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我好無聊。”
“我陪你嘛。”
月性子冷清,習慣遇事自己抗,少對旁人撒嬌,連海沼青樹也是偶爾親近,一個人無所事事孤單久了,少見展露本性吐露不滿撒嬌。
一進空間就被月撲了滿懷,錯愕中五條悟壓抑不住上揚嘴角,抱着月的腰歡喜帶她在空中飛了一圈。
“最近你很少來。”
空間時間停滞,月不清楚自己獨自待在這裏多久,半年?一年?五條悟不能時常展開領域進來陪她,月孤獨數着指頭等待下一刻重逢,她自認自己也算能夠忍耐孤獨,可這地方什麽娛樂設施也沒有。
跟個傻子一樣每天重複看自己的人生影像,月心性但凡脆弱些,早被逼瘋了。
“最近忙着帶學生。”五條悟心情複雜隐瞞下宿傩複活的事,他捏起月的手指捧在手心把玩,她橫眼瞪一眼他,不過也就是在這裏傲嬌主動,出去肯定還是冷冷淡淡,“我一有空就來找月,別生氣。”
雖然受用月此時的依賴,但五條悟明白這樣無依靠産生的情緒是異常的,月在不安,他必須盡快找到辦法恢複月。
“夏油呢,還是沒有辦法進來嗎?”
“會有辦法的。”
月癟嘴。
繁瑣一天結束,夏油傑換下袈裟,擦拭濕發走進卧室一眼掃到悠然自得坐在自己床邊看漫畫的五條悟,幸好潔癖不至于太嚴重,不然每天換床都要換到他頭疼。
“怎麽?老師來替學生譴責我了?”溫和笑面下陰陽諷刺,吹風機嗡嗡吹響,耐心在半幹發尾塗抹精油,邊揉搓發絲邊撩眼看來,看不慣摯友比他精致,五條悟手捂在鼻尖誇張煽風,“好嗆,月想見你,再試一次。”
“啧。”話沒說完閃身進入領域,夏油傑攏起濕發撥到後腦,如果不是月,随意被拉進領域這種危險地方,他真的會揍五條悟,“好歹提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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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耐心等待至少有一個小時,五條悟打着哈欠解除領域,他麻利從夏油傑床上起身,臨走前諷道:“倒黴鬼。”
忍耐,夏油傑按揉眉心深呼吸,房子是花錢買的,重建還要浪費他辛辛苦苦掙得錢。
吹風機返工吹幹發絲,空氣殘留清甜香氣,夏油傑遮住臉思緒混亂,迷糊中潮水漲退,護發精油揮發在空中的甜膩香氣由水汽裹着愈發明朗。
四方萬物皆為純白,掌下是流動虛幻的海,夏油傑詫異下潛,果然看見遠處一方亮光,是悟口中月存在的空間。
播放人生影像的隧道,眼內倒映白骨,咒靈狼吞虎咽,耳邊歌聲從遠至近,她哼着不成調的曲子,從他身後探出頭接住即将砸落地面的淚珠。
“真的欸。”月是故意那樣說的。她很久前就意識到一件事,創世主對她懷抱惡意,世界卻對她給予偏愛,她想知道可以利用世界本身做到何種程度,“夏油,蹲下身,好嗎?”
他擦去淚水,擠出微笑從善如流蹲下,紅着眼可憐巴巴,視線緊緊追着月,伸到半空想要觸碰的手小心翼翼猛然收回。
“你們怎麽個個哭的這麽傷心。”月跪坐下來擠進夏油傑懷中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後脊,她安慰人的才能突飛猛進,感覺出去考個幼師證手到擒來的事,“從前看悲情電影也沒見你們多感動,吶,想我嗎?”
