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盛夏,訣別
在盛夏,訣別
來到游樂園,林寂景慢慢的走在沈燃身後。
她一手拉着斜挎包的帶子,一手自然垂落。
她擡頭看了眼沈燃的背影,他很高走在前面,可以把她完全擋住。
看完,林寂景又下了頭去。
在這時,她的一只手突然被人拉了過去。
她擡眸撞上沈燃似笑非笑的眉眼,“你一直低着頭幹嘛?地上有錢啊。”
聽着這話,林寂景搖了搖頭,“不是。”
他笑着,牽過她的手,“走吧,開心點。”
然後,兩人進了游樂園。
兩人剛走進去就被一個擺攤賣發箍的小姐姐拉了過去。
“帥哥美女,有沒有興趣參加我們的活動啊?”
“什麽?”林寂景不解。
“是這樣的,你們配合我們玩個游戲就可以贏得一對發箍哦。”
說完,小姐姐還展示了一下攤子上的各種可愛的小發箍。
林寂景看着那些發箍,眼底頓時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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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嗎?”沈燃挑眉問道。
林寂景倒是老實的點了點頭。
沈燃一笑,然後對着那個攤主小姐姐開口,“我們參加,這個游戲怎麽玩?”
“好的,是這樣……”
……
一會兒後,林寂景頭上戴了這可愛的貓耳發箍,而沈燃頭上是狼耳發箍。
他原本不願意戴,但是林寂景強制給他帶上了,他也就只好帶着。
林寂景回頭看到沈燃頭上那對狼耳朵,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麽?”沈燃沒好氣的說。
“我笑這對狼耳朵和你的氣質還挺符合的,都兇巴巴的。”
“兇?”沈燃不可置信的重複了一遍,他嘴角微揚,故意走過來,他擡手捏住她的臉頰,故意道:
“林寂景,你倒是說說我怎麽兇了?我對別人可真是這輩子都沒這麽溫柔過。”
林寂景也不服輸,她擡起雙手,捧住沈燃的臉。
“我對別人也沒有這樣過啊。”
沈燃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低頭笑了笑,“行。”
說着,他拉下她的手,“那謝謝你這樣對我。”
“不客氣。”林寂景彎着眉眼笑了笑,“對了,我們拍張照紀念一下吧,帶發箍的沈燃,我以後可能看不到了。”
說着,林寂景低頭去翻手包裏的手機。
而沈燃聽到這話身子明顯頓了一下,見她拿出手機,他一把拿了過來,然後另一只手攬過她。
“拍照得這樣拍。”
林寂景被他攬住,她也只不過愣了幾秒,就看着鏡頭笑了起來。
……
沈燃原本想帶她玩幾個比較刺激的游樂項目,可是奈何林寂景膽子小,根本不敢上去,最後兩人只能選了個摩天輪來坐。
摩天輪內,沈然長腿交疊,雙手環臂目光盯着對面好奇觀望風景的少女。
林寂景雙手扒着玻璃,好奇的看着摩天輪外的風景,“哇,沈燃,你快來看這裏,可以看到整個游樂場了,還能看到那邊。”
“嗯,那你好好看吧。”沈燃淡淡的說。
“對了。”突然,林寂景轉過身來,眼睛亮亮的盯着沈燃,“你知道嗎,摩天輪有個傳說,在最高處許下願望,他就可以實現。”
聽到這話,沈燃微微一怔,“真的嗎?”
“對啊,等一下,我們到了最高點,我們就許願。”林寂景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話也比以前多,從進游樂園開始,臉上一直帶着笑意。
沈燃看着她滿臉的笑意,心底卻越來越悲涼,要是以後天天還能看到她這樣的笑容就好了。
很快,他們所在的箱子就到了最高處。
林寂景看了眼外面,然後立馬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許願。
沈燃見狀,好奇的開口,“許了什麽願啊?”
