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難道不算嗎?”

額頭相貼的極近距離,赭發青年眼中的溫柔和包容就這麽直直地撞進葉月心裏,将她低迷的情緒盡數驅散。

原本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但葉月仔細思考後,發現她和森鷗外以及港口Mafia之間确實有點像“婆媳矛盾”。只不過這矛盾一旦處理不好,她和中也的感情很可能會陷入更加嚴重的危機。

葉月并不奢求中也能為她離開港口Mafia,就像她絕不會因為中也而打消對森鷗外和港口Mafia的成見。

但是——

果然還是很不爽。

葉月的掌心貼住中也的側臉,指尖插-進他的發絲:“中也,如果有這樣的機會,你想做首領嗎?”

聞言,中也的瞳孔驟然一縮,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他的心頭。雖然這種預感只是想想就覺得很荒謬,但奈何葉月的語氣太過認真,中也想不懷疑都難。

“咳……那個……BOSS他雖然在某些事情上行事頗有争議,但作為組織首領還是很稱職的。”

“哦,那就暫且如此吧。”葉月輕輕摩挲中也的發絲,眼中浮現出些許遺憾,“沒辦法,誰讓你是我愛的人呢?只要有你在,我就勉為其難地和他們保持表面上的和平。”

聽到葉月這麽說,中也心裏高懸的巨石落下。他無聲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最後吻一吻葉月的額頭,坐到葉月的旁邊,閑談似地問道:“可以和我說說你們的事嗎?你和織田是怎麽相遇又怎麽分開的?”

這沒什麽不能說的,但是相隔太久,很多細節葉月需要花點時間才能記起來。

“我們初次相遇應該是在我十二歲,他十七歲的時候。”葉月的視線放空,思緒飛到遙遠的過去。

那些模糊的畫面逐漸清晰,黑白的色調也開始染上各種明豔的色彩。

十幾年前,葉月只是擂缽街上艱難求生的貧民中的一員,而且還是一個無父無母的未成年女孩,貧民街中最難存活下去的人群。為了活下去,她和其他孩子抱團求生,利用自身的弱點來麻痹大人,從而獲取生活物資。

後來,一起的同伴因為各種原因沒能活下去,她也離開了擂缽街,獨自一人靠撿垃圾為生。或許是比較幸運,她總能從垃圾中發現別人丢棄的值錢物品,然後把對她有用的留下,無用的賣錢。長此以往,就被有心人盯上,再然後她就遇到了織田。

遠離市區的郊外別墅,被強行擄來、準備逃跑的少女和正在給顧客送貨的郵遞員少年初次相遇。兩人素不相識,卻因為少女情急之下的一句話而被別墅的主人誤會為同夥,不得不聯手闖出去。

當然,所謂的聯手實際上就是少年一人單方面的碾壓。

“現在想想,織田他被我牽連,其實完全可以不管我,但他卻沒有這麽做。”葉月感慨一聲,既慶幸又懷念。

“幸好他沒有丢下你。”中也擡手壓下帽檐,落下的陰影正好擋住半張臉。

葉月沒有發現中也的異常,她贊同地點點頭,繼續往下講述。

兩個人一起生活比一個人要容易多,盡管這種容易只是解決溫飽的程度。好在葉月的學習能力很強,很快她就包攬了大部分的家務和瑣事,讓織田能專心地工作賺錢。

在這期間,葉月幸運地得到慈善基金會的資助,獲得去東京上學的機會。雖然不可避免地要和織田分開生活,假期才能回橫濱,但只要想到大學畢業後就可以找一份正當工作,大大改善兩人未來的生活,這點問題就不是問題。

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發展。直到她從初中部跳級到高中部的那年暑假,接到織田打算加入港口Mafia的電話。

“「做殺手行當時招惹的麻煩找上門,無法确定未來還會有多少麻煩,只有加入港口Mafia才能杜絕同樣的事情再發生」——這是他當時給的理由。”葉月曲起右腿,雙手交疊蓋住膝蓋,将頭擱在手背上,“他沒有邀請我一起,我也沒有勸阻他。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

話到嘴邊卻立刻止住。

葉月張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任何一個字。

一個從事暗殺營生多年的殺手,想要金盆洗手哪有這麽容易。

葉月曾經也想過和織田一起離開橫濱,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再重新開始生活。可是他們一個未成年人,一個找過無數工作都被辭退的剛成年的人,離開橫濱,人生地不熟,說不定連活下去都會變得很困難。

“這不是你的錯。”中也伸手撫過葉月耳廓,将她鬓角的發絲捋到耳後,一遍遍順着她的頭發。

葉月側過頭,看向神情專注的中也。

兩人一個順着對方的頭發,一個看着對方的動作,誰也沒有再開口,安靜地享受這難得的靜谧時光。

“中也,”葉月忽然問道,“你是不是不太開心?”

