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第 68 章

雲紗幾乎是跳起來的,忍不住叫着朝顧娘子跑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顧娘子!顧娘子!我腿上有螞蟥!”

旁邊的人都看熱鬧的在笑。

顧娘子将她拉住,也忍不住笑道:“別慌,我替你弄。”

雲紗閉着眼不敢看,腿上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她緊張到落淚。

顧娘子随身攜帶着小鹽粒,往螞蟥上撒了撒,螞蟥身體就縮了起來,她眼疾手快地在吸住的位置狠狠一拍。

啪的一聲,螞蟥就掉了下來,被她踩在腳下。

“好了。”她道。

“好了嗎”雲紗聲音帶着一絲哭腔。

顧娘子怔了怔,笑道:“往日裏你做事穩重成熟,今日才像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怕蟲子也哭鼻子。”

王娟兒聲音清脆:“我也怕啊,雲姐姐怕不丢人。”

雲紗趕緊擦了擦眼淚,覺得有點丢人:“不落在我身上我是不怕的。”

前世和農田打交道也不少,免不了遇見各種蟲子,但螞蟥直接吸在腿上是第一次,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這誰受得了。

她看了下腿,被螞蟥吸過的地方還在往外流血。

顧娘子囑咐道:“用幹淨的水洗一洗,過會兒就能血就不流了,沒幾天就好了,一般沒事。”

雲紗心有餘悸地點頭。

不管怎麽說,秧是插完了,暫時不需要再下田了。

晚上,雲紗将院門關上,天很快全黑了下來,雖然是晴天,但天上的月亮細如狼牙,實在照不亮鄉下的夜晚。

沒一會兒,她隐約聽見有人敲了敲門,在只有蟲鳴哇叫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第一天晚上的記憶又浮現出來,她心跳加快起來。

輕輕走到院子裏,敲門聲再次響起,急促而激烈,仿佛敲門的人很暴躁。

小狼卧在廊下被吵醒,朝着大門叫着。

“誰”

雲紗喊道。

敲門聲戛然而止。

小狼也不叫了。

夜更靜了,靜得詭異。

雲紗沒有開門,也沒有再問。

當她打算回屋時,春草從屋裏跑出來,一臉驚恐:“姑娘,剛剛有人敲我窗戶!”

雲紗猛的一驚,難道有人聲東擊西潛進院子了?否則圍牆圍着,是不可能碰到窗戶的。

她搓了搓胳膊,秋初的夜晚,悶熱潮濕,她卻汗毛倒豎。

她立刻取了廚房的燒火棍,小心翼翼地進屋檢查了一圈,沒有人。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仿佛驟然敲在了雲紗的心髒上。

春草忽然驚叫了聲,撲進她懷裏:“姑娘,有鬼!”

雲紗吓了一跳:“哪裏”

春草指着牆外瑟瑟發抖:“剛剛有個人飄過去了!我看見了!”

雲紗不再管什麽敲門聲,趕緊拉着春草回屋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別怕,春草,這世上沒有鬼,一定是有人裝神弄鬼!”

這世上的人總是比鬼還要可怕的多。

她喚來跟着進來卧在門邊的小狼,讓它睡在床下,安撫着春草去床上睡覺。

春草完全睡不着,害怕得聲音顫抖。

“姑娘,我好像認識那個鬼……”

雲紗一怔:“什麽意思”

“她穿的衣服就是那個姓譚的女人穿的衣服,她從牆上一下就飄過去了,但是我看見了!”春草縮在床裏頭,害怕的緊,“姑娘,她是不是變成了鬼來找咱們算賬呢。”

雲紗哼道:“她當人的時候本就沒理,當鬼了還能算什麽賬她要真敢來,我明天就去找道士收了她。”

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只不過打贏了一場官司,若那譚氏真成了鬼來找她,她也絕不會害怕。

怕就怕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人心如深淵,最是深不可測。

這一晚,雲紗幾乎沒怎麽睡,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開始敲門聲還偶爾響起,到後半夜就沒動靜了。

萬籁俱寂,連小狼都睡熟了。

雲紗頂着一雙熊貓眼,天一亮就爬起來,打開了大門,她蹲下身子幾乎是仔仔細細地看,發現門外的雜草的确是有被新踩踏的痕跡。

她又去了春草屋子的窗外,窗戶有被砸的痕跡,她還在窗外找到幾顆可疑的小石子。

果然是人。

有人在裝神弄鬼。

是誰呢……王大貴一家不然春草怎麽會看見疑似譚氏的身影

咚咚咚——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雲紗蹭一下火氣冒了上來,立即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就沖到門口。

“雲姑娘,你這是……”

祁洛川呆住。

雲紗怔了怔,緩緩放下手裏的石頭,随手扔到牆根下。

她拍了拍手,像沒事人一樣。

“祁大夫,你怎麽一大早來了”

祁洛川眼中驚色尚未褪去,注意到雲紗的黑眼圈,他忙問:“沒睡好嗎?”