“我許願,希望沈燃可以平安無憂,永遠陪在我身邊。”
女孩清晰有力的話語,直指打入了他的心髒最柔軟處。
沈燃臉上的笑意頓住,他看着還在認真許願的林寂景,心裏不自覺就放空。
他低頭無奈一笑。
那我許願。
願林寂景一輩子開心,一輩子燦爛,一輩子無憂。
兩人最後來到了白鯨館。
林寂景隔着玻璃的白鯨眼神放空。
沈燃沒有去看白鯨,目光也一直在她身上。
“沈燃,你看,它過來了。”林寂景看着游過來的白鯨,激動的說。
沈燃目光看過去,只見那龐大的白鯨游到他們兩個面前,興奮的一直轉圈。
林寂景臉上笑的更燦爛了,她目光看着白鯨在那裏逗它玩。
“你好呀,你叫什麽名字?”
白鯨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一直興奮的把頭抵着玻璃。
“它聽懂你說的了。”沈燃笑道。
“真的啊,它這麽聰明啊。”
“嗯,聽說白鯨的智商相當于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所以我們說的話它應該都能聽懂。”
沈燃這話剛落,白鯨就游向了他這邊,一直對着他轉圈。
林寂景笑出聲,開玩笑道:“它好像很喜歡你。”
沈燃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看着那白鯨。
林寂景看着沈燃,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目光也開始變得暗淡起來。
因為林寂景玩累了,所以兩人提前早就回了網吧。
網吧裏今天沒有人,也沒有莊磊,只有沈燃和林寂景兩個。
沈燃讓林寂景先刷題,而他出去了。
林寂景換了身白t短褲,随手紮了個丸子頭後,就把自己的試卷和書本從房間拿出來,找了個位置坐下在上面認真寫題。
良久之後,沈燃手裏端了碗馄饨回到網吧。
他把馄饨放在林寂景的桌子,他随手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先吃東西吧,嘗嘗看,這馄饨是我做的。”
聽着這話,林寂景臉上閃過不可思議,她把自己的試卷和書本移到一邊,然後把那碗馄饨放到自己面前。
“你還做馄饨啊?”
“嗯,第一次做,試試看吧。”
“好。”林寂景笑着說,然後她用勺子舀起一個馄饨,放進嘴裏。
“怎麽樣,好吃嗎?”沈燃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林寂景點頭,“好吃,很好吃。”
“那就好。”
這句話完,兩人都很長時間沒有再說話。
林寂景安靜的低着頭吃着馄饨,而沈燃一直看着她,他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早已握成了拳。
林寂景咽下嘴裏的馄饨,她側頭看着沈燃,眼底幽深,看不出什麽情緒。
“沈燃,”她緩緩開口,“你有沒有什麽事情想和我說啊。”
聽到這話,沈燃心情立馬開始緊張起來,他望着她的眼眸,她的眼底好像漸漸紅了。
林寂景天生心思敏感也細膩,自從一兩個星期以前,她就發現沈燃有些不對勁,可是那個不對勁,她也總是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她好幾次問沈燃,沈燃也要麽借口敷衍過去,要麽扯開話題也不說發生了什麽事。
所以他越不說,林寂景心裏就越慌,她看的出來沈燃的變化,也好像冥冥中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事情。
可是她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但就是感覺是不太好的事情。
沈燃低頭,過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啊,我能有什麽事情。”
聽到回答,林寂景臉上閃過失落,她轉過頭,低頭看着碗裏的馄饨。
她拿着勺子扒拉着,卻沒有舀起來吃。
“沈燃,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吧。”
沈燃的心髒再一次被她的話語狠狠揪了起來,他極力掐着手心不讓情緒顯露出來。
一直陪在她身邊嗎?