一年零九個月,關于月只是通過悟口述,刻意忍住嫉妒不甘,耐着不适進入悟的領域瘋狂嘗試,他想要見到她,瘋了也想。
如今她就在懷裏,溫熱,柔軟,香氣與香氣糾纏,他感覺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噢?你用了和我一樣的精油嗎?”嗅到熟悉味道,月趴在夏油傑肩頭小狗一樣追着他的發聞,拿味道慰藉相思的夏油傑耳尖滾燙,他沒想過會被月當場逮到,尬尴中羞赫別開臉,“因為,很好聞。”
“我也覺得好聞。”卷着發絲纏在指間把玩,月突出正題,“夏油,你是怎麽進來的。”
“單純睡了一覺。”他靠在牆角微微調整坐姿好讓月坐的舒服,頭發卷在她手指偶然拉扯到頭皮,夏油傑忽略疼痛含笑注視,“悟這次開了一小時領域,或許也有這個原因,出去後我會再試一下。”
月垂眼想了想:“會對你有影響嗎?”五條說領域是咒術師的大招,他怕頻繁開領域會損壞到月現實中的身體,有意識克制了見面次數。
“不會,【無量空處】對悟本人和他觸碰過的人無效,何況悟對我沒有殺意。”
月嗯了一聲,專心致志研究起他的發。
四周太過寂靜,夏油傑敏銳感知到,這地方近乎逼仄孤島,更像封閉監獄。人類無可否認群居動物這個事實,孤身一人久久關在這裏,不瘋才怪。
抱着月的手臂下意識縮緊,懷中人詫異擡眼,夏油傑收斂心思放松力道對她笑笑,一口氣從菜菜子美美子講到海沼青樹是怎麽使喚他和悟,又從盤星教講到遇到的趣事。
他專門撿着有趣的講,月窩在他懷裏,聽到精彩處,興致勃勃為夏油捧場。
“月,謝謝你。”
睡意朦胧艱難睜開眼,月含糊不清問他為什麽突然道謝。
“謝謝你當初救了我。”進入林中,夏油傑抱了必死意志,咒術師的咒式一出生便會镌刻在身體內,正如夏油傑睜開眼一眼望見咒靈,“對不起,月為了救我吃了好多苦。”
世界孕育萬物,卻任由自稱支配統治者的人類肆意破壞,人性本惡,這是夏油傑從小便知曉的道理。
諷刺的是,在他周身全然是惡的環境中,他本人卻被規訓教育成為一個善良的人。
對于生養他的父母,說句沒良心的話,感激是有的,畢竟他們賜予了夏油傑這具身軀。至于愛與尊敬,面對父母能裝出正常人的樣子已經是夏油傑極力忍耐下的成果。
迄今為止所感受與被父母所傳輸的真實大相徑庭。
夏油傑是在小學畢業明白的,父母之所以規訓他成為一個善良完美的人,不是因為他們發自內心渴望如此。
而是他成為這樣的人,父母面上有光。嘴上說引以為榮,實際僅為滿足他們的虛榮心,私心而已。
夏油傑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感受到父母的愛,與之相對他自然無法回報父母愛意。
他學習心理,了解人性,戴上無數張面具混入人群,看似在乎卻又無法捉摸,他同樣繼承了父母的自私。
愈是參透人性愈是對這個世界失望,由人類所支配的世界,毀滅該有多好,無人知曉夏油傑談笑風生面下是顆黑透了肮髒內心。
月當時不算多漂亮的類型,因為常年營養不良過分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風,初中見面第一天夏油傑就下意識擔憂過月這副身體能否安穩上完三年。
引人注目的是月身上疏離淡漠的氣質,易碎的花,堅韌的根。
他惡劣想過疏離假面下的本性會不會也是同樣令人作嘔。
然而在他厭惡上她前,他悄悄喜歡上了她。
身影奔跑而來,每根飛舞發絲都被陽光浸成鎏金,彎起的眼眸是蜜色的,她整個人都在發光,假面下是純粹自我,心髒砰砰亂跳中夏油傑為自己卑劣臆想感到羞愧。
戴了多年假面哪能那麽容易剝離,同學提議真心話大冒險熱場時,夏油傑首先同意參與,連給自己後悔的機會也沒有。
【那傑你去樹林裏找一個鳥蛋回來。】
喝醉酒大舌頭的同學提議。
夏油傑看到了林中咒靈,他本可以明确拒絕,只是會鬧得不好看:【這麽晚樹林有危險吧。】
【夏油你還是個膽小鬼啊,快去吧快去吧,不要算賴。】
人類是無意識的惡,他早已厭倦一切。
意識昏迷前手電燈一閃一閃透過血色眼簾闖進眼底,夏油傑艱難睜大眼,看到刺眼光芒後朝他奔跑而來的月。
這次是真正為了他。
迷糊中傷口被快速包紮,裹着不合體型窄小棉衣,很溫暖,月背着他下山,夏油傑能感知到月當時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但他其實意識渙散大部分都聽得不怎麽清,唯一記得一句。
【謝謝你,保護我們。】
才不是保護,他是私心自願去死。
夏油傑的父母以私心培養他善良,但讓他明白善良一詞真正含義的,卻是個與他毫無關系的女孩。
他抱着睡過去的女孩,親昵貼近她的臉頰,小心翼翼卻又孤注一擲無聲訴說偏執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