“由于這批胭脂是從潭州運來的,走的全是水路,在這樣的天氣實屬不易,所以數量有限,購買需提前預訂才可。”
“已經到了嗎?”
“已經到了,鋪子正在整理歸類,您瞧這鋪子裏許多貴人,若不是為了這胭脂,她們也不必在這樣的天氣親自出門了。”
程舫笑笑,有些歉意。
“沒關系,那我随意看看就是。”雲紗點頭。
程舫再次表達了歉意,轉身去接待其他客人。
春草有些郁悶。
“姑娘,看來咱們買不到了。”
雲紗笑道:“就算買得到我也不舍得花這份冤枉錢,聽說一份光訂金就要五兩銀子,尾款大約十五兩,咱們可沒那個財力。”
春草小小驚呼了聲。
“這麽貴!……怎麽那麽多人買啊?”
“這世上無論何時,總不缺有錢人的。”雲紗搖了搖頭,盯着人群中那兩張熟悉的臉龐,穿過略顯擁擠的人群朝那邊走去。
“姨娘,二姐姐,好久不見,不知近來可好?”
雲紗在一處口脂貨架前站定,禮貌卻疏離地問候了聲。
柳氏見到來人,足愣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
“四姑娘?”
雲影更是遮不住訝色。
“你是雲紗?”
雲紗笑道:“怎麽,才幾月不見,姨娘和二姐姐就把我忘了嗎?”
“雲紗?”雲煙聽到柳氏和雲影的聲音忙轉過身走過來,也有些不敢認,“……你怎麽不太像你了?”
真是奇怪的感覺。
雲影與雲煙對視了一眼,皆看見對方眼中的疑惑與驚訝。
柳氏反應過來,挂起了笑。
“四姑娘,真是巧了,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你也是來買風花雪月的?”
雲紗淡淡地笑。
“不是,我可舍不得這麽多錢,比不得姨娘,忽然就發了一筆橫財,自然是財大氣粗些。”
柳氏臉色微變,盯着雲紗的眼神驚疑不定,好歹勉強維持住了笑。
“四姑娘這是說什麽呢,哪來的橫財,不過平時老爺太太賞點零花。”
雲紗也不想繼續兜圈子,便道:“這外頭有家茶飲鋪子,叫做陳留茶坊,我去那裏等姨娘。”
“等我?”
“是啊。”雲紗笑了下,“兩千兩呢,可不是小數目,我如今和楊夫人學了管賬的本事,也該把賬都記清楚的,否則丢了忘了對不上了,總不至于鬧到官府去,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