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束脩
束脩
一聽這話，懵懂的林皓扭着身體朝大哥看去。
剎那間，林逸只覺一直熱氣湧上大腦，理智全失，慌忙躲避衆人探來的視線，匆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娘，兒子先回房準備明日上門謝師事宜。”
聞言，幾人對視一眼，眼神中都是對于林逸慌亂的笑意。
但也沒有人選擇戳破，靜靜地享受難得的暢快時刻。
多年來，林家供林逸求學日子過的艱苦，今日考中秀才，可謂是苦盡甘來。
王翠蘭心中的歡樂更是想急切地要找到宣洩的方向，拎着錢往外面走，趁着買菜的機會和其他人好好說道說道。
翌日，林逸帶上準備好的謝師禮再次拜訪許秀才。
一些聞風而至的人紛紛前往林家拜訪，希望與林逸結交的，希望結為兒女親家的，或是上門請求将自家田地劃入林逸名下免稅的……
總而言之，之前沒有什麽親戚的林家，一時間門庭若市。
若不是林逸一早出門的話，估計林家連下腳的地都沒有。
只要是想在林逸身上謀取利益的，紛紛被王翠蘭板着一張臉的氣勢拒絕。
什麽結交、免賦稅之類的，則用不懂二字躲避。
人一多，林蘊所有的準備也只能暫時停滞。
在腐竹正式在明月樓亮相之前，需要暫時隔絕消息。
林蘊趁着陳榮上門取豆腐的時候，順道将昨日晾曬好的腐竹捎帶上。
“這是與你們東家商議好的，你拿去後，掌櫃的知道怎麽做。”
陳榮看着眼前金黃色的腐竹，疑惑地點點頭。
“诶，好。”
說完話，看着林家院子裏的熱鬧，他逃似的出了後門。
林家的熱鬧持續到午時，衆人看到林逸還未歸家，只能暫時放棄。
合上門的剎那，王翠蘭渾身上下的肌肉忽然放松，長吐一口氣。
“呼——”
“這些人可算是離開了。一個個說你大哥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什麽肉似的，真吓人，看起來和我們這種升鬥小民也差不了多少。”
王翠蘭一邊捶打疲憊的身體，一邊閉目休息。
聞言，林蘊笑了笑，倒上一碗水，笑道：
“只要您固守本心，不答應不就成了。既然是大哥惹出來的禍事，就該他負責。”
“你這孩子！”
王翠蘭看到女兒還敢打趣自己，嗔怒一聲。
随即，一口将碗裏的水喝完，發出滿足的喟嘆。
“說了一上午，口都幹了。不過，有許多人家都想将名下的田地劃入你大哥名下，這事得仔細合計，免稅田地有限，別一不留神得罪了誰。”
“女兒不懂，等大哥回來，您還是說給他聽吧。”
見狀，王翠蘭也不再說什麽，全身心地享受今日被人奉承的滋味。
一旁的林蘊可沒有閑着，如今家中，除了大哥，最要緊的就是小弟開蒙的事。
大哥當初被送到許秀才處求學，她懵懵懂懂，但依稀記得拜師的束脩除了銀子，還需要其他的。
按照之前大哥所說，陸雲舟的私塾馬上就會開辦，需提前準備才是。
林蘊将腦子裏琢磨的事說出來。
“啪！”
王翠蘭懊惱地拍額，激動地說：
“提醒的好，若不是你說，娘差點都忘了需要提前準備束脩。其他的無妨，但其中必備的幹肉，還是自己準備比較便宜。”
說着，她從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一塊碎銀子，塞到女兒手中。
“蘊兒，你去外面的街上買條肉，我們自己制幹。”
“女兒這就去。”
林蘊興奮地接過碎銀子，快步往大門走去。
她剛剛特意提及此事，就是為了讓自己負責。
想起先前被大哥轉贈的豆渣餅，都可以減少反派的黑化值，此次親手做的鹹肉，肯定也可以有效果。
懷着興奮的心情，林蘊快步往街上走去。
不曾想，她剛出門，就被眼熟的人用熱切的話語包圍，難以承受。
“秀才妹妹是要買些什麽？我們鋪子有上好的棉布，最适合秀才公的身份。”
“還要買？我們鋪子白送林秀才一刀上好的羅紋紙，只要林秀才留下筆墨即可。”
“一看秀才妹妹就是出門買菜的，你們都讓開。”
說着，在街道上擺攤賣菜的趙張氏，拎着菜就要讓林蘊的方向沖過來。
見狀，林蘊連連擺手，慌忙跑走。
“家中還有吃的，趙嫂嫂不必客氣。”
話音未落，人已經跑走了一丈的距離。
只剩下一群對林逸無比熱切的駐足長嘆。
林蘊停下腳步時，發覺自己已經來到快接近街尾的位置，恰好此地有一個屠夫，她連忙快步上前。
一眼就看準了攤位上的豬五花。
時人多喜肥肉，即可以榨油，又可以享受油脂的醇香。
但剩下如此漂亮的五花三層，還是讓林蘊喜不自勝。
在想到束脩需要幹肉的時候，她腦海中就已經想到很多種做幹肉的辦法。
仔細思量過後，憑借家中現存的材料，最方便的自然是醬油肉。
