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說一遍,你記不記得(修)

許硯行下了朝,馬車直接趕到許府大門前,沒多久就見阿婉從裏邊出來。

仍舊穿着那身石榴紅的襖裙,身子纖瘦,這段日子以來,唯獨那下巴圓潤了些,臉色紅潤,眉眼如畫。

阿婉擡頭間就見他在看自己,目光沉沉的,心想莫不是等久了,不耐煩了?于是快步走過去,上了馬車。

她不明白,他去定陽侯府,帶她去做什麽,可是他昨日語氣那般堅定,修長有致的手不經意地搭在她手上,就那麽一瞬間,自己就無心再開口說話,他說什麽,只知道點頭,回頭清醒過來,這事便板上釘釘了。

這會頗有種硬着頭皮上的感覺,可是一會到了侯府,她又該以何身份自處?

她邊想邊揉捏着兩只手,白皙的手背都給揉紅了一片,忽然許硯行一只手探過來,将她兩只手分開。

他手掌大,一手握着,便将她右手全裹在了手心裏。

阿婉被他這麽一握,心猛地一顫,掌心肌膚這般細細貼着,溫暖幹燥,她竟沒有掙紮,不争氣地覺得舒服。

“在想什麽?”許硯行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随後放了手。

車夫已經在趕馬了,定陽侯府距這也有一條長街的路程,阿婉想了想,開口道,“許大人,我去侯府做什麽?”

“見見人,熟悉熟悉。”他漫不經心地回她。

阿婉不解,卻也沒繼續問,只說,“那我一會就當作是您的侍女跟在您身後,”

許硯行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嗓子低沉,“我出門從不帶侍女,一會到了那裏,你跟在我身邊就行。”

阿婉點頭,當下無話,她又不自覺攥緊了手,雖然低着眸子,卻總覺得許硯行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心上五味雜陳。

好在沒多久便到了定陽侯府。

許硯行如今是輔政大臣,侯府上下都緊巴巴的人,每年來侯府的次數不多,但凡來,全府上下都在門口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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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陽侯爺身後一妻四妾一字排開,幾個公子和姑娘在另一側站着,再往後便是一府的下人了。

許硯行紅色的袍角才露了面,便聽定陽侯高聲道,“下官見過太傅大人。”

擡頭卻見他下了馬車又朝裏邊探出手,“下來吧。”随後牽了一位紅衣姑娘下了來。

這姑娘甚是眼生,定陽侯朝後看了許氏一眼,許氏這會臉色更差,原本今日打算着給許硯行的親事定下來,這下倒好,他還直接将人帶過來了。

許硯行淡淡與他們寒暄幾句,一行人便都進了府中。

阿婉倒是聽他的話,一路緊緊跟着他,只是她也不好受,自從下了馬車便覺侯府那些夫人公子小姐個個往她身上瞧,恨不得瞧出個洞來。

“弟弟,昨晚侯爺還同姐姐說想與你探讨一下朝事,今日時機正好,帶上那幾個混小子,你們幾個爺們去書房裏說說事。”許氏一面說完一面在定陽侯腰側掐了一把。

定陽侯瞬間會意,連連點頭道,“是呀是呀,你們幾個趁今日同你舅舅好好學學。”

許硯行皺眉,許氏那點小心眼他是看得明白,但也不好當了這麽多人面拂了自家親姐的臉面,他側目看了看阿婉,這人坐在那椅上,面前擺着下人們呈上來的精致點心,正沒心沒肺地吃着,于是湊過身,低聲道,“我去一趟,你就在這呆着,別亂走。”

阿婉手一頓,其實她心裏慌着,但是又不想表現得那般明顯,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很無用,于是點着頭。

許硯行一走,一群女人的目光便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了。

“瞧瞧我那弟弟,既然帶你來了,也不給我這個姐姐好好介紹一下,這第二次見了,還不曉得姑娘如何稱呼。”許氏在許硯行方才的位置上坐下,突然同她說起了話來。

阿婉拿帕子在嘴邊碰了碰,随後輕聲道,“夫人叫我阿婉便可。”

“不知道阿婉姑娘家父何許人?能得我們太傅大人看重,想必家中也不太差。”四姨娘喝了口茶,到底沒忍住那點好奇心。

阿婉曉得她們這是在探自己的底細,雖然許硯行沒細說自己同他的關系,但顯然她們已經自動将自己視為許硯行的女人,一面忌着許硯行的權威,與她說話,語氣還算客客氣氣,一面卻又瞧不上她,語調總有些陰陽怪氣,這麽聊下去,到了後邊她還真怕自己沒法應付,良久,她低下頭,不說話。

四姨娘見她半天不回話,臉色不好看了,心裏想着指不定哪個館子裏的戲子,仗着許硯行還敢給她臉色看了。

其他幾個姨娘見狀,小聲笑着。

“你看看,你看看,姐姐,這許大人的人就是不一樣,脾氣性子擺在那裏,莫不是我說錯話了?”

許氏對此也頗為不滿,正準備說什麽,阿婉卻又開了口,“四姨娘您沒說錯,只是您的話叫我想起了一些傷心事來,我自幼父母雙亡――”說到這,眼底竟紅了一片,聲音也有些哽咽,“過去了這麽些年,一直梗在心上,每每說起,免不了傷心。”

“可憐孩子,是我不好,提這話也沒個輕重。”四姨娘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上一緊,生怕那邊許硯行過了來,瞧見了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欺負她的事,複又安慰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啊。”

“不怪您,您也不知情。”阿婉眨了眨眼,兩行清淚滑下,她忙拿帕子擦了擦眼,那淚水跟止不住似的,又低泣出聲。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許氏看這情況也套不出什麽話來,霍然起身,尋個借口離開,其他人見她正傷心着,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勸,許硯行若是來了也不好交代,于是也不敢再待下去,紛紛起身說是有事。

一屋子人走了個幹幹淨淨,阿婉帕子還掩在眉眼間,早就濕透了。

她将帕子放在一旁,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喝了口茶,眼皮動了動,還有點腫痛。

“阿婉姑娘,你別傷心了,”一個年輕姑娘突然進了來,阿婉忙拿起帕子,佯裝傷心,擡頭一看,原是那日同許氏去許府的那位姑娘。她臉上含笑,坐到她身旁,“你還記得我嗎?我叫沈璧,上次同大夫人去舅舅府上,當時你也在呢。”

沈璧單純,沒有那麽多心眼,阿婉看得出來,于是笑道,“我記得。”

“四姨娘是我生母,她方才不是故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阿婉了然,原來是四姨娘的姑娘,“我沒在意,再說四姨娘本就不知情。”

沈璧見她說話溫溫柔柔的,于是笑道,“不管過去如何,總之,你現在有舅舅了,以後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阿婉被她說的,臉上微紅,“沈小姐想多了,我同許大人――”

“這麽多年,舅舅身邊沒有女人出現過,更別說帶來侯府的,那日我還以為你是府裏的侍女,可是後來舅舅待你又那般親近,阿婉姑娘,你同舅舅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沈璧前些日子看了許多閨中雜書,又正是十五六歲的花齡,對男女之間的感□□充滿了好奇和憧憬。

怎麽認識的?阿婉心底自動數着那些日子,九年了。

九年前,那個男人背光站着,就那樣直接出現在她面前。

她滿身狼狽,灰塵卷了一身。

可是他很有耐心,那麽幹淨好看的手解着她手上粗砺肮髒的繩子。

從此,只要看到他的那雙手,她就像着了迷一般。

她從回憶裏抽離,淡淡笑了一下,“忘了。”

“忘了什麽?”男人聲音從門檻那邊傳來。

阿婉捂住嘴巴,看着直直走過來的許硯行,話已說出口,幸好他沒有聽到沈璧的問題。

才慶幸着,就見沈璧道,“方才我問阿婉姑娘,舅舅同她怎麽認識的。”

許硯行那張俊臉忽然沉了沉,聲音冷了冷,“真忘了?”

雖然他不高興了,但是阿婉也不想又改口說自己沒忘,畢竟沈璧還在這,于是不怕死地說一句,“時間太久了。”

沈璧笑出了聲,想起了自己看的小書,驚喜道,“莫不是好早就認識了?怪不得舅舅這些年都不近女色,舅舅,你不會是為了阿婉姑娘守身如玉吧?”

小姑娘碎碎叨叨說着,許硯行皺眉問,“年紀輕輕的,哪裏懂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從書上看來的。”沈璧見他臉色不好看,于是識相地跑開了,走之前對阿婉道,“阿婉姑娘,下次我去許府找你。”

阿婉裝作無事,起身倒了一杯茶,慢慢走到他身前,“許大人,喝口熱茶吧。”

許硯行接過來放在一邊,方才她那句忘了,時間太久了,還在他腦子裏晃悠着,“把手伸過來。”

阿婉知道他這是還介意自己那話,可是他為什麽這麽在意?她乖乖伸出手,只見許硯行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條藍色綢帶在她右手手腕上纏了幾圈,打了一個結,又擡手解着。

阿婉看着那交錯在她手腕間的長指,時光仿佛回到九年前。

她看懂了,忽然抿唇笑了笑,唇邊兩道酒窩又深又小。

“再說一遍,你記不記得?”許硯行湊近她,呼吸纏在她耳畔,跟撓癢癢似的。

阿婉小聲應道,“我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許大人你幼不幼稚⊙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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