他也一直想陪在她身邊,可是好像事情總不如他的願。
“嗯。”他終究還是不忍心說出其他話,只是點了點頭,“但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吃飯,你有胃病的,而且記得過的開心點。”
說着,沈燃擡手撫摸上她的腦袋。
林寂景抿着唇一言不發,只是點了點頭。
她舀起一個馄饨放進嘴裏,在沈燃看不見的地方,她眼角滴落下來一滴淚。
……
吃過馄饨後,林寂景又刷了一會兒題,就進了房間睡覺。
沈燃則一直呆呆的坐在前臺的那個椅子上,他閉着眼,整個身子都靠在椅背上,沒有精氣神。
過了一會兒,手機鈴聲響起,他拿起來一看,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沈燃呼了口氣,擡眸看向房間的門。
終于還是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嗎。
他握着手機的手捏緊整理了心情後,悄悄打開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沒有開燈,但是床頭有一盞昏暗的光,他站在黑暗裏呆呆的看着少女恬靜的睡顏好久。
過了一會兒,他蹲了下來。
少女均勻的呼吸聲傳入他的耳朵裏,她此刻睡得正香。
沈燃看着她眼底飽含萬裏千情緒,他情不自禁擡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頰。
可是在即将觸碰到少女臉頰的那一刻,他的手又停住,掙紮了好久,他最終收回了手。
他拉了拉被子給她蓋上,然後轉身離開房間,關上了門。
而就在他關上門離開不到一分鐘,黑暗裏,少女睜開了明亮的眼眸。
淚水順着眼角滑落,然後她決然的拉開被子下了床。
……
沈燃大步走出了鳳尾巷,在走到梧桐街街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
他側頭看了眼寫着梧桐街的那個牌子,嘆了口氣重新擡起腳離開,可是剛走一步,他就聽到背後的呼喊:
“沈燃。”
沈燃被這一聲呼喊停下腳步,他身體僵硬的回頭看去。
只見夜色下,少女穿着長長的T恤和短褲,披着頭發,腳上沒有穿鞋,臉上一臉的焦急。
看到她光着腳跑下來的,沈燃眉頭一皺,然後他轉身大步流星的向她走去。
他心疼的抓着她的肩膀說:“你怎麽光着腳就跑下來了?不是睡覺了嗎?快點回去。”
聽着沈燃的催促聲,林寂景搖頭。
她眼裏的淚水一滴滴的滑落,看着少女哭的不成樣,沈燃手忙腳亂的擡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別哭啊。”他聲音顫抖着開口,眼角也漸漸紅了起來。
“沈燃,我不知道你要去哪,但是我求你不要去好不好,你就留在我身邊,不要走好不好,我求求你。”
林寂景雙手慌忙的拉住沈燃的手,用幾乎祈求的語氣開口。
“沈燃,不要……我們……我們離開這裏吧,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這樣就……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說着,林寂景哭的越來越厲害,語言組織也漸漸變得紊亂。
沈燃,看出他情緒開始變得激動,他擡手再次緊緊握住她的肩膀,彎腰目光和她平視。
“林寂景,你冷靜,冷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
沈燃一說話,林寂景還真的平靜了下來,她無聲的流淚,一直盯着沈燃的臉龐。
他看着她,眼裏漸漸布滿淚水,然後他苦澀的笑着顫抖着聲音開口:
“林寂景,在我前二十年的人生裏,我一直過的渾渾噩噩,我這個人沒有追求沒有理想,我總覺得日子得過且過,也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但是直到我遇見你,我有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我想守護你臉上的那份笑容,我想看你好看的眼眸裏不再有悲傷,我想看你永遠開心。”
林寂景聽着這些話,早已哭的不成樣,沈燃擡起手擦去他臉上的淚。
“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那天走進了爛尾樓,遇見了你。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就是選擇回到學校讀書,認識了你,喜歡上了你。”
說完,沈燃把林寂景一把擁入懷裏,他緊緊抱着她,擡手撫摸着她的後腦勺。
“林寂景,答應我,無論我回不回來,你都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再難過,也不要放棄自己。”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買來吃的那個車厘子嗎?我又想吃了,你去幫我買,早上我就回來了,好不好?”