“老板，來一塊……不，兩塊上好的五花肉。”
林蘊忽然想到，除了送禮，她們家也可以自己吃，嘴饞地快速改主意。
文屠夫聽到大客戶上門，還是剛中秀才的人家，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悅。
連帶着臉上從眉骨直鼻尖的刀疤不停抖動。
只可惜常年不笑的人，肌肉早已無法完全控制，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看起來更吓人。
跟在林蘊身後，還有想買肉的，一看到文屠夫的模樣，被吓的慌忙逃走。
文屠夫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善意居然無法被人接受。
他快速收斂臉上的笑意，擔心林蘊也被自己吓到。
切肉時，文屠夫用餘光看了看林蘊的眼神，發現對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鄙夷和恐懼，緊繃的心逐漸放松。
一不留神，手中的肉切的多了一點。
但他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現一樣，習慣性地用手掂量，幹脆利落地報價。
“一共五斤，去除零頭，給八十文即可。”
林蘊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兩條五花肉絕對不止五斤，感受到文屠夫的善意，她立即将手中的碎銀子給出去。
“多謝。”
拎着肉，回去路上，林蘊還不忘買上需要的醬油和香料，高興地往家走。
只是家中除了父親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什麽聲音都沒有。
林蘊直接朝着廚房走去，準備先将醬油肉做了。
燒火熱鍋，将買來的醬油和八角、桂皮等香料一起放進鍋中，再加入白糖提鮮，清水解鹹，一起煮沸。
料水需要放涼後才能用，看着時間不早，林蘊順道把午飯做了。
飯後午休醒來，料水已經涼透。
林蘊将買來的五花肉用酒擦洗兩次後，放入料水中，頂部再壓上放有石頭的盤子，使五花肉全部浸入，蓋上蓋子後，放在陰涼處腌制。
王翠蘭晚上回家，看到女兒的做法，驚訝地說：
“幹肉竟然還能有這種做法？想想就知道味道差不了，就是耗費的醬油有點多。”
“拜師禮，再貴重也不為過。”
林蘊絕對不承認是自己嘴饞，選擇用其他理由搪塞。
對此，王翠蘭贊同地點點頭，顯然她心中也是如此認為。
林逸卻已經将妹妹的念頭看穿，無奈嘆氣，用手揉了揉小弟的頭。
說完束脩，王翠蘭馬上提及另一個着急的事。
“逸兒，今日你出門不在家。家中來了一批又一批上門拜訪的人，那些沒有交情的富戶，娘尚且可以用你早有婚事，亦或是不收禮搪塞。”
說到這，王翠蘭的語氣還算雀躍，可接下來卻充滿煩惱。
“但只要是中了秀才的，無一不利用免稅田掙些銀兩。仔細說來，也算是福澤鄉親們的大事。不過短短一日，想要你名下田地的人就有五戶，都是平日裏交好的人家，娘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選擇。”
林有福躺在床上，也在琢磨這件事。
在林逸還沒開口的時候，他搶先補充說明。
“最好的，自然是後門的趙家，我們兩家交往繁多，不能不給。還有住在城門口……”
面對家人侃侃而談，林逸的腦子裏想的都是之前陸雲舟說的話。
在父親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他心急地出聲打斷。
“爹、娘，此事兒子心中早有主意。”
“你已經想好，快快說來。”王翠蘭眼中的糾結瞬間化為歡欣。
“兒并不打算将其他人的田地挂在名下。”
“什麽！”
林有福和王翠蘭不敢置信地喊出聲。
林蘊雖然對古代免稅政策不了解，但也隐隐約約意識到大哥的決定是正确的，看向林逸的眼神中滿是好奇。
頂着家人探究、不贊同的目光，林逸将陸雲舟的話複述一遍。
“若是人人都挂田在讀書人名下，朝廷賦稅當如何？所以，兒決定不将外人的田地挂在名下。”
一長串彎彎繞繞的大道理下來，林有福和王翠蘭早已經兩眼發直，腦子變成一團漿糊。
林逸說完後，尋求家人的理解時，看見的就是三雙茫然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睛，只能将尋求支持的目光轉向妹妹林蘊，希望她能幫忙解釋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