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章
烏桕巷的宅子裏,金蕊給房間內的炭盆換上了金絲碳。
外面春寒料峭,屋內顏凊斓只穿單衣靠在引枕上也沒感覺太冷。
“娘子,這金絲碳沒有煙氣,燃在房間內如熏香,還有淡淡木香味道,要好幾兩銀子一斤,小姐自己都未曾舍得用。”
“燕窩是官店售賣的一等品,最是補身子,小姐有了銀子後立時從店裏買來,叮囑奴婢好好熬煮給娘子吃。”
金蕊便做着手邊的活,邊說着。
白丫鬟伺候時,顏凊斓都是自己用飯吃藥的。
碗放在手裏,有湯匙在,雖說看不見,倒也不至于吃不到。
聽着金蕊的話,顏凊斓神色恹恹。
昨未睡好,大早上又醒來,沒有再睡,顏凊斓這一都不太舒服,身體各處,心裏,都不舒服。
顏凊斓感覺到了,可能因為從昨起就沒有和溫灼瑾親近,她推遲了許久的瘾症又像是種子發芽一般,在突破壁障往外冒了。
情緒便更不好了,腦袋裏跳出很多小人在說話。
小混蛋這會兒不在,定是和她新贖回來的美人在尋歡作樂吧?
也不知道是什麽表情,想象不出,但是聲音肯定是甜膩又愛嬌的。
小混蛋在外面玩兒的都不回來了!
唔,為什麽要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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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什麽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小丫鬟就知道說自己小姐的好。她花費的這些我都記賬上,自然會還她。”聽金蕊說了幾句,顏凊斓回道。
這幾的吃食,顏凊斓能感覺到,入口精細,越來越合她的口味,吃食用才也越發講究。
不說別的,在生活上小混蛋對她的确是不錯的。
倘若回去,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銀子她會加倍還她的。
僅止于此。
顏凊斓不舒服,吃了平一半的食量,便吃不下去了,強行多吃幾口,就忍不住犯惡心,只能作罷。
“娘子說還,是這麽簡單的嗎?”
“娘子的吃食貴重,姑娘說剩下的別倒,她來吃。娘子平吃剩的也都是姑娘在吃。”
“近在做春衣,姑娘自己的衣服料子
只用不到十兩銀子的普通絹紗,給娘子用的都是官店裏最好的布料,一百多兩一匹的浮光錦。”
“更不要說給娘子用藥的花費,一副藥花費都要近百兩銀子。香品鋪子才開幾,賺的銀子都用在了娘子身上。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娘子才是主子小姐。”
“我們家姑娘對娘子用情至此,尋常男子都不會做到姑娘的萬一。這哪裏是還了銀子能還清的?更何況,娘子現在的情形,未必還的起……”
金蕊聽顏凊斓說的,收拾東西時忍不住說道。
早上溫灼瑾明顯情緒低落,是以讓金蕊心裏越發不忍。
趁着伺候顏凊斓,溫灼瑾不在時,便多嘴了幾句。
顏凊斓聽了一會兒金蕊的絮叨,即使頭腦有些暈脹,還是感覺到有些不對。
溫灼瑾這才開了幾店,能賺多少銀子?
金蕊說把銀子都花在自己身上了。
那闵惜文她們呢?
闵惜文的贖身錢,要五百兩以上的話,若再用浮光錦做衣服,小混蛋能有多少銀子揮霍的?
“金蕊,你家小姐給新贖回來的娘子用什麽料子的衣服?”顏凊斓頓了頓出聲問。
“新贖回來的娘子都買的是成衣鋪子的衣服,一模一樣的一套,還是夾棉的,一套也只要三兩銀子。”金蕊聽顏凊斓問話,便說道。
“闵惜文小姐也是?”顏凊斓問。
“那是自然的。那些人,姑娘都是問了她們擅長什麽,贖回來便都安排了事做的。幹不了事的,姑娘可不要。受傷的,請了郎中,姑娘也沒有去親自喂食伺候。沒人會像娘子這般自在,可整躺着什麽也不用做,還能得姑娘伺候。姑娘對娘子最是特殊。”金蕊說,語氣有些不忿,但是看着顏凊斓的眼神,卻是有些羨慕。
“……闵惜文做什麽?”顏凊斓抿了抿唇又問。
“那位娘子,姑娘給她布置了很多任務,讓她給香起名字,寫詩,還要手抄請柬,在香箋上寫簪花小楷,自來了之後,那娘子就沒閑過。”金蕊說。
顏凊斓蹙眉,莫非她又誤會人了?
得到這麽多信息,再回想昨溫灼瑾委屈巴巴的聲音,又摔了一跤的情形,心裏的滋味又變了。
只是,
贖了闵惜文,為何又買了闵家的書肆,又将闵惜文放在書肆,讓她幹活,或許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親密的事,總不會放在明面上吧?
顏凊斓想着,心緒跟着變化。
金蕊還想再說幾句時,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猜是溫灼瑾回來了,快步出去迎溫灼瑾。
溫灼瑾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邊帶了幾個人。
“金蕊,你先招待這幾人,領到廂房那邊。我去內室看看。”溫灼瑾對金蕊說。
金蕊應了聲,瞧着溫灼瑾的神色和早上走時有了很大差別,似乎又恢複了元氣一般,如往常一般風風火火的。
是有什麽喜事嗎?