林寂景頭深深埋在他的頸窩裏,胡亂的點頭。
沈燃放開她,盯着她的眼眸,“等我回來。”
聽到這話,林寂景的記憶和之前重合,那天她在家裏,母親拉着行李箱離開。
走時也跟她說了,等她回來。
他極力扯出一刻笑容,然後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然後他眼角的淚水也随之滑落。
不過幾秒他就放開她,然後轉身毅然的走出街口,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夜色裏。
林寂景呆呆的愣住,直到沈燃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再也看不見,她才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終于,她的少年還是離開,
或許,再也不會回來。
……
另外一邊,趙鑫不斷看着手機上的時間,焦急的等待着沈燃的來電。
那天沈燃告訴他,無論如果他能平安出來,會給他打電話。
而沈燃來到約定的地方,他深深看了眼那間屋子,然後低頭在自己的脖子處拉出來那條項鏈。
看着那十字架吊墜,他低頭在上面吻了一口,然後把項鏈放進衣服裏,打開門走了進去,背影孤傲凄涼。
不知過了多久,那間屋子裏傳出劇烈的打鬥聲,後來随着打鬥聲漸漸消失,屋子裏也平靜了下來。
就在月亮即将被烏雲覆蓋之際,那間屋子的門再次被人打開。
沈燃滿身是血,渾身是傷,他踉跄着步伐走出了那間屋子。
剛才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韓文以為他已經不行了,也就停止了打鬥。
時間也剛好過了兩個小時,而就在沈燃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他腦海裏一直閃過某張少女的臉龐,看着那少女的樣子,他意識逐漸回來。
不行,不能死在這裏,他得回去,他的姑娘還在家裏等他回去。
然後在韓文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沈燃強撐着最後一口氣從地上起來,走出了那間屋子。
剛走出屋子不到五米遠,沈燃就摔倒在地上,他身上疼的厲害,嘴裏喘着氣。
支撐着全力從地上起來後,他走到街邊,随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
坐進出租車後,他無力的把腦袋靠在了椅背上,突然他想起來什麽慌亂的從褲兜裏掏出了手機。
而一邊,趙鑫接到沈燃打來的電話,頓時一驚,他立馬接聽“喂,沈燃。”
“趙鑫,我出來了。”沈燃語氣非常的微弱,微弱的好像要聽不見。
而趙鑫聽到他出來後,心裏懸着的那塊石頭總算放下了,“太好了,你在哪裏?我馬上來接你。”
“不用,我已經坐上車了,馬上就回去了。”
“好,好。”
說完,沈燃那邊挂斷了電話。
趙鑫無力的跌坐下來,嘴裏呢喃着,“太好了,太好了。”
出租車裏,沈燃挂斷電話後就把手機随手扔在了座位上。
他極力克制着身上的疼痛和不适,看着出租車急速的馳過大街小巷,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韓文,我沈燃不是你想打死就打死的。”
突然,他又想起什麽來。
他擡起滿身是傷的手,在自己衣服左邊的兜裏掏出一張照片來。
那是一張證件照,是前不久學校組織安排拍照,要挂在畢業證上面的照片。
林寂景那天拍完後拿着照片回教室,他從她那裏搶了一張過來。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證件證上的少女低眉含笑,眉眼那麽舒展,似乎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比不上她。
沈燃撫摸照片上的人兒,然後低頭在照片上落下一個吻。
林寂景,等我。
出租車上了一座橋,橋下面是北城河。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劇烈的鳴笛聲和強光襲來。
迎面襲來的大車和出租車即将迎面撞上之際,出租車師傅全力轉彎方向盤,卻撞上了牆上的護城欄,車子直直掉進了河裏。
河裏,出租車漸漸沉了下去。
沈燃早在出租車撞上欄杆的那一刻,他就扯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
撐着最後一口氣去打開車門,也就在出租車落進水裏的那一刻,他成功打開車門,掙脫束縛。
他手裏還緊緊握着那張證件照,他拼命的往上游去。
那時,他看到一陣光亮,他拼命的向着那道光亮游去,可是就在他的手即将觸碰到那根光亮之時,他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後他意識模糊,全力也用盡。
沈燃張開了嘴巴,漸漸閉上眼,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去。
林寂景,如果可以。
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以後,或許我們以後會結婚。
或許我們還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世間萬般總皆不如自己所願。
人與人之間總是有羁絆的吧,我和你也是緣。
要不然那天在爛尾樓,我不會遇見你,更不會對你一見鐘情。
我們有緣但是無分。
我也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我愛你。
小景,要記得永遠幸福。
再見,林寂景。
恍惚中,他看着那道光亮消失。
少女純潔無暇的臉龐出現,她對着他笑,于是沈燃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後永遠的閉上了眼。
–
昏暗的房間裏,林寂景就這麽呆呆的坐在床上。
她手裏握着一盒車厘子,目光呆滞無神。
從昨天晚上和沈燃分別,她就這麽一直坐在床上着他回來。
這是一道急切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平靜。
林寂景一頓,然後趕緊拿起一邊的手機接聽。
“喂?”