中也的動作一頓。他将目光從葉月的鬓發上移開,落到葉月的臉上,坦然地承認:“嗯。看到你為另一個男人流淚,看到你回憶和另一個男人的過往時,露出舒心的笑容,我當然不會開心。”

心底忽然拂過一陣春風,暖洋洋的,微醺的熱意從耳垂一路蔓延至腳心。

葉月垂下眼睫,佯裝不開心地反問:“難道我就沒有為你流過淚,為你露出舒心的笑過?在被關進複仇者監獄的第一天,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我傷心了很久。在第一次夢到你放棄尋找我,轉頭和別人在一起,我也傷心了很久。在……”

以吻封緘。

唇珠被人含住,後頸被人輕輕托住,剩餘的話語全部吞沒在交纏的唇齒間。

柔軟熨帖,如啜飲山泉,甘甜清冽。銀線相牽,仿佛置身陽光明媚的暖春,令人流連忘返。

一遍遍潤澤,一遍遍撫慰,融化心底潛藏的最後一點不安和防備。

良久,唇分。

中也退開一段距離,靜靜注視着葉月。那雙泛着微光的藍色眼眸深處,懊悔和憐惜,疼痛和憤怒,毫不掩蓋地鋪展在葉月面前。

“對不起,葉月。”中也咬緊牙關,覆在葉月後頸的五指卻不敢加重力道,生怕傷害到她哪怕分毫,“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來得太晚,對不起。我沒有第一時間找到你,對不起。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我不僅沒有理解你,竟然還讓你回憶起那些痛苦的經歷,對不起。”

——太糟糕了。

葉月心想。

那些冰涼的液體又控制不住地從眼眶中溢出來。

明明她不是愛哭的性格,也很少流淚。明明四年前被那些「書」的狂熱追求者用各種酷刑對待的時候,她也沒有流一滴淚。可是不知為什麽,她今天卻好像中邪一般,連哭了好幾次。

“你都知道了?四年前的事,還有這四年間的事。”葉月輕聲詢問。

“嗯,都知道了。”中也熟練地拭去葉月的眼淚,“在你昏迷的那段時間裏,我特地問過彭格列的人。”

放在葉月後頸的手掌緩緩下移,中也小心翼翼地征詢道:“葉月,可以讓我看看你身上的那些傷嗎?”

那些傷指的自然是四年前葉月遭受Mafia嚴刑拷打受的傷。身為港口Mafia幹部,又曾經在尾崎紅葉直屬的拷問小隊待過一段時間,中也很清楚Mafia使用的拷問手段有多殘忍,有多嚴酷。留下疤痕是最輕的後果,更甚者還會留下纏繞一生的暗傷,乃至終身殘疾。

雖然之前醫生給葉月做過檢查,結論是她很健康,也沒有任何疾病或者暗傷,但是中也依然不放心。

——只有親眼見過,才能放心。

葉月有點猶豫。

因為「書」的特殊性,葉月的身上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傷疤。萬一中也追問下去,她解釋起來會很麻煩。

但是,如果這個時候推脫,中也很可能會多想,那就更麻煩了。

“可以。”

葉月最後還是同意了中也的請求。她轉過身,将長發全部捋到胸前,解開衣服。

光潔白皙,凝脂如玉,完全不見任何疤痕。

葉月能感覺到落在背上的灼熱視線,卻遲遲沒有等來中也的提問。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打算主動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其實……”

搭在臂彎的衣服被身後人拉上來穿好,剩餘的話也随之被打斷。

中也仔細地幫葉月整理好衣領,把被衣服壓住的頭發順出來,然後轉過葉月的身體,替她扣好衣服的扣子。

做完這些,中也才重新對上葉月的眼眸,語氣溫柔地說道:“不用解釋,我都明白。”

——不對,你到底明白了什麽?

葉月心底滿是問好,但轉念一想,不管中也誤會了什麽,都比知道她是「書」要好。因此,她選擇沉默以對。

兩人默契地結束這個話題。

中也重新檢查一遍葉月左腳的包紮情況,确定沒有問題後,他攔腰抱起葉月,走向卧室。

“這幾天你先睡主卧養傷,我會搬去次卧。主卧的洗漱用品比較齊全,床單被套之前也換過新的。等明天,我開車帶你去東京找赤組的人。”

“睡衣忘了給你準備,先穿我的可以嗎?洗澡的話,你腿腳不方便,一會兒我去搬張小凳子進來。如果有問題就喊我,通風扇正好對着廚房,我在客廳能聽到。”

葉月坐在主卧的床上,看着中也一邊在衣櫃裏翻找衣物,一邊事無巨細地安排好一切。

“中也,”目光落到床上疊放整齊的衣物上,葉月曲起雙膝,神色半是狐疑半是緊張,“為什麽你的主卧裏會準備這些東西?”

——沒有她的睡衣很合理,但為什麽會有貼身衣物?這太可疑了。

赭發青年的背影一僵。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一只手的臂彎裏搭着準備帶去次卧的換洗衣物,另一只手微微擡起帽檐。

長眉輕挑,眼神玩味。

“放心,你的腳傷還沒好,我不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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