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美麗的小姐，請問你願意和我一起殉情嗎？”
聽到如此別具一格的搭讪方式，葉月心想，這難道是最近流行的新式表白法。
她四年沒有接觸過外界，對如今的流行元素不太清楚。不過就像很久以前，網上流傳的“要不要埋在一起”的表白方式一樣，這大概也是當下的熱門。
如此想着，葉月抽回手并拒絕道：“抱歉，我已經有心愛的人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青年失望地嘆了口氣，很快又恢複正常狀态。
“小姐打算買多少繃帶？我來幫你裝吧。”
“謝謝，我自己來就行。”葉月取出店員給的塑料袋，裝下十卷繃帶。
她回到收銀臺前準備付錢，青年也跟在她身後走進藥店。
就在葉月心生疑惑的時候，收銀員小姐看到了她身後的青年，臉上恰到好處的微笑瞬間染上發自內心的驚訝和喜悅。
“太宰先生，您終于來啦！”
收銀員小姐熱情地說道：“您要的繃帶我都幫您留着，現在又正好在特價促銷中，買的話絕對非常劃算呢！”
“謝謝理繪小姐，一直以來都在麻煩你。”被稱作‘太宰’的青年順勢走到收銀臺前。
“哪裏哪裏，太宰先生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實在是太讓人驚訝了。”收銀員小姐捂着臉，既高興又不好意思。
太宰和她娴熟地攀談起來，直到葉月離開也沒有結束。
「真可惜。」
等到葉月走遠，精神世界傳來克羅蒂雅充滿遺憾的聲音。
「明明長得非常符合人類審美标準的好看，結果也是個處處留情的渣男。葉月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一個好歸宿啊——你說是吧，謝匹拉？」
「葉月已經有心愛的人了。」謝匹拉只是笑着重複一遍葉月前面說過的話。
「唉？可是中也十有八九已經給葉月戴綠帽子了呀。雖然葉月還愛着他，但萬一最後還是無法挽回怎麽辦？我們身為親友團，肯定要有備無患才對……」
精神世界瞬間充滿克羅蒂雅喋喋不休的聲音。
葉月非常熟練地屏蔽這些讓她腦袋發疼的言論，等克羅蒂雅徹底消停後才開口。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那個男人，擁有那樣的眼神，一定殺人無數。在橫濱，符合條件的不是港口Mafia的人，就是偷渡到這裏的雇傭兵或者罪犯。”
葉月的意思很明顯。
暫且不說她心裏已經有了中也，這種人也完全不符合她想要過完美生活的擇偶标準。
這裏必須再強調一下，葉月所謂的“完美生活”指的是她和未來伴侶都有正當工作，教師、公務員或者律師、醫生這些最好。等時間合适，再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最好。生活可以有風雨，但主基調必須是平靜的日常。
這下，克羅蒂雅閉上了嘴，謝匹拉自然也不再說什麽。
回到住處，葉月将剛才發生的事告訴庫洛姆。聽完葉月的講述，庫洛姆眼神一凜：“需要我去處理嗎？”
她們的任務是暗中調查，如果還沒開始就先暴露行蹤，那之後的行動很可能會有危險。
葉月示意庫洛姆放輕松：“除了彭格列，沒有人知道我是特殊能力者。我也相信你的幻術能力，不會暴露我們的存在。”
庫洛姆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她提起一件事：“我回來的路上好像看到了中也先生。”
“怎麽回事？你被他發現了？”葉月猛地坐直身體，臉上鎮定全無。
庫洛姆和她可不一樣。庫洛姆是彭格列的霧守，特征也很明顯。萬一被中也發現庫洛姆的真實身份，追查到這裏，那就不好了！
見葉月前後反差這麽大，庫洛姆忍不住笑出聲：“葉月姐，你剛剛不是還說相信我的幻術能力嗎？”
——還能開她玩笑，那就是沒出事。
葉月松口氣，繼續追問庫洛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我們只是擦肩而過。”庫洛姆說道，“當時他走得有點急，我也不敢多看。只注意到他手裏拿着一瓶紅酒，好像挺昂貴的，标簽上寫着Ba……Baro……”
“Barolo，”葉月想也沒想就說出一個紅酒名稱，“意大利皮埃蒙特區特産的葡萄酒，有‘葡萄酒國王’之稱，是意大利十大紅酒之一。”
庫洛姆面露訝異：“原來葉月姐你對紅酒也有了解。”
“嗯，略懂一點。”葉月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她怎麽會不了解，因為中也的愛好之一就是名貴的紅酒。
在中也的家裏有一排專門放紅酒的架子。她曾經因為好奇一瓶瓶地翻看過，發現裏面沒有意大利的紅酒。所以去意大利留學的時候，她和中也約好，回來之前要給他帶一瓶Barolo紅酒作為生日禮物。
皮埃蒙特區，Barolo紅酒的原産地，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在前往葡萄酒莊園的路上，她被幾個異能者綁架。他們将她帶到某個Mafia家族內，逼問她「書」的下落。最終，力量失控的她把以那個家族為中心的一大片區域全部毀滅殆盡，也徹底結束十八年的普通人生活。