“林寂景,是我,趙鑫。”
聽到這兩個字,林寂景心裏瞬間明了,她絕望的閉上眼睛,手裏的手機滑落在地。
今天早上北城河裏,警察打撈出一輛出租車,出租車裏的師傅早已溺水身亡。
而接着繼續搜尋,又打撈出一個年輕的男生。
這件事情迅速上了新聞,看了監控後發現是出租車為了避免和大車撞上,輪胎打滑,撞上了北城河的欄杆。
醫院裏。
林寂景面色平靜的走進了醫院,在地下三層,她擡手顫抖着,掀開那張白布。
看到了少年熟悉的臉龐,他面色蒼白,和平常沒什麽變化,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林寂景,你別難過。”趙鑫開口安慰。
林寂景一句話沒說,一滴眼淚也沒有,她面色冷漠,擡手又蓋上那張白布。
不一會兒,莊磊,李旭全部到來,沈燃的父親也來了。
沈燃的葬禮辦的非常的簡單,他生前的好兄弟倒是全部都來祭拜了。
葬禮上莊磊哭的一個撕心裂肺,他非常後悔沒有早察覺出沈燃的異樣。
“老大!”莊磊跪倒在遺像前,哭的撕心裂肺。
李旭摸了摸眼角的淚水,他看向旁邊一直淡定站着的林寂景,終于,他按耐不住開口。
“林寂景,你就一點都不傷心嗎?”
聽到他的話,林寂景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呆呆的擡頭看向了沈燃的遺像。
這時,趙鑫突然想起沈燃之前跟他說的話:
“如果我出了什麽事,麻煩你一定幫我留意一下林寂景的情緒。她之前生過病,若我出什麽事,她會崩潰的。她這個人總喜歡把什麽情緒都壓在心底,不告訴別人,她面上越平靜就說明內心越崩潰。你一定要照看好她,不要讓她出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趙鑫拉過李旭,他走到兩人中間站着。
“林寂景,你沒事吧。”他開口。
林寂景默默搖頭,沒有說話。
她是自從從醫院看到沈燃的遺體,直到今天,都沒有再說過任何一句。
葬禮結束後,林寂景也回到了學校讀書。
而沈燃出車禍死亡的消息也傳遍了學校。
林寂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腰背挺直什麽也沒做,目光看着旁邊空蕩蕩的椅子和桌子。
“诶,沈燃死了,出的車禍。”
“我天,不是吧,這麽突然?”
“要我說那個林寂景他媽的就是個掃把星,誰跟她在一起誰倒黴,她爸爸媽媽死了,現在沈燃跟她呆在一起,沈燃又出事了,真是個倒黴蛋。”
……
林寂景聽着這些話,無助的閉了閉眼睛。
然後她睜開眼睛,收起桌子上的書本放進了書包。
然後她決然的起身,拉開椅子,背上書包,離開了座位。
看着林寂景背上書包離開教室,一個女生在後面喊。
“林寂景,你去哪裏呀?今天要拍畢業照啊。”
林寂景就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決然走出了教室。
出了教學樓,她和迎面而來的江伊人撞上。
江伊人也知道沈燃出了事,她看着面如死灰的林寂景忍不住開口:
“林寂景!”