金蕊沒顧得多想,轉眼看向溫灼瑾帶來的幾人。
金蕊看到這幾人的長相,神色微微怔住。
除了闵惜文,還有兩個娘子,一個瞧着頗有風韻,面容有些異域風情,眉眼帶着媚氣,另外一個氣質溫雅,神色疏離,相貌都極美。
姑娘這是又贖了人回來?!
個個都這麽美貌!
莫非姑娘對屋內那娘子傷心失望,要多幾個……
金蕊壓下狐疑,還是先領了人去廂房。
闵惜文看了眼溫灼瑾去的內室頓了頓,跟上金蕊。
溫灼瑾在回來的路上,激動的心情稍微冷靜了下。
在路過教坊司時,進去了一趟,找到教坊使,給顏凊斓指名道姓的“秦玥柔”贖身。
顏凊斓既然指出來,那這秦玥柔必然是和顏凊斓有關系的。
溫灼瑾先将人贖回來再說。
溫灼瑾以為會很快的,只是秦玥柔雖說嫁過人,年齡又稍長,但因為相貌極好,教坊使又想從溫灼瑾這裏拿好處,推辭了一番。
溫灼瑾不僅送了書肆做的筆墨紙硯套裝,又搭了幾個條件,更是花了三百兩銀子才将人贖出來。
讓溫灼瑾頗為肉疼。
至于金蕊看到的另外一人,是自己求上來的,卻是個有大食國血脈,自稱精通香道的女人。
這女人不是這次朝堂動蕩進入教坊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在的,看到溫灼瑾帶了香,便跪下來求溫灼瑾,說的話也斷斷續續的,用詞很古怪。
溫灼瑾問了她幾個香道的問題,她都知道,還說了幾個溫灼瑾不太懂的制香方法,看臉也的确是異域人,溫灼瑾想了下便也将人給贖回來了。
原本是想将她們放在香品鋪子的,只是溫灼瑾趕時間,便先帶到宅子裏了。
溫灼瑾在往內室走時,心裏有些忐忑。
她給闵惜文她們贖身的時候,并未想到其他,如會有好色名聲什麽的。
對于闵惜文她們,溫灼瑾沒有看到顏凊斓時的感覺,更沒想到她們到自己身邊也可以“以色侍”她。
只想着如何讓她們發揮作用,早點把花掉的贖身銀子賺回來,最好再幫她賺更多的銀子。
只是聽那幾人說的,她才換位聯想到自己。
那也都是她自己猜想的。
自覺顏凊斓是因為自己贖人的事“吃醋”在耍脾氣,所以說了帶刺的話,又不願與自己親近了。
但,心裏并不是太确定,不自信。
倘若那樣,顏凊斓便是對自己有那麽一點感情的。
沒有感情又怎麽會生氣吃醋?
可萬一不是,那就是單純不喜自己了。
一面是讓溫灼瑾欣喜的,一面是讓溫灼瑾傷心難過的。
到底如何,還要向顏凊斓确認了才可以。
溫灼瑾到了內室時,看到了顏凊斓。
顏凊斓神色有些不太好,雙手抱着手臂蜷縮在角落,眸光潤,顯得極無助。
“姐姐,可是不舒服?”溫灼瑾上前一步,想要顏凊斓,被顏凊斓躲開了。
溫灼瑾神色黯然了幾分。
“姐姐,你是怪我從教坊司贖了人嗎?我對她們與你不一樣的。”溫灼瑾低聲說。
“你做什麽和我無關!”顏凊斓沉着聲音說。
她試圖讓自己相信溫灼瑾,可是最壞的結果,最糟糕的情況不自覺浮現在腦中。
她不想再經歷。
遲發的瘾症破土而出,讓顏凊斓的情緒一步步往黑暗墜落。
原來面目模糊,但因為聲音和氣味,一直在她心裏是幹淨清甜的形象,也跟着冒出了黑氣。
“姐姐,我去教坊司贖人,還一次贖了十多人,都是偶然。我原本
是想開個書肆……”溫灼瑾說着, 被顏凊斓打斷。
“不必解釋。我看不到, 也無法知道實情,一切都是你說的。這些真真假假,都和我沒有關系。”顏凊斓說道,身體在發抖,聲音也在發抖。
溫灼瑾一窒。
這女人,似乎天生是她的克星,一句話就能讓她傷心生氣,氣到胸口疼。
溫灼瑾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重新看向顏凊斓。
“姐姐,我說的話你不信,我也沒辦法。那我便聽姐姐的話吧。那秦玥柔我看到了,的确是個美人。身體也比姐姐好,人很溫柔,聲音好聽,眼睛看得見,哪方面都比姐姐好。姐姐既然不願意,那我也不會勉強姐姐。”
“玥柔姐姐我已經贖回來,帶到宅子裏了。以後我要陪玥柔姐姐,恐怕沒時間陪你了,你犯了瘾症便一個人忍着吧。好了,姐姐,我不陪你了,我去找玥柔姐姐去了。”
溫灼瑾湊近到顏凊斓跟前說着,咬着牙,語氣有些兇巴巴的。
顏凊斓的神色怔住,呼吸急了幾分,原本漉漉的眸子變紅,大顆的淚落下。
說好的要做她的大號香枕呢?
說好的只鐘意她一人呢?
“溫灼瑾,你敢!”顏凊斓語聲哽咽,毫無氣勢。
“姐姐,那你說你是想我有別的女人,還是只陪你一人?”溫灼瑾低聲問,幾乎要貼到顏凊斓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