她記得那個Mafia家族好像叫——
“傑索？”
港口Mafia幹部辦公室內，尾崎紅葉看向中也手裏的紅酒，眉心微蹙。
“傑索家族和彭格列家族關系密切。現在正值我們和彭格列談合作的關鍵時期，他們無緣無故給你寄一瓶價值不菲的紅酒，到底是什麽意思？”
中也從口袋裏取出一封信遞給尾崎紅葉：“或許沒有那麽複雜。”
這封信是和紅酒一起寄過來的。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說明給中也寄酒的緣由。
“傑索家族旗下有一個葡萄酒莊園，酒莊的工作人員近期發現一瓶四年都沒有人來取的紅酒。那是葉月預定的，四年前她就是在前往酒莊的路上失蹤的。”
“我很清楚，那是她特地為我準備的生日禮物。”
中也低下頭，努力壓抑心中幾欲暴走的野獸。他的手肘支着膝蓋，雙手撐住額頭，以此藏住眼睛裏翻湧的情緒。
尾崎紅葉看破不說破，只輕聲問道：“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中也沒有回答。但是從他的反應，尾崎紅葉也能猜到答案。
看到一手帶出來的孩子在經歷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痛苦，尾崎紅葉忍不住垂下眼簾，在心裏落下一聲嘆息。
“還打算繼續找嗎？”她問。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使中也想過最壞的情況可能連屍體都不會有。
尾崎紅葉微微颔首：“過幾天，彭格列的首領會親自過來和我們商讨合作的事。等确定合作事項，可以借此機會向他們尋求幫助。畢竟彭格列是意大利裏世界的領頭人，有他們幫忙，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中也沉默不語，也不知是仍在思考，還是是默認了尾崎紅葉的提議。
“紅葉大姐，”他忽然開口，“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在征得尾崎紅葉的同意後，中也猶豫一瞬，才問道：“你還愛着那個男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尾崎紅葉微微一怔。
在港口Mafia很少有人知道尾崎紅葉的過去，就算知道也默認那是她的禁忌，絕不會提及。現在猛然聽到，她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那麽久，久到那些沖動和放縱、隐忍與克制都成了最陌生的字符。
“有人說時間會抹去一切。”尾崎紅葉陷入回憶中，“但對妾身來說，時間只帶走那些美好的東西，唯獨留下痛苦和絕望。所以從他死去的那一刻開始，妾身決定不再相信愛，也不再相信所謂的希望。”
“愛與不愛已經沒有意義。唯一能确定的是，妾身至今都沒有忘記他。”
尾崎紅葉看向聽得認真的中也：“妾身這麽說不是想勸你放棄。因為人這一生能遇到一個願意為她不顧一切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尾崎紅葉盯着面前盛着梅子茶的杯子，如鏡面一般的水面倒映出她依然年輕姣好的容顏。
她端起杯子，水波便輕輕蕩開，水中的倒影破碎成一幅幅景象。她仿佛又看到十六歲那年的自己。那個願意放棄一切，跟着愛人逃離黑暗奔向光明的自己。可惜畫面最後卻定格在愛人支離破碎的屍體，以及前任首領令人膽寒的目光上。
輕抿一口茶，尾崎紅葉将那些并不美好的回憶驅散：“無論你是決定用一生去尋找，還是過了五年、十年後，決定放棄。只要不後悔就盡管去做。”
中也垂眸沉思，然後揚起一個堅定的笑容：“我明白了。謝謝你，紅葉大姐。”
自信與肆意張揚重新回到中也的臉上。他站起身，拿過放在旁邊的外套甩到肩上，準備離開尾崎紅葉的辦公室。
一路走來，縱使諸多不幸加身，他也從未停下過腳步。
這次也一樣。
他決定繼續找下去。直到得出一個答案，又或者未來哪一天，他改變主意放棄尋找。
“中也君。”
尾崎紅葉突然叫住走到門口的中也。
“你有沒有想過，假如她還活着卻愛上了其他人，該怎麽辦？”
中也停下腳步，擡手按在帽頂，钴藍色的眸子裏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Mafia有仇必報。”
“奪走所愛之人也是仇。”
“如果真的像紅葉大姐你說的那樣，我會讓那個男人知道與重力為敵将是什麽下場。”
然而，尾崎紅葉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也可能是女孩子哦。”
原本氣勢洶洶的青年瞬間一個踉跄，差點平地摔。他猛地轉過身，睜大眼睛看向尾崎紅葉，連手裏的外套掉到地上也沒發現。
“你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