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 52 章

“站住。”

雲紗剛奔進扶光院,便聽到一聲冷喝。

楊夫人站在廊下的光影處,周遭散發着寒氣,仿佛一尊冰雕。

“你跟我來。”她面無表情地轉身去了廂房。

雲紗心跳開始加速,趕緊跟了過去。

剛進去,便聽有人一聲怒喝。

“跪下!”

雲紗愣了愣,望向前方。

楊夫人坐在榻上,屋內點着一盞油燈,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氣氛凝重的仿佛彌漫着肅殺之氣。

初月站在一側怒道:“雲姑娘,你還不跪下認錯!今日之事若不是你失職,公子豈會如此?若公子有個好歹,你必然該以命相抵。”

雲紗低下頭:“是我的錯,我認了。”

但她跪不下來,二十多年的現代教育讓她無法像封建王朝的人一樣卑躬屈膝,或許這并不算羞辱,但對她來說,是一道心裏的坎。

“跪下回話!”初月色變。

“罷了,不跪便不跪,我同她并沒有關系,她跪我我還怕受不起。”

楊夫人冷冷道,“你今日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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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紗如實道:“去見了下我娘家人,後來發生了一點意外,去了一趟衙門,這才沒能及時趕回鄧園。”

她猶豫着若楊夫人再問,她是否選擇如實相告。

誰知楊夫人并不關心所有關于她的事。

她只是道:“這麽說,你今日一直不在鄧園?不在羽兒身邊?”

雲紗緩緩點頭。

楊夫人沉默了好久,燭光在她臉上跳躍着。

半晌,她冷聲道:“你原先過門是為沖喜不錯,所以心中有怨氣我也能理解,但你不該對羽兒如此不上心,我不知你用了什麽手段,亦或常說他愛聽的話,總之他對你倒十分上心,但你利用他單純的心思去傷害他的話,我也必定會讓你見識見識有什麽後果。”

她擡起下巴,燭光跳躍在她眸子裏。

“膽敢傷害我兒子的人,我一定不會教她好過!”

雲紗驚了下,欲言又止,但她覺得說什麽都是徒勞。

便垂眸輕聲問:“他情況怎麽樣了?”

“不好。”

短短兩個字楊夫人說起來格外艱難,她望向雲紗的眼神宛如刀子,“無論今日是何緣故,我也不能留你了,祁大夫同我說,羽兒今夜情況危急,他在昏迷中曾叫了你的名字,那我且留你一日,你去羽兒榻前伺候,若羽兒平安渡過此劫,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拿着和離書自行離府,若是……”

她終是說不出那樣的假設,“那你有什麽話就去大牢裏說吧。”

雲紗眼圈泛紅,一個字都沒說。

楊夫人聲音裏也是充滿了疲倦。

“初月,帶她去洗漱一下吧,這般狼狽別髒了羽兒的屋子。”

-

雲紗換了身幹淨的衣裳,頭發因為洗了沒幹就幹脆簡單散着,長長地垂在身後。

她進屋的時候,碰巧墨竹與蜜合都紅腫了眼,端着水出來。

她剛要打招呼,墨竹卻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蜜合看她的眼神也很複雜,倒是在她面前停了停。

她低聲道:“從前我覺得你對公子是真心,如今……”

餘下的話她沒有說完,但雲紗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只是苦笑一聲,不知如何解釋。

明面上的确她是因為楊夫人讓她去照顧楊白羽才與他一起出門的,誰知她卻抛下了他。

而蜜合和墨竹都與楊白羽感情深厚,難免會對雲紗産生怨氣。

雲紗輕輕地來到裏間,一股濃郁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她下意識皺了皺鼻子。

李大夫正在給楊白羽施針,祁洛川則在一旁協助。

雲紗沒有打擾他們,只是站在屏風一側,視線穿過二人的身影,落在躺在床上的人臉上。

她看不清,但她知道他應該很不好。

她手放在心口,這裏有些揪得疼。

過了許久,李大夫才滿頭大汗地停了手,祁洛川忙遞上了帕子,他接過擦了擦額頭的汗,手都有些微微發顫。

“雲姑娘?……”

李大夫注意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

雲紗猶疑着走了過去。

“很擔心吧?”李大夫語氣很和善。

雲紗望向楊白羽,他面無血色,額頭上都是冷汗,眉頭因施針的疼痛而蹙起。

她眼眶泛了紅,點了點頭。

“李大夫……怎麽樣?”

李大夫說:“我方才施針将他體內寒氣逼出了些,他今晚大約好過一些,不過不能松懈,若過了今晚燒有些退下去的跡象,便算是渡了一劫了,他身子到底比別人弱得多,淋雨對他來說是很嚴重的事。”

雲紗點頭,睫毛挂了晶瑩的淚珠。

祁洛川輕聲安慰:“別着急,一定會沒事的。”

雲紗低聲:“謝謝……祁大夫,謝謝你幫我過來一趟。”

祁洛川怔了下,搖頭:“醫者本分,或許你在這裏的确對病人有好處。”

李大夫道:“小姑娘,我已讓丫頭熬了藥,不過這藥不能現在喂,要等下半夜,你可守得住?”