林寂景就像是沒有看到她一般,直直越過了她。
回到網吧,她打開門房間進去。
自從沈燃出事後,莊磊也沒有再回到過網吧,網吧一直也沒有開業。
距離高考只剩不到兩個星期,知道林寂景離開學校,校長也給她打來了電話。
“嗯,我自己複習,校長你放心,不會有什麽意外的。”
說完也不等那邊回複,林寂景就挂斷了電話。
她坐在床上呆呆的,房間沒有關門,她目光看向外面,看到陽臺上挂着衣服。
那是沈燃校服和她的校服,一大一小正在陽光下被微風吹着。
她嘆了口氣,然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襯衫校服,然後脫掉了它。
之後的日子裏,林寂景一直在那間房間裏複習。
而趙鑫因為不放心她,時常會給她打電話。
這天,趙鑫約林寂景出去。
在沈燃常帶她去的那家米粉店裏,林寂景低頭吃着碗裏的米粉。
“林寂景,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沒問題吧?”趙鑫不放心的問。
林寂景點頭沒有說話,神情和往常看着沒什麽不同。
趙鑫捏了捏手裏的筷子,“林寂景,你不要再難過了。沈燃他希望你可以過的更好,更幸福。”
林寂景還是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默默的吃着粉,趙鑫看她這樣也沒有再說什麽。
直到最後米粉吃完後,林寂景才突然冒出了一句:
“如果這一切沒有他在的話,還有什麽意義?”
……
高考的腳步如約而至,高考那三天,趙鑫除了在考場上的時間外,
就一直陪着林寂景,去考場時,他陪着去,交了卷,也會和她一起離開。
最後一天,英語考試,林寂景寫完提前交了卷子。
她沒有和前面兩天一樣安靜的在門口等着趙鑫,而是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她手裏拿着筆袋和準考證,默默來到一片墓地。
準确的找到沈燃的墓地後,她蹲下身看着沈燃的墓碑,她擡手擦去了墓碑上的塵土,這也是他最後一次看他。
她眼底微紅,聲音哽咽:
“沈燃,是你讓我變得勇敢起來,是你讓我摒棄了曾經懦弱不堪的自己,可為什麽最近你卻不在了。”
那天,吃完米粉,趙鑫送林寂景回網吧,林寂景還是開口問了他:
“趙鑫,有些問題我只問一次,我請你不要騙我,老實回答我。”
“沈燃那天晚上,到底是去幹什麽的?”
趙鑫看着她的眼神,也沒有辦法再隐瞞。
把沈燃被威脅,為了保護她去赴約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她。
林寂景知道後,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回了網吧。
今天早上她起的很早,把網吧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了一遍。
把房間裏的東西也歸置的幹幹淨淨,把自己的行李這些收走,然後扔在了垃圾桶裏。
她現在身上穿着的這一身衣服,是當初在爛尾樓裏第一次和沈燃見面時穿的衣服,一件簡單的格子襯衫外套,藍色的牛仔褲。
良久之後,林寂景看着沈燃的遺像笑了笑,然後離開了墓地。
在街上,她路過一家蛋糕店,看到櫥窗裏的巧克力蛋糕。
她記得以前在二叔家生活的時候,那次她生日特別想吃一個巧克力蛋糕,可是二嬸不肯給她買,她也就沒有再說過。
後來跟在父母身邊,他們也沒為她慶祝過生日。
然後,林寂景進了那家蛋糕店,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個盒子。
她像是有目的性的一般的來到那爛尾樓,直直上了樓頂。
天臺上,她坐在邊緣,手裏抱着那個巧克力蛋糕。
沉默了一會兒後,她打開蛋糕就這麽開始吃了起來。
他沒有用勺子,也沒用其他東西,就這麽用手抓着默默的吃着看着遠方的大樓上挂着的廣告牌。
一直這麽坐着,就坐到了晚上,她手裏的蛋糕已經全部吃完,但她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畢業了,高考也結束,全部都解放了。
有人徹夜狂歡,有人卻來到天臺赴死,緬懷她的少年。
現在是晚上七點,天夜幕已經慢慢降臨。
林寂景把手上的蛋糕盒子放在一邊,她把他們全部都整理好,整齊的放在一邊,然後放下自己手裏的筆袋。
拿出筆在上面寫了句:不好意思,麻煩了。
然後她放下筆,站起了身。
她轉過身,在天臺狹窄的邊緣走着。
她目不斜視的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邊緣前方沒有路了,她也沒有任何的猶豫。
縱身一躍,跳下了樓。
從前的她,自卑敏感,孤寂怯懦。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壯烈的方式死去,去懷念她的少年了。