“嗯。”雲紗揉了揉太陽穴,一晚上沒睡,現在滿心都是莫名的火氣。

祁洛川從随身攜帶的藥簍裏拿了兩個藥香囊:“這裏面是我配的藥材,挂在床頭,可安神助眠。”

雲紗揉了揉眼:“多少錢”

祁洛川愣住:“不要錢。”

“不要錢我不要,不能白拿你的。”

“……真的不要錢,我要去山上采藥,想到你可能會用上,所以給你帶來了。”

祁洛川有些局促,“雲姑娘,我們也算相識,你不必如此見外的。”

雲紗此刻很想去補個覺,她的腦袋轉得有些慢。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祁大夫,你也不容易,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我還是花錢買吧,如果你有其他什麽清淤止血的藥膏,防蚊驅蟲的藥粉什麽的,也可以下次采藥時順道給我,我想買。”

祁洛川忙問:“你受傷了”

雲紗撩起小腿給他看:“昨天被螞蟥咬了,有點腫起來了。”

“怎麽這麽嚴重?”

祁洛川立刻蹲下來查看,“沒有及時用水清洗嗎?”

他的手剛碰到雲紗的小腿,雲紗就趕緊後退幾步縮了回去。

祁洛川手僵在空中頓了頓,十分不安地與她道歉。

“在下就沒有冒犯姑娘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大夫嘛,這是我的問題,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雲紗尴尬地笑笑,取了一兩銀子給他,“香囊給我吧。”

祁洛川皺眉:“銀子太多了,這……”

“沒關系祁大夫,下次你來順道送藥的時候,我就不用再給了,反正折算在這一兩銀子裏面嘛。”

“……好。”

祁洛川緩聲,将香囊給她,并收下了一兩銀子。

雲紗晃晃香囊,朝他笑了下:“那就不打擾你了祁大夫,我一晚上沒睡好,托你的福,我去補個覺。”

祁洛川點了點頭,又低聲囑咐道:“最好吃一點粥再睡,否則一覺貪睡,胃中無物,易有損傷。”

“好的,謝謝。”

祁洛川的香囊還挺管用,雲紗這一覺直接睡過了中午,也沒怎麽做夢。

只在快醒來時做了一個夢,她還記得一點內容。

她夢見自己種下的稻子熟了,一片金黃,莖粗穗大,顆粒飽滿,縱然狂風也難摧折,稻子反而迎風起舞,仿佛金色浪花。

直到醒來她還有點回味這個夢。

傍晚太陽下山之後,天氣涼快了下來。

她沿着田間圩埂慢悠悠走着,巡視了一圈秧苗的情況,還順手折了跟狗尾巴草拿在手裏,小狼搖動着歡快的尾巴,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腳邊,像只小兔子。

“雲姑娘。”有人高聲喊她。

雲紗聽着熟悉,轉身一看,是祁洛川。

他正站在農田外圍的小道上朝她招手。

雲紗趕緊走了過去,見他灰頭土臉的樣子,不由問:“祁大夫,你這怎麽弄的?怎麽這麽晚?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呢,這會兒太陽都下山了,你趕不上進城了吧。”

祁洛川随手擡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取下背上的藥簍,在裏面翻找了下,拿出幾株草藥給她。

“雲姑娘,這是三七,你回去用水煎服,或者搗碎敷在傷口處,可化瘀止血。”

雲紗有些訝異,她沒想到祁洛川還挺有心的。

“多謝,這個你就按照正常藥材的價格給我吧,還從那一兩銀子裏扣,什麽時候錢不夠了,你跟我說。”她沒有推辭。

祁洛川點頭。

“好,我過兩日便給你送些需要的藥來。”

雲紗笑:“你不忙嗎?來一趟挺遠的。”

“這些日子不算忙,南風堂有師父師娘,近些日子楊公子不在府上,所以暫時也不必去問診針灸了。”

“不在府上?”

雲紗愣住,“那他去哪兒了?”

祁洛川搖頭:“這我就不知了。”

雲紗皺了皺眉,以楊夫人的性子,會允許楊白羽出府?

不過也說不好,楊白羽的性子也同樣很執拗。

兩個執拗的人碰到一起,多半還是愛子深切的楊夫人妥協。

祁洛川道:“雲姑娘……那我,我就先走了。”

“城門已關,你今晚要在哪住呢?”

“我去城門外棚子下将就一晚就好,很多為了趕在一大早進城的人都在那兒,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好,既如此,我也不耽誤你時間了,天黑的很快,你小心些。”

祁洛川點頭,背起藥簍逐漸走遠,消失在暮色中。

遠處的鄉間小路上正停着一輛馬車,看樣子是從錦嵩山的方向來的,只是馬車無法駛進田間,便停在了路邊。

一只手掀開了車簾,遙遙望着雲紗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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