“沒問題。”

“唉。”李大夫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今晚我們就在府裏過夜,你守在此處,幫他及時更換冷敷的帕子,在額頭、手腕、小腿處都敷一敷,幫助退熱,若流汗太多,你就喂一些水。其他若有什麽事,及時讓人叫我就是。”

“謝謝您,李大夫。”雲紗連忙行禮,“我都記住了。”

李大夫不再說什麽,收拾了藥箱走了。

祁洛川欲言又止,也沒說什麽,走了出去。

裏屋只剩下了她一個人陪着楊白羽。

她渾身酸痛,癱坐在腳榻之上,身子支在床邊,輕輕握了握楊白羽的手。

他的手很涼。

在她的印象裏,他的手似乎從來沒有暖過,不過都比不上這次的涼。

他額頭因為高燒滾燙,手卻這樣涼。

她謹記李大夫的話,一直幫他更換冷敷的帕子,又替他及時擦汗。

但喂水時他卻緊咬牙關,潛意識不願意配合。

雲紗皺了皺眉,輕聲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

“小羽,我是雲紗,小羽……”

不知過了多久,楊白羽夢呓般地喊了聲:“雲紗……”

雲紗原本有些昏昏欲睡了,聽到楊白羽喚她立刻清醒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回應着:“小羽,小羽……”

“雲紗……”

“我在呢,我在這裏陪着你。”

雲紗眼圈微紅,“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沒事了。”

楊白羽似乎安心了些,又沉沉睡去。

或者說,他本就沒有清醒過。

雲紗站起來舒展了下四肢,雙腿打顫勉強才站住,已經麻得沒有知覺了。

她強忍不适咬牙走了幾步,找回了些感覺,然後看了下時辰,差不多可以喝藥了。

她将送來放在外間的藥端進來,輕輕坐在床邊,将楊白羽扶起靠在自己懷裏,自己則抱着他用小勺子舀起湯藥喂他。

楊白羽咳了起來,不知是否嗆到了。

雲紗趕緊将藥碗放下,替他拍着背。

楊白羽縮在她懷裏發抖。

“冷……”

雲紗忙将被子拉上來裹住他,自己則是脫了鞋坐在床上,蜷起腿,讓他側躺在自己的腿上,然後隔着被子抱着他。

“會不會好一點?”她柔聲問。

無人回她。

楊白羽眉頭緊鎖,躺在她懷裏,雲紗能感覺到他因為發燒渾身滾燙。

她皺了皺眉,這樣不行,必須要把燒退了才行。

她閉了閉眼,重新将實驗室的退燒藥拿了出來。

退燒藥是膠囊狀的,楊白羽這樣肯定是吃不了的,她只得小心将他扶着躺到床上,然後用桌上的茶杯加水化了膠囊裏面的顆粒,再給他服用下去。

她一走開,楊白羽就輕哼了幾聲,在被子裏縮成一團,仿佛一只可憐兮兮沒人要的小狗。

雲紗将茶杯放在一邊,将那些冷敷的帕子撿起來,再哄着他喝藥。

“不想喝……”他迷迷糊糊地呢喃着。

“喝了病才會好,小羽聽話,好不好?”

好說歹說,才将藥喂了進去,雲紗終于松了半口氣。

楊白羽輕咳了兩聲,閉着眼眉頭鎖得更深了。

“雲紗……”

“嗯?”

“苦……”他眼尾泛紅。

雲紗心裏愧疚得要命,抓了一把奶糖放在他枕頭底下,輕聲:“我給你好多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她緩緩扯開被子,讓他乖乖躺好,再将帕子重新濕了水放在額頭上冷敷。

楊白羽呼吸均勻,睡得比之前看起來稍微好一些。

不知何時,雲紗忽然從夢中驚醒,才發現她竟然睡了過去。

她心跳砰砰跳起來,拍了拍臉,往窗外看去。

這會天仍然黑着,月光隐在雲後十分朦胧。

看來還早,她松了口氣,伸手去探楊白羽的額頭和臉。

燒退了一些,不像之前那麽熱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動作驚醒了楊白羽,她替他換了個帕子過來時,楊白羽正睜着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望着她。

只是寶石少了些往日的光澤,在昏暗的室內顯得幽深。

她怔了怔,忙湊過去問:“感覺怎麽樣?”

楊白羽眨了眨眼,朝她伸出手。

雲紗不明所以,只是試探性地握住。

楊白羽抓住她的手扯回身前,然後閉上眼再次睡去。

雲紗愣了半天。

所以這是沒醒啊?

她試着将手往回扯了扯,但他抓得緊緊的,似乎這樣才安心。

雲紗便放棄了。

她單手将帕子疊好放在他額上,然後趴在床邊小睡了會兒。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微亮了。

她一睜開眼便見墨竹不善地盯着她。

“叫你照顧公子,你倒好,自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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