沈燃,你離開了,我不會為你哭泣,也不會為你難過,因為我會來找你。
……
很快林寂景跳樓的事情就被所有人所知道。
她沒有父母,也沒有親戚,所以醫院打電話打給了他,最後一次通話的人:趙鑫。
醫院裏,趙鑫呆呆的站在她蓋着白布的遺體前,沒有說話。
他心裏裏悔恨自責卻又無可奈何。
要是他看好林寂景,她現在就不會躺在這裏,他可是承諾了沈燃要照顧好她的。
這時,一個慌亂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那是江伊人。
她站在那裏想了一會兒,然後拉開了白布。
在拉開白布,看到靜靜的躺在床板上的林寂景時,江伊人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放下白布,眼神猩紅,眼眶裏都是淚花。
然後,她發瘋似的大喊:“瘋子,你們全都是瘋子,沈燃既然喜歡她,那就應該好好陪在她身邊啊,他幹嘛要去送死。”
沈燃的事情後來被調查後,韓文他們也順利被抓到,所以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她朝着趙鑫發瘋,幾乎歇斯底裏,可是趙鑫卻一直沉默着。
“還有林寂景,也是神經病,難道沈燃就真的這麽好,值得她為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嗎?”
江伊人大吼着,不明白,她真的實在不明白。
明明他們都已經解放了,眼看就要向着更美好的未來走去,可是在最後關頭林寂景卻為沈燃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沈燃只不過是在她困難的時候陪過她一段時間,感情就那麽深了嗎?
真的至于嗎。
“夠了江伊人,你不要再發瘋了,尊重逝者。”趙鑫滿臉嚴肅語氣冷漠的吼着。
江伊人卻對此不屑一笑。
“你說你不明白林寂景為什麽這麽做,可是我能理解。”
聽到這話,江伊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趙鑫又說:“除了沈燃,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願意為林寂景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們對彼此的愛早已超越了生死,你我都沒有感同身受過,所以沒資格評判。”
聽完,江伊人一言不發。
她神色冷靜自若,仿佛剛才發瘋崩潰的不是她。
無論如何,江伊人還是不能理解林寂景的做法。
因為從她從小接受的教育來說,自己的利益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生命對她來說更是寶貴。
她從不會為了別人去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當然,她也沒有體會過林寂景被全世界抛棄時孤立無援的崩潰和絕望,自然也不知道沈燃在林寂景心裏有多麽重的位置。
過了良久,她轉身再看了林寂景最後一眼。
然後,她深深嘆了口氣,轉身朝着門口走去,經過趙鑫身邊時,她說:
“是,你們都是大善人,可以為了別人付出自己的生命,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自己。”
“江伊人,等等。”
趙鑫的話令已經走到門口的江伊人停住了腳步。
她回頭,神色冷漠,眼神裏看不到絲毫情感。
他看着江伊人雙空洞淡漠卻紅透的眼睛時,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不再問。
“什麽?”江伊人語氣冷淡的問,神色沒有絲毫精氣神。
趙鑫搖了搖頭:“沒事,你走吧。”
于是,江伊人絲毫沒有猶豫的轉身離開了醫院。
至此,在趙鑫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終年再也沒見過江伊人。
她好像就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而後來高考成績出來,林寂景是宜川那一年的理科狀元。
許多高校為搶她來到宜川,最後得出的消息卻是,她已去世。
人們不明白一個前途光鮮的花季少女究竟經歷了什麽才會選擇自殺。
而他們也絕對不會知道當時赴死時,林寂景是以什麽樣的心情選擇了自殺。
當然,人們也不知道她曾經和那個少年發生過什麽事情。
此後世界再無林寂景,也再無沈燃。
或許許世界也不曾知道他們曾經存在過,并刻骨銘心的喜歡過對方。
那天,高樓赴死,她最後的這念頭就是:
去年夏天我遇見了你,可今年夏天我不要再記得你,我來找你。
我不會再記得夏天,但我将